眼看天不早了,小子也累了一天,这些事三言两语说不清楚,自己也要思考一下,于是桑葚儿说:“这家伙,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就因为上次捉蚕被喜鹊围攻,现在怕成这个样子,看来还不能晚上去,白天再说吧。”
原来,生瓜蛋跑得比猴子还快,但是还是跑不过那四个道士,因为要绕十几二十里路。那几个家伙一回去就向执事汇报,说满山遍野的豺狼虎豹不知因何而来,他们打斗不过,只好走了。
其实他们根本就没打斗,听到了虎啸狮吼就落荒而逃了。执事也有些功力,当然知道这里这事有点蹊跷,也不说破,只是说,山洞口有结界,任何消息送不出去,问袁小子呢?赶紧派人到山洞查看。
外面的人能够突破结界,但是走到山洞一看,铁栏杆已经打倒,洞里漆黑一片,一个人也没有,也不敢跨过栏杆,否则就出不来了,只能回来报告说小子已经逃跑了。
刘青衣说,他的锅铲子力道很大,说不定当时一甩,就把山洞打穿了。
执事说没这么简单,前面的豺狼虎豹就是来接应他的,山洞的后面一定也有接应他的人,这么短的时间能挖通山坡,能量不小啊。
“而且,从道观建成就有禁令——那山洞是不准挖通的!”执事立即甩下一道令符,“马上给我堵起来——”
查看的人汇报说,那山洞已经堵起来了,不知是何人所为?
就在这个时候,厨房的管事来了,问四个看守,送饭的生瓜蛋为什么到现在没有回来?有人说,大概被老虎吃了。有人说他在山洞根本没出来,到山洞里察看的人既然没看到他,那他就和小子一起跑到前山去了……
生瓜蛋那一天回到去之后,刚刚进山门,就看见一张铁青的脸耸立面前,抬头望去,正是执事冷冷地盯着他。
他从后山山洞跑到前山再跑上山,跑那么快那么急,全身已经一点力气都没有了,当即一下子瘫在地上。
“你怎么现在才回来?”
“什么……”他茫然无知地望着对方,似乎只看到嘴在动,声音都听不见。
执事又问了一句:“你怎么从前山回来?”
还以为他们把自己忘了呢,原来在这儿等着我呀,知道了我什么事情吗?我和袁小子挨着睡,经常晚上在一起讲悄悄话。他给我带桑果子带香瓜,我给他带大馍,这回我给他送信找桑葚儿……肯定这些事情他们都知道了,一定会惩罚我……
从小到大,挨打受骂,每个人都可以使唤自己,这回一定会把我扔出去,要不然关起来。扔出去好办,我就跟袁小子他们过去,只有他们对我好,还让喜鹊给我吃桑果子吃,哪怕跟他们讨饭都比在这里过得自在。
关起来可就不好了,那个山洞太可怕,连个灯也没有,小子还有锅铲子照亮,还有我给他送饭吃,我要被关起来了,没有人来管我,连老鼠都能欺负我,更不用说毒蛇猛兽了,那我就死定了……
想到这里,他全身发抖,哆哆嗦嗦地说:“我,我给袁……小子,送饭的……”
“没问你送饭不送饭,只问你,为什么从前面回来!”执事鼓起眼睛凶狠地说,“其他四个道士都是从后面回来的,你为什么没跟他们一起?”
他坐在地下说:“前面……前面,有,有好多野兽,豺狼虎豹都有……”
“他们都回来了,也没被老虎吃了,为什么要偏偏要吃你一个人?”
“我在山洞里啊,我出不来了呀,洞口有结界,我出不去了——”他一边说着一边抱着脑袋,生怕执事一脚踢来,听见对方没有声音,继续连哭带喊地为自己申辩,“我怕呀,我怕得要命,我怕老虎把我吃了,我怕豹子咬我两口,我不敢往前面走,不敢出山洞,我就往后面跑,小子已经把铁拦杆撞破了,我就跑过去了……”
“是袁小子锅铲砸烂的吗?”
“我不知道,我不晓得,我真的没看见,”他急匆匆地说,“我跑过去以后,那边没有路,我又跑回来了,老虎已经上山来了,我只有又往那边跑……”生瓜蛋不笨,他知道,袁小子的锅铲是个宝贝,很多人都羡慕极了。
他在厨房后面挖了水池,轻轻松松解决了全道观人用水的困难,没有得到表扬,没有借给他面粉。执事当时要看他的锅铲子,看的时候这个老家伙眼珠子都发亮了。现在把他关起来,也是想得到这个宝贝,为了朋友,他当然不说。
“没有路,你怎么能穿过山洞到前山?”
他抽抽搭搭地哭着说:“我,我,我不晓得呀,跑到后面,然后,然后山洞,山洞就有了亮光,然后,然后山洞就通了,我,我看小子在前面跑,我跟着他跑,然后,然后我就出了山洞,就回来了……”
执事听得不耐烦了,大喝一声:“管事——拷问你的下人去——”拂尘一摆径直走了。
生瓜蛋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人拖进厨房后面装杂货的小房间,三抓两把,把他的衣服脱得光光的,反手吊在屋檐上。
管事进来了,手里提着一根藤条,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随意一挥,先就狠狠抽他一下子:“你跟我说老实话!你是不是给袁小子送信去的?”
藤条带着毛刺,生瓜蛋全身一紧,瘦骨嶙峋的脊背上立即隆起一道血痕,他被杀一般地大叫:“哎呀,疼死了,不要打呀,我说老实话呀,我没有给他送信呀,我只是给他送饭呀——”
“你没到袁小子家里去吗?”管事又给他一藤条。
“啊啊,好疼啊,好疼啊——”生瓜蛋又叫一声,说话更急了,“我没有,我没有,他跑得比我快,他跑出山洞,我也跑出山洞,我怕有老虎在后面追,我就我就赶紧往山上跑,我就跑回来了啊——”
“你看见他的锅铲了吗?”
“啊——我没有没看见呀——”
“那边的山洞是怎么通的?”
“嗷——疼死了——”生瓜蛋一边喊叫一边急急忙忙回答,“我也不知道啊,我再跑过去,山洞就打通了——”
“你老实给我讲,那边是什么情况?”管事每问一声都要抽他一下。
生瓜蛋一边痛苦地喊叫,一边忙不迭回答,只想赶快把他的问题回答完,就可以少挨藤条鞭子了:“那边是一个山坡,有好些桑树,有好些喜鹊,别的我都不知道了啊……”
被打了多少下,生瓜蛋已经记不清楚了,直到几个厨师来说情,说要打残疾了就没人烧火了,就没人干杂事了,山上山下都找不到人,也不可能再捡个孩子来使唤的。
看也问不出来什么事,管事放下藤条走了,生瓜蛋才被从屋梁上放下来,身上一道红一道紫,像是穿了一件条纹衣服,自己的衣服却不能穿,穿在身上更疼。
他哆哆嗦嗦回到房间里,睡在自己的铺上,身边也没袁小子安慰他,全身火烧火燎的疼痛,泪水打湿了枕头,晚上也没有吃饭,直到痛得麻木了才睡过去。
正迷迷糊糊睡着,脚趾头被什么蛰了一下,睁开眼睛一看,透着窗外的月色,看见两只喜鹊在啄他的脚趾头。本来已经被打得全身疼痛,看见喜鹊,想起那天被喜鹊围攻的惨况,身上那些伤痕好像都要被它们抓破了一样,惊恐万状。
“啊——”他发出声嘶力竭的叫喊声,像是被鬼抓着一样,这么恐怖的叫声把全房间的人都惊醒了。问他怎么了?
“喜鹊喜鹊——喜鹊要吃我呀——”他坐起来,抱着脑袋大声呼叫。
跟他睡一房间的都是厨房的人打杂的烧饭的,炒菜的,知道他挨了打,疼得难受,但喜鹊怎么会吃人呢?
人们点起油灯来一看,屋里哪里有喜鹊?都说这小子真是中了邪了。本来还有几分同情的,被他吵了瞌睡,一个个都起来骂他,喜鹊早被吓得飞跑了。所以,桑葚儿捎过去的树叶信他根本没看着。
第二天一大早,桑葚儿在收拾换洗的衣服,看小子起来了,就告诉他,我们要出去避难。
他莫名其妙:“两个师兄不是走了吗?我们比赛不是结束了?”
桑葚儿又说他头脑简单,四肢发达,那两个人并不是打败了,只是被吓跑了,上次是蝗虫,这次是老虎,他们在这里修道多年,肯定有对付这些东西的办法,要不然怎么生存?
袁小子并不在乎,说:“你不是说过吗?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还有两样很厉害的法器啊。”
“魔高一尺,道高一丈,”桑葚儿笑他轻敌,“我们总是对付他们太麻烦,干不了正经事儿,而他们的目标很明确,就是要夺你的宝贝,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厉害的角色还没出来,强龙斗不过地头蛇,三十六计走为上……”
听她说了半天,袁小子总算明白过来了,这里危险,必须要出去躲一躲。可是地坑里的人怎么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