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站定,噼里啪啦的声音越来越响,大洞射来了一道道红光,刹那间,充盈了整个空间,就像无数的红绸缎在飞舞一样,搅得人头昏目眩,桑葚儿靠着石壁才能站定。
谷主却是久经考验的,也根本想不到里面还有一个人,他镇定地站在底下,用他黑色的拂尘搅动着,口中念念有词,那些红光被搅动成团,又分成几股,进入对面的四个洞。须臾时间,又被四个小洞吐出来,又回到了圆形的石屋,与后来的红光混合在一起,变得更粗壮,进入四个洞口之后又返回来,继续跟进来的红光混成一团……
在谷主的反复搅动下,变成更粗更短的红光再不断跟进……最后,变成拳头大的四团红晕,他按了下面的四个按钮,红晕一个个进入小洞然后又出来,就这样进进出出的,然后越来越密实,越来越小……
谷主不停搅动拂尘,看着那些东西进进出出,最后红光变山楂果子那么大,进了小洞不再出来。他拂尘一点,脚下裂开一道口子,显示出底下那个大大的圆筒。他探头查看,桑葚儿也趁机伸长了脖子,看见里面也是红光一闪一闪的,原来看见过的四只怪兽脑袋看不全,现在只能看见两只,张大嘴巴,不断吞吐珠子,就像小子说的那样,想必,这就是冶炼了吧。
看过之后,一切运转正常,谷主终于放下心来,像是疲惫了一般,关了炼丹炉的大门,背靠着石壁,慢慢滑下,坐在地上,喃喃自语。
“玉兰啊,这下我放心了,你还能发火,你能发脾气,这说明,你没有精疲力尽,你还有活力。上天保佑,你还能多活几天……上天保佑,希望能找到女儿,把她带到你跟前,让你们母女间诀别……”
尽管像放鞭炮一样的声音停止了,可是,轰轰隆隆的吞吐声依然响着,谷主声音很微弱,桑葚儿凝神平息才能听得见,听他说到这里,呜呜咽咽,话已经说不周全,长长叹了一口气,然后又说起来。
“玉兰,我对不起你,是我害了你……你已经许配了人家,我知道,那是富裕的人家,只要成亲之后,你就能过上好日子。我不该跟你相好,断送了你的一生,先是流落他乡,抛下你们母女,你带着女儿忍饥挨饿,也不知道是怎么度过的呀……”
说到这里,他把脑袋靠在石壁上,唏嘘了一阵,对着那个大洞口说:“不知道你在火龙洞里,是否听得见我说话?你可以骂我,可以怨我,不是我不想念你们,实在是因为……因为我要破解一个秘密——那是个天大的秘密,出去几年,我一边在学炼丹,一边为破解秘密奔走……”
什么秘密?桑葚儿支起耳朵,想听个究竟,他却又转到他的儿女情长了:
“说实话,师妹对我帮助很大,她也真心待我,我完全可以不回来的,可是我记挂着你们,记挂着女儿,我还是回来了。我以为,利用我掌握的秘密可以和他们讲条件,让我们一家三口团聚。到了这个地方,开始都以为是世外桃源,谁知道是充满罪恶的地方啊。但是,只要你们母女安好,我也迫不得已为虎作伥。你怎么就不听话呢?我再三告诫你,病从口入,祸从口出,你还是改不掉刚烈的性子,落到这样的下场……”
轰咚咚的声音渐渐小了,圆形石屋里渐渐安静下来,谷主的声音变得更清晰了。
桑葚儿担心自己的呼吸被他听见,悄悄往外移动,后面继续传来他的声音:“本来想,炼出这一炉丹,偷一颗给你吃了,再把你偷偷移出来,哪怕你已经残疾,也能苟全性命,不至于死得那么悲惨,也能让女儿父母双全,可是……上一炉的丹药被盗,这一次来之不易,那么多人在外面看着,我怎么能盗取呀?……”
他在那里喋喋不休,桑葚儿没有耐心听下去了,火龙洞离这里太近,难怪有暗道相通,火龙花飞到这里,化为红光,由谷主浓缩,进入炼丹炉的石兽中冶炼而成。
看起来,没有谷主的拂尘不行,没有他的咒语也不行,桑葚儿有几分泄气,趁他不注意,返身通过地道,进入书房,思来想去,争取谷主是唯一的办法了。
花木的痛苦无法解除,只有一个人在地道里悄悄地痛哭。幸好这座堡垒是他个人宫殿,其实他在里面晕倒了,也没有任何人敢进来,做梦也没有想到,居然有人隐藏在他的身边,偷看到炼丹的全过程,而且,这人大模大样的坐在书房里,捧着一本书,看得津津有味。
“大胆女孩,你怎么进来的?”
女孩子胆子实在太大,尽管只有十多岁的年纪,瘦精精的,两只眼睛滴溜溜转,一看就是个调皮捣蛋的模样。谁家的孩子跑到这儿来了?这里不可能有孩子啊,当初带着女儿住进来的时候,女儿都比她大,武功高强的人都进不来山谷,她是怎么来的?又怎么敢进入这个地方?在这么昏暗的地方,居然看一本炼丹的书,看得懂吗?
书房里的书不少,除了医药书,就是炼丹的书,桑葚儿先是走马观花看了一遍,只要记住了书名,知道了大致内容,就可以转移到自己的无字天书上去。只是这一本《灵一丹》讲得有些玄乎,一时间内容还记不住,所以看得很专注。
她还是听到了脚步声,疲惫拖沓,从侧面的门进来,两人打了个照面。
谷主上来问话了,她也只是抬起头来,微微一笑,调皮地回答:“我从大门来的呀,你又没关门,你又没写禁止入内,难道这里来不得吗?”
小姑娘笑起来很好看,甜蜜蜜的样子,比女儿多了几分灵动和俏丽,不忍心惩罚,自己正在痛苦的时候,也不究竟,拂尘一挥:“你走吧,饶你不死,这里不是孩子玩的地方,哪来的到哪去!”
“大伯伯,您怎么这么不客气呢,来的都是客,哪有一见面就赶人走的?”
“你这孩子真是胆大包天,这不是人玩的地方,你是什么客人?谁带你来的?”
“没有谁带我,我都十二岁了,还要人带我吗?”桑葚儿甜甜一笑,“再说了,我也不是来玩儿的,你这里好多书哦,都是我都没见过的书。告诉你,大伯伯,我就喜欢看书,可是外面没书,能不能送几本书给我啊?”
“其有此理!”
谷主不耐烦了,重重地呼出一口气,黑胡子掀起一阵浪,却让桑葚儿看得更加亲切,情不自禁地说:“非常有理!岂不闻韩愈曰:‘人之能为人,由腹有诗书。诗书勤乃有,不勤腹空虚。’大人应该鼓励孩子多读书才是。”
“小丫头,竟敢和我对嘴?”
“老夫子,理应与人相亲。”
咿——这小丫头人小鬼大,应对如流,不可小觑。如果在世俗人间,有这么一个小邻居,到可以时时解颐,可是自己满腹心事,哪里有闲心和她斗嘴?没好气地说:“素未蒙面,和你这小丫头如何相亲?”
桑葚儿从椅子上站起来,放下书本,绕着谷主转了一圈,一本正经地说:“谷主大人,您老人家真是贵人头上多忘事,我们可是多次蒙面呢。”
“什么时候?”
“在你楼下大厅,你望着散发毒烟的火把,要和你师妹撇清关系;在火龙洞的草丛里,你埋葬头发,然后,把乌木发簪别到自己的头上;在圆形石屋,看着你练火龙丹……”
她还没有说完,他一改老成持重的形象,猛然蹦起来了,后退一步,举起拂尘,笔直地对着她:“你,你,何方妖孽?”
桑葚儿依然笑嘻嘻的,双手抄着,大眼睛忽闪着说:“你才是妖孽呢,把妻子关在冰窟窿一样的山洞里,利用她的愤怒种植火龙花,再用那把黑色的拂尘搅和搅和,就把许多红色的蛇,炼成了人吃的药,呀!想想都恶心……”
这个小妖精,居然知道我这么多事儿,把我的恐惧,把我的磨难,把我的痛苦都看见了,不仅是我家里的事,还是我们山谷中的秘密都看见了,这还了得,这不是要给我惹下杀身之祸吗?
本来还怜惜她是个女孩子,可现在不能不痛下杀手了,举起拂尘,就向桑葚儿抽过去!
说时迟那时快,那丫头倒是灵巧至极,扭身一旋,转身过来的时候,手里也多了一把拂尘,只是尘尾毛奇怪,一道黑一道白的,间隔得十分整齐,还没看出来是什么做的,就哗地一声散开,像是黑白相间的花伞,被她拿着当成盾牌,挡住了谷主的攻击。
一股凌厉之气从对面散发出来,逼得花木倒退几步,他大吃一惊:小小年纪的女孩,怎么会有这么强大的功力?知道不是她的对手,可也不甘心栽到在她手下,得赶紧想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