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让狐狸闻闻断了根的玉米苗，叽里咕噜说几句，狐狸撒腿就跑了，跟着带一大群狐狸来，到玉米地里散开，全在玉米禾苗的根部拱起来。一时间，就听见地里哗啦啦的声响，那是玉米苗倒伏的声音呀。
桑葚儿一看大事不好，大发雷霆：“臭狐狸，我叫你们来搞破坏的吗？怎么把我们的玉米都拱倒了？”
银狐长叫了一声，像是狼的悲鸣，所有的狐狸都乖乖地定住了。它跑到两人跟前，伸出前吻，在一棵玉米苗下又拱了起来。袁小子急坏了，怒斥道：“你个蠢东西，到了我们的面前还这么放肆，要把玉米搞死吗？”
桑葚儿朝他摇摇手，让他别作声，说这银狐是灵物，它一定发现了什么。果然，它也拱倒了玉米苗，但是，却从土里掏出来一条黑黑的虫子，圆滚滚的，有寸把长，在地下扭动着，像是痛苦万分的模样。
“土里有虫？原来是这家伙咬断的呀！”袁小子长眼睛变圆了，狠狠地举起锅铲，“我铲死它……”
一铲子下去，虫子连影儿都没有了，成了肉泥，和泥土混在一起了。桑葚儿看也不看，只是又蹲下来，捡起地下的树枝，在玉米根部掏起来，尽管是一个小坑，也掏出许多土，最后都掏到玉米苗的根底了，才发现一窝黑颜色的小虫子，像大小不一的蚕，跟着甩了树枝，站起来拍拍手：“哎呀，这么多虫虫啊，恶心死了。”
“可恶死了！”袁小子又举起他的锅铲子，朝那窝虫虫捣下去，跟着，那棵玉米苗也断了。
“你看看你看看，不要怪狐狸了，这些虫子埋这么深，狐狸要把它们找到，就一定会伤到玉米苗的根部，不断才怪呢。”桑葚儿丧气地说，跟着朝那些呆呆的狐狸挥了挥手，“不怪你们，刚才本姑娘说错了，向你们表示道歉，我要另想办法才是，你们玩去吧！”
就像一群听话的孩子，狐狸轰地一下散开了，只有银狐还跟着他们。因为两个孩子不光在说话，还开始了行动。袁小子不敢用他的大锅铲了，两人隔拿着一根树枝，在玉米根部的土里翻找。刨了半天的泥土，有时能在根部找出一窝一窝的虫来，想办法弄死了。可是，有时一条都找不到……
就是袁小子家的玉米地也有十几亩，忙了半天，也不过搜索了半亩之地。而且找过的地方也不能肯定就没有了。虫子一见到亮光，马上就往更深的泥巴里钻，那么多虫子怎么捉得过来？大多数是无法找到的。
两人直累得面颊通红，呼哧呼哧哼哼，最后在泥土上坐下来，四目相对，各自无言……都知道这样并不是办法，但也想不到更好的主意。
平时镇里人遇到这种虫害也是束手无策，只有听天由命。粮食实在紧张，多是全镇人全上阵，敲锣打鼓全体出动捉虫，像是打一场战役。但他们两个不是种田的，也没经历过这样的事，只是知道而已。
现在的战役就两个人上阵，多少有点凄惨，袁小子到是闷不作声，找到一条虫子，打死还要踩两脚解恨……
桑葚儿忍不住了，先是发牢骚嘀咕，后来竟破口大骂：“你们这些天打雷劈的，都不得好死……我夹死你！绝你的种，断子绝孙，全部死光光……死了到阎王那里下地狱，下十八层地狱，永世来不到人间，我诅咒你……”
袁小子听了更觉得难受，让天欺负让人欺负没办法，他们强大呀，连地下都生出欺负自己的小虫虫来，这不是不让人活了吗？
听到桑葚儿大声叫骂，似是受了感染，不禁有点伤心。看到不时有大片的玉米杆呈现枯黄，一棵棵倒了下去……想到在坑底的亲人们救命粮食也会没了，想到他们饥饿的样子，一时眼圈微红，嘴巴咧开来。毕竟年少，遇到的事常连大人都无法承受，事关性命，也不由他不着急，终于没忍住，大嘴一咧，哭了起来……
啊？桑葚儿听到袁小子伤心的哭声，叫骂得更厉害了……
一时玉米地里叫骂声里混着时高时低的哭声，终于让桑葚儿不耐烦了：“哭有什么用啊？”
跟着聪明伶俐的小丫头，袁小子口舌也利索起来：“骂有什么用啊？”
桑葚儿一时无语，依然在土里掏着：“现在虫虫还不多，但再过几天它们一窝一窝繁殖多了，说不定玉米苗就全倒了！必须要想个办法才好。”
“用什么办法？”
“对了，‘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也有治虫术’，我们可以看书啊！老道给你们上课，难道没有课本吗？你们那边没有书斋吗？”
“讲课的人才不用书，前面听课的几个人拿着书，也都放在膝盖上。但是那楼上就是放书的地方，估计书不少。”
“一定有《齐民要术》这本书，专门教农民种田的，肯定也有防止病虫害的办法，你想办法把它借来……”
“不行不行，”袁小子的大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一样，“观里有规定，严格不准带出门。”
“哟，才当一天的徒弟，就想当个好学生啦？”桑葚儿瞅着他冷冷一笑，“你不能偷偷拿吗？”
“你叫我偷啊？”小子差点蹦起来了。
“别叫别叫，”桑葚儿看看狐狸，似乎在笑，在他肩膀上拍了一巴掌，“难道你没听说过吗？偷书不为窃，那意思就不叫偷。”
袁小子肠子都是直的，不拐弯地问：“为什么偷书就不叫偷呢？”
“你傻呀？”桑葚儿说，“书是什么？是我们老祖先智慧的结晶，他们写出来就是给后人看的，肯定希望看的人越多越好。而那些有书的人呢，把书当成他们的私有财产，收藏得越严密越好，又不是他们写的，他们有什么权利藏起来只给他们几个人看？再说了，书又不像其他的东西，饭菜被人吃就少了，衣服被人穿了就旧了，只要爱护书，被人看后又不少一块肉，也不少一页纸，看完了，再还过去就是了。有借有还，再借不难，我们就只是借而已。”
小姑娘的一席话，让小子脑袋像打了个洞一样，突然就明亮起来，连连点头，起身要回去偷书，桑葚儿又把他叫住了：“你认得是什么书吗？”
他这才想起来：“你说的是什么书啊？全民要输是不是？我认不得，叫别的道士给我找吧。”
“傻帽了是不是？你一问不就露馅了吗？还能带得出来？把名字都记错了，你才输了呢！”
袁小子抓抓头皮，无可奈何地问她怎么办。
“怎么办？凉拌，回家去，我写给你，你照着书名字找呗。唉，你要有我们灵狐这个脑袋瓜子就好了。”桑葚儿又骂他是猪头脑子，拍拍狐狸的脑袋。跟着，在地头扯了一把草，给狐狸闻闻，银狐就跑了。
两人回到家中，桑葚儿拿起捡来的破毛笔，在写过字的纸张背面写上《齐民要术》四个字，一个个字指着要他认，要他写出来。那“齐”字是小篆体，笔画又多，他怎么都记不住。这个时候银狐回来了，叼来许多草药，都是桑葚儿在田埂上给它看的那模样。
桑葚儿让小子把草药洗干净，放在锅里煮了，舀了一碗叫小子喝。他莫名其妙，说自己不生疮不害病，干嘛要喝药呢？
她说这叫绞股蓝，喝了药以后能增强记忆力，不信试试看。可惜找不到人参、银耳，否则在一起煮了效果更明显。但是，对小子这种从来不喝药的人来说，也可能会产生奇效。
“苦吗？”他不想喝药，苦着一张脸问。
她也不骗他：“反正不好喝。但是，良药苦口利于病，你要认字就得有好记性。”
听桑葚儿这么一说，他闭着眼睛张大嘴，把一碗药全部灌进嘴里，咕嘟嘟吞下了，抹抹嘴说，再来试一试认字写字。让她再教一次，然后蹲在地上，用树枝在地上划，准确无误地把那四个字写出来了。连桑葚儿都为自己的医术吃惊 。
其实袁小子也不是那么笨，只是头脑用得少，他也不喜欢认字。现在一想，认字事关重大，不认不行，拿着纸条进道观，被其他人看见可不得了，还是记在心里可靠。本来已经记得差不多了，再说不认识不会写的话，可能要吃更多的苦药，乖乖地打起精神，把那四个字记在心上。
见他把那些字认识了，桑葚儿说，他要把书带出来，可能还要银狐帮忙。小子想不通狐狸能帮什么忙？说自己进门都很困难，难道狐狸能跑到楼上去吗？
听说书在楼上，桑葚儿拍着巴掌笑了：“好呀，好呀，你把书扔到楼下不就行了吗？”
“楼上大概不是我一个人看书的，把书扔到楼下，那有多大的动静啊？我不是找霉倒吗？”
桑葚儿安慰他说不会：“你扔下去，银狐马上就会接着，保险比你小子走路声音还要轻，不过，一客不烦二主，你干脆多甩几本书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