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说,龙有好多种耶,这叫什么龙啊?”小子对着前方指指点点,那龙大吼一声,他们站着的土坡也微微震动。
“有角者名虬龙。”
“这龙怎么跑到这里来?它肚子饿了,要吃人吗?”
桑葚儿就让他不要说话,继续用古怪的声音,呜呜咽咽说了半天,对面的龙发出更大的声音,虽然声音呜咽,但是依然惊天动地。桑葚儿和龙对话,用女孩子的尖利声音更有穿透力,才能压过对方的气势。
袁小子站在一旁,看着桑葚儿和龙吵架,真是后悔莫及!她能说龙语,是因为看过《百兽语》的缘故,那本书还是我带给他的,我为什么不自己先看看呢?哦,那个时候看我还不识字,我是读《万物生》才认识字的。
《万物生》,就是所有的东西都能生长吧,就像花草树木一样,先是发芽,然后长叶,在以后开花,再在以后结果,播下种子以后,又开始新一轮的轮回。生瓜蛋在山洞里现在应该正在看那本书,不对,那不是全书,要有时间把真正的书带回来,让他看完才好,恐怕能学到不少东西,能够从无到有,从小到大,那才是生长的。就像我现在生长起来,我有本事了,我一天天哭的时候少了,笑的时候多了,是因为看了《万物生》,还是因为有桑葚儿这样的好老师呢?
小丫头和一个庞然大物在那里喋喋不休,就像一只小鸡和一头牛在吵架,看起来很好笑,说什么也听不懂,不知道要说到什么时候?袁小子脑袋瓜里跑马,就想些别的东西,不过跑到这个地方来,又不是来摆龙门阵的,不能说的没完没了啊。
想了一阵,就对桑葚儿说:“桑老师,你总是说我蠢,你这个时候对牛弹琴干什么?啊,不,是对龙弹琴,那是你们读书人说的话,我借用一下。我们是到冬宫去找瓦上霜的,不要在这里耽误时间了好不好?”
桑葚儿又要抬她的左脚,袁小子连忙避开,说:“你有话就说,我就怕你的左脚。”
“你知道冬宫在哪里吗?就在这家伙的身子后面,它要不让开,我们没办法去呀,现在它霸占了冬宫。”
“龙为什么要住冬宫?应该住在水晶宫啊……”
“你怎么比乌龙还要啰嗦?”桑葚儿不理睬袁小子了,继续和龙呜呜咽咽地说话,沟通了半天,终于,那家伙慢慢往后退缩,身子渐渐缩小,最后像一条巨蟒一般,虽然很不情愿,还是扭扭身子,蜿蜒而去。
在乌龙渐变的时候,袁小子趁机问:“我还没问你,刚才你和那个龙在摆龙门阵,谈得好亲热哦。说什么呢?”
“老鬼才和它亲热呢!我是问它为什么霸占着这个地方,它说是来找人算账的;问它从哪里来?它说从四方镇地底下来的……我就纳闷了,是不是就因为它飞出来了,然后我们四方镇没有支撑,然后就塌下去了?它说可管不了那么多,好不容易有个缝隙,被压制了一千年,不逃出来干嘛?”
“呀呀呀——”一向温顺的袁小子跳起来了,“原来,它就是让我们亲人陷在地底下的罪魁祸首啊,岂能放过?我们赶紧去杀死它呀——”
“你能打得过?差一点就变成它的大便了。”桑葚儿白了他一眼,“而且,这是不是它的责任也难说,就像你一样,进了龙的嘴巴里,趁它张开一点点,你才能够跑出来的,要不然,你还打算当它肚子里的食物啊。”
那么大的庞然大物,袁小子对战胜它一点信心都没有,也没有理睬桑葚儿 的指责,因为眼前出现的一幕让他惊奇万分:随着乌龙的渐渐远去,寒气越来越重,又往前行不多远,突然闪现出亮闪闪的一大片宫殿,宛如天上人间,真正像是水晶做的,亮瞎了他的眼睛。
城门紧闭,两人飞身入内。为防止不测,这时不免又动用了隐身术,先在半空中逡巡了一番:看到那建筑群,原本是一应的青白石底座,黄琉璃瓦顶,只因为经年累月的冰封之故,青白石变成了玉白石,黄琉璃变成了玉琉璃了。
那条乌龙挡住它的时候,只看到一片乌黑的山峦,而今巨龙游走,冬宫显示出来,瑰丽如许,让小子看得眼花缭乱,惊呆了,停在空中,不敢往下落。有心想再巡视一会儿,怎奈人在半空中,高处不胜寒,桑葚儿却飞了下去,冲他点点头:“怎么回事?不该闯的地方乱闯,现在到了目的地不想下来了吗?”
最后还是轻落在离城门里口不远的一块空地上。空地的地面好滑,虽是轻轻落下,两个人仍不免身子一个趔趄,竟险些儿摔倒。相视一笑,也不敢言。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可不是如履薄冰?就这样,慢慢到了一座建筑的正门。门庭洞开,走进去,眼界大开了!难道、难道这就是阿房宫的冬宫?啊啊,一个银色的世界!满眼皆白,白得耀眼刺目,白得华美惊心,更白得寒气逼人!
在宫室的山墙处,紧靠里侧,有一东一西的台阶可上,台阶的边缘,与山墙对齐的地方,两边各有一棵枝叶茂盛的玉树,玉树下,有一只磨盘大的玉蟾蜍正仰头鼓眼地往上望,是望那玉树上的玉果吧?站在台阶的转身台上,伸手就能捞着那玉果,蟾蜍不如人聪明,只能眼睁睁地守株待果喽。
到了上面,回身再往后一看,最醒目的还得是那个吊在半空中的,好像是夜明珠一样的银球,因为人已站在高处,看银球的目光已是平视,又离得近了点,一看之下,银球上竟有图案,可是图案和银球是相同的玉色,银球又是在转的,虽转得很慢很慢,看半天也看不明白看不清到底是何图案。不过——既呈富贵之气,又嫌空旷之冷,怎能不华美得令人惊心?
看不清看不明白,那就把目光收回吧。没看的地方还多着呢,来一趟冬宫不容易,还不知火龙丹的功力到底能维持多久,不能因它把时间耽误了。干什么来的?别忘了是来找千年瓦上霜的啊!
桑葚儿也看呆了,搜括心目中的一切词汇来形容:气势恢宏,构图精美,构造和谐,气势华丽,在骄阳的照耀下流光溢彩,晶莹通透,温润如玉,美轮美奂,没有看到的时候,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出来,只有身临其境,才能感受这既梦幻又美丽的人间天宫。
突然电闪雷鸣,瓢泼大雨,从天而降,比他们到运城的时候雨还要大,赶紧要找地方避雨,不进冬宫不行了。
桑葚儿冲着天空,用龙语狠狠咒骂了几声,空中传来一阵沉闷的笑声。袁小子问她怎么回事?桑葚儿说在骂那条乌龙,一定是它捣的鬼,行云布雨就是龙的专长,不高兴撤退,然后就来惩罚我们。
两个孩子赶紧冲进冬宫,连片的房屋,都被回廊连接,绕来绕去,淋不到雨,四处静寂无人,只是寒气深重。一重重宫殿看过去,没有人把守,一道道大门虚掩着,推门的时候,手有冰凉刺骨的感觉,但是,每一道大门打开,都给他们一个惊艳,处处是璀璨辉煌的琉璃世界。
第一扇门打开,楼塔耸立,突兀凌空,亭台楼阁、奇型异景,尽是用白雪和透明的冰造就。还有许多车子,马居然都是冰做的,一匹匹玲珑剔透,车子更加精致,连轮轴都是雕刻得剔透玲珑,在阳光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第二扇门打开,到处是水磨群墙,到处是琼楼玉阁,四周白石环绕, 纵横拱立,到处是流红叠翠。两边飞楼插空,雕栏玉砌,环抱池沿,回廊萦绕,清溪泻雪,石磴穿云,数不清的冰灯,看不够的美景,在流光溢彩中飞扬。
第三扇门打开,雪白粉墙下面是虎皮石,庭院玉树琼花,假山兀立,小池如碧玉一般,静静地躺在那里,上面有玉色荷藕,粉色水莲。藤萝掩映,佳木茏葱,奇花闪灼,火树银花,美如霓虹,五彩缤纷的冰灯,形态各异的雪雕,绚丽多姿的冰雪世界的春天。
第四扇门打开全是物体,花鸟鱼虫、飞禽走兽、但是都覆盖着白雪,洁白,纯净,神奇。晶莹剔透,冰霜雪冻,像是再打开是一栋栋宫殿,房间里,有雕梁画栋,大到桌椅板凳,小到琴棋书画,满墙满壁,皆系随依古董玩器之形抠成的槽子。诸如琴、剑、悬瓶、桌屏之类,虽悬于壁,却都是与壁相平的。
银妆素裹、玉砌翠琢、异光流彩,一道道的靓丽风景令人神夺意摇。光影交织,奇幻至斯。置身其中,忘却了彻骨的奇寒,忘却了流逝的时间,忘却了世俗的闷烦。只知道,所在的仿佛并非人间。一个神奇的冰雪世界:冰清玉洁、白璧无瑕,好像晶莹的水晶般剔透;又好像天池的水般澄澈;又好似大自然的结晶般神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