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对这些事秘而不宣,也不承认错误,向谁承认呢?自己就是这里的土皇帝,说一不二,绞尽脑汁想要脱身。当天就看见袁小子吊在半空中对自己喊话,要让他姐姐住到医生家里去,他照办了。
不办也不行,也不是真心指望十来岁的孩子,他能有什么办法?何况对自己有深仇大恨,就是把全镇人救出去,也未必愿意救自己。当时说那么多好话,许那么多愿,他都不为所动,他在天上,自己在地下,惹不起,也躲不开,小孩子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在这个每天太阳都照不到多长时间的地坑里,还想什么传宗接代的事情?能活着上去就不错了。
作为一镇之长,应该想些办法,却实在没有办法。四周都是峭壁,笔直笔直的,石头坚硬无比,找来铁匠打造斫石头的工具,可是原料不多了,没办法到山外购买。
招来石匠,用现有的工具开凿石梯,可是两天才凿了一级石梯,第二天早上起来,石梯升高了一大截,原来镇子又往下面陷了一节,哪里敢动啊?根本就不敢……
家里请来十几个客人,都是赶来吃自己喜酒的,一个个怨天尤地怪他,尽管这些都是达官贵人,到这个地方也无可奈何了,反而还要消耗家里的粮食,镇长生气,干脆把他们关起来,免得他们一天到晚啰嗦,每天送一点吃的,饿不死他们就行了。
就这样,尽管家里有很多粮食,很多食物,但是人口也多啊,吃一点就少一点,不知能维持多久。派出家丁巧取豪夺,从镇上的居民家里搜索了一些吃的,还是惶惶不可终日,躺在床上都不想起来。
管家来报告了,说天突然黑下来,仿佛乌云罩顶一般。镇长连忙起身到窗口往外看去,果然黑压压的乌云从天而降。自从那天发生事故,一直没有下雨,真要下雨,四方镇淹没在底下,那一点活路都没有了。
后来一想,不至于吧,四方镇下陷,让镇子边上的一条小河也断流,变成瀑布从上面冲下来,居然还有地道让河水冲走,下雨了也不怕,他又跑回床上躺着。
不多时管家又跑进来汇报,捧着一些死蝗虫,说天上下的不是雨,就这些东西。想必是蝗虫掠过,没地方歇脚,全部落在坑里摔死了。
镇长惊慌起来,连声喊大事不好。说“屋漏偏遭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三年前遭遇蝗虫灾害,庄稼颗粒无收,自家还要到山外去买粮食。
现在快到收小麦的时候了,突然又来了蝗虫,庄稼还不给糟蹋光了吗?就是自己能够上去,没有收成,家里吃什么?
他这才赶紧下床,走出门来看,这蝗虫可真多呀,房前屋后院子里,包括房顶上都是蝗虫,挥挥手让管家带人清扫干净,说看着恶心。
这时候厨子正好来问镇长吃什么,说家里没什么好做菜的了,除非用这些蝗虫做菜,倒是可以做成美味佳肴。
真是天无绝人之路啊,正说没菜,老天就送来了、赶紧下命令,让老婆下人都起来扫蝗虫,命令所有的家丁仆人到大街小巷去收集蝗虫。
但是,由于小子给他们送过信,家家户户都知道这是好东西,连大夫那么讲究的人,又会治病又会保健保养,都还吃了蝗虫饺子,听说好吃得很。
于是家家都收藏了起来,镇长家丁来问,都说没看见。一个个回去报告说,蝗虫都没有了,可能掉下的不多吧,也可能全掉在我们家附近,哪里有那么多蝗虫傻乎乎地掉下坑来送死?
镇长留了个心眼,说,无论天上掉下来什么,都是我们高家的财富,我们都要收拾起来。
刚刚布置完毕,就见太阳被遮住了,漫天漆黑一片了,一阵风带起一阵尘埃,然后满天撒下来——难道末日来了吗?一家人哭喊着烧香拜佛,躲进家里。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天放晴了,地上院子里房顶上面小镇所有的地方都铺了厚厚的一层麦秸。
这老天爷也怪啊,一会下虫子,一会儿下麦草,到底要干什么?镇上连门都打不开,就像被黄色的大雪封住了一样。
管家从窗子里面爬进来,报告说这是好事,抓了一把给镇长看,麦秸下面带根当中是麦秸,上面是麦穗。
高镇长立即跪下来祷告上苍:“这是我家的粮食啊。种的小麦都在镇子四周没人收割,这是老天爷垂怜,给我们刮下来了,让我们有吃的有烧的,一家几十口人才能活下去呀!”
跟着吩咐家人,赶紧赶紧把麦子取下来,把杆子甩出去,因为没人偷麦秸。没有烧的时候再拖进来就是了,家里没这么大的地方可以放那么多柴草。
丫鬟仆人全部出来捋麦子了,但是还有几个老婆不想动,说麦子上面有麦芒,把皮搓破了,疼。
镇长发脾气了:“你是疼重要还是要活命?重要通通给我干活,否则不给饭吃。”
他这么一发话,没人不敢干活了,院子里的屋顶上的,大片大片的麦子上上下下都收拾好了。他就问还有吗?管家说,麦秸比蝗虫多多了,家家户户都在收拾呢。
“不行,小麦都是我的!”他让管家带着人出去通知,说上天刮下来的麦子都是高家的,都是镇长的,必须一颗不少地送到高家里来 。
他的通知已经迟了,根据桑大夫的布置,家家户户已经做好了准备,麦秸放在外面不要紧,麦子先取下来,然后再放在坛子罐子里大缸里,有的直接用麻袋装起来,放在地窖里。
管家带着家丁挨家挨户搜查,一个个都装穷叫苦说,你们家下的是小麦,我们家下的是麦秸,你要你就拿去吧!
那么多的麦秸往哪里放?高家自己都堆不下了呢,家丁只好悻悻地走了。
也有的当初不听话,犹豫不决、动作太慢,没来得及全部收拾好,还剩下一部分都被家丁抢去了。
桑家是行动最快的,光是过去装药材的仓库都装满了,他们还挖了地窖,再把麦秸也捆起来,堆成了高高麦秸垛子,这样吃的也不愁了,烧的也不愁了,四人都感念两个孩子能干。
这时候锅盖又悄悄地飞进来了,桑大夫接到之后一看,条子是孙女儿的字,原来是要书,家中独一无二的一本书。就说没事,两个孩子都好好的,孙女儿要书一定有它的用场。
袁秀梅找了一个布袋子,把老医生取出的书包起来,然后用绳子栓在锅盖把子的洞眼上,正要放锅盖飞走,邻居们走进来了,一起向他诉苦说:“大夫哎,家丁已经到各家各户收粮食了,镇长真不是个好东西,说这些麦子都是他家地里种的,都应该交给他。”
庄大哥生气极了,破口大骂:“只有他家才种小麦吗?我们家和袁小子家也种麦子的。”
袁秀梅也不服气:“就算是他家种的,他家人能上去收下来吗?不是两个孩子想办法,老天爷下麦子?下石子差不多。”
桑大夫说:“我们生气谩骂都没有用,看来解铃还需系铃人,我们还要让两个孩子想办法,惩罚一下才好呢,你们先回去吧。”
大夫把门关起来,才对三个人说:“你们不要把我们家的什么事都说出去,因为镇长心怀叵测,而且镇上的人们也觉得诡异,哪有锅盖送信的?万一这个宝器给人抢去了,我们怎么和上面联系呢?”
两个女人都望着老庄。他尽管才四十多岁,当然比桑大夫年纪轻多了,但都有外孙子了,也觉得自己欠考虑,连连点头不再说话,后悔不该说送饺子的事。
桑大夫就在锅盖上面加了一张布条子,条子上面写着“镇长抢粮要惩罚”几个字,在锅盖上拍拍,锅盖又悄悄地从窗口飞出去了。
今天,锅盖怎么去了这么长的时间呢?两个孩子等得着急,他们不知道除了大夫要找书,要找布条写字之外,还因为镇上的人到杏林堂诉苦,这样耽误了时间。
好不容易等来了锅盖,桑葚儿迫不及待要去看书,看了一眼布条子上面的字,就剪下来给袁小子,让他去想办法处理。再解开布袋拿出来那本天书,书上面还有字:《伤寒论》,想必是爷爷最近看的,苦笑起来:“我们两个人都没得伤寒,看这书也没用。”
“让它变一本我们需要的书吧。”小子说。
“我们想要知道我们这个地方的历史,这个地方的地理环境,在哪本书里面写着呢?”桑葚儿也着急地拍着脑袋,“想不起来书名,我们就看不到书,也查不到我们需要的资料……”
小子看到条子也在发愁,又习惯性地问桑葚儿怎么办?
桑葚儿正在为看书的事情郁闷,一句话把他顶回去:“拜托了,动动脑筋好不好?你这就叫‘学而不思则罔’。你认得字了吧?你看懂的意思了吗?但是你不想一想这个问题怎么解决,那不迷茫得很吗?记住的是知识,领悟的是智慧,找到解决问题的办法才是本事,赶快让自己有本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