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瓜蛋忙上去扶住她：“伯母，您一定得出去，不要管我，因为，我是，我是花小姐的朋友，她信任我，她、她……她也对我好，非常好，我要报答她，为她干什么，都愿意，何况，替换您老人家……因为，‘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
花夫人问：“你的父母要知道你来受罪，不是要怪我吗？”
“伯母，我没有父亲，我没有母亲，我就是一个孤儿，所以，我的名字很粗鄙，我就叫生瓜蛋，花小姐不明白，叫我申公子，那是在抬举我……”
她明白了：“你就是，你就是那个小白脸吗？”
袁小子捂着嘴笑。
生瓜蛋心想，谁告诉她的？干脆把什么事都和盘托出：“我从小被父母扔在瓜田里，是被一个道士捡到的，然后就在道观里长大，只干一些粗活，可能是因为不见阳光，不像袁小子成天在外面打拼，我在外面经历得很少，但是阅读了一些诗书，懂得一些道理，还算一个知书达理的人吧。”
花夫人点点头说：“那就好！那就好。”
这好像是赞许呀！生瓜蛋的心蹦蹦跳，再也没有那么恐惧，还是说实话轻松，于是又补充道：“我知道，这个山洞如果没有人，伯母和花小姐躲出去也不安全，我们只有让火龙花继续开放。”
“火龙花要开放，要很大的火气，小伙子，你有这么大的悲愤吗？”
生瓜蛋回答很得体：“老人家，我看到您这么受苦受罪，我就义愤填膺，火气正愁没地方发呢！”
小子说：“生瓜蛋说得好，我们都很生气，我都想留在这里，可是要把您老人家送去，他是我们的朋友，花小姐也是我们的朋友，他愿意出力，您就让他尽心竭力吧。”
花夫人很固执地说：“我这么大一把年纪了，身体也残疾了，何必糟蹋你这个年轻人呢？”
本来生瓜蛋还害怕，现在豪气顿生：“不是糟蹋，是锻炼我，是培养我。我总是碌碌无为，痴长多年，虚度年华，现在，我要向袁小子他们学修行。您老人家也知道，修行都是在最艰苦的地方，无人打扰，静心思考，还可以练功，您放心出去吧，花小姐身体不好，正在水帘洞里等您呢……”
“既然如此，小伙子，我只能成全你了，成全你在艰苦中修行，也成全你这份……你这份情意。”花夫人知道，这个青年是冲着她女儿来的，既然有这份心，也说不得其他条件是否太低，但他真要能学一分本事也好啊。
生瓜蛋这时把手中的火龙丹递过去：“伯母，您也知道，出去是需要吃火龙丹的……”
女人就问他有几颗，他说只有一颗，她问：“你吃了没有？”
袁小子只差一点就说出，他已经吃了一颗了，想一想现在不是说的时候。
生瓜蛋当然说没有吃啊。
花夫人奇怪了：“小伙子，你没有吃火龙丹，与我靠这么近，难道没感到冷吗？”
其实，看到山洞里阴冷潮湿，四面冰壁，再看到花夫人的惨状，生瓜蛋早已经全身哆嗦，但是啊，还没有到他们说的那么奇寒的地步。把火龙丹递到对方的手里，一股寒流通过，他打了个寒战，老老实实地说：“我冷，从里到外都冷，没想到，我原来认为的人间天堂，却是人间地狱，令人齿寒的地方，我能不冷吗？”
他说的没错，但说的只是心里感觉，并不是身体的感觉。
“不对呀，按道理说，只要一靠近，你就会全身冻僵的，所以，我女儿进来，我都没让她靠近，都不敢，不敢摸她一把……”
“伯母有所不知，我是吃了火龙丹才能靠近您的，现在我们只有这一颗了，这颗火龙丹，是生瓜蛋省下来给您吃的，就是为了让您能够出去安全地活下来，和您女儿团圆。因为，花媚媚对她好，他……”尽管那个词说不出口，小子聪明起来，为了朋友，还是勇敢地说出来，“他爱慕花小姐……”
这层纸捅破了，生瓜蛋赶紧往后退几步，低声喃喃地说：“我知道，我不配……您们，您们一定不会同意的，但是，我愿意，为她，付出……付出自己的一切……”
“不，我同意，这么挚诚的青年，好人啊。”花夫人也是个果敢的女人，朝着生瓜蛋点点头，“只要我女儿看上，我同意这门亲事，条件就是……”
“伯母，您，您同意了？”生瓜蛋高兴地跳起来。
见他得意忘形的样子，袁小子给他泼了一瓢冷水：“别高兴得太早了，你丈母娘还有条件呢。”
他这才想起来，的的确确，她是说出来“条件”两个字的，冷了半截，问什么条件？
“你要活着出去！”
啊——还当她什么条件呢？多好的老人啊，她说的条件，也正是我的期盼啊！一股暖流涌遍了全身，生瓜蛋热血沸腾，他一把拉住花夫人的手，虔诚地跪在她的面前：“谢谢伯母，我一定要活下去，我不能愧对您的希望，我要好好的，您保重吧！”
他靠近花夫人太近，别看穿我们的计谋了吧。袁小子赶紧把生瓜蛋拉开：“不要靠那么近，有话以后再说，现在，感觉不到花夫人身上的寒冷，是你现在有一腔热情，等一会儿你就会受不了了……”
生瓜蛋站起身来，往后退了，然后说：“花夫人，您安心出去吧，给我一个锻炼的机会。”
“吃得苦中苦，方成人上人。”花夫人点点头，“我喜欢这样有志气的孩子，你们都聪明能干，我听你们的……再说了，不见见我的女儿，我是死不瞑目啊！”
袁小子就把锅盖放大，干脆让花夫人躺在上面，看着锅盖慢慢地漂浮起来，离开了冰洞，小子跟在后面，默默叨念着隐身，像是护送的卫兵，沿着狭长的山洞通道往上走，突然被隐身在边上的桑葚儿拉了一把，正要说话，一只小手把他的嘴巴捂住了。
知道桑葚儿有话要对自己说，袁小子悄悄跟她拐到支洞里，问她什么事？
桑葚儿说，我们两个行动敏捷，在这个地方出入不要紧，现在你带一个瘫痪女人出去，还躺着呢，尽管隐身，也千万不能弄出任何动静。
“我也担心呢，你说她多少天的日子不见阳光，一出山洞，会不会像你师傅那样眼睛瞎了呢？”
“那倒不会，我师傅是在全黑的地方呆了那么多年，火龙洞里始终有亮光，还不至于眼睛突然受刺激。”桑葚儿说，“但是，我听到她在山洞里咳嗽的，到阳光底下突然变暖，哪怕是打个喷嚏，也会惊动那些人，要知道，我们是在魔鬼的肚子里找出路啊。”
“还是你想得周到，真是个女诸葛。”
“别说那么多废话了，”桑葚儿塞了一把草给他，“你就对花夫人说，外面太阳大，怕伤着她的眼睛，盖在头上，遮挡一下。”
小子接过来一看，这不是曼陀罗花吗？又好气又好笑，说：“你上次要给我开膛破肚，还说没有曼陀罗花哩，你骗我。”
桑葚儿抿嘴一笑：“我本来就是骗你的，你什么时候看我给人开膛破肚的？更不会破你的肚子，一辈子不会图财害命，你也没财是不是？这个地方就是百草谷，外面有的都有，外面没有的也有，所以在这里炼丹最好不过了。你赶紧去吧，要不然锅盖就飞出山洞了。”
“才不会呢，我的锅盖通人性，我让它等着就会等着的。”小子又问桑葚儿，为什么不一起走？她说，不放心生瓜蛋，那么软弱无能的人，缺少阳刚之气，能有多大的火气？到时候，我还给他加把火呢。”
袁小子走到火龙洞门口，大门还关着，锅盖漂浮着，就像在等他一样。女人躺在上面，欠起身来问，是不是出去有危险？小子说是有危险，外面太阳很大，所以要用草盖住脑袋，免得眼睛受不了，他就是进去拿草的。
山洞里面没有草啊。女人欠着身子往后面看，袁小子发现自己说话不太周到，连忙解释说，刚才带进来的草，放在里面，忘了拿出来，又进去拿的。
女人相信了，又躺了下来，让小子把曼陀罗花盖上，连头带脑一起埋在草底下，不一会儿传出她均匀的呼吸，小子喊了她两声也没答应，这才放心了，让锅盖载着花夫人飘出去。
他跟在后面出了山洞，还没忘记把门关起来。因为他学到了桑葚儿处理事情的慎密，她是大夫，办事不严谨不行，因为人命关天，自己也要学着点。
锅盖像是等着他，停留在长长的草丛中，只有走到下面才能隐身，他加快了步伐。还没有走出草丛，就听到有脚步声和讲话声，两个男人向这片山坡走来，边走边说话。
不好，有人来了，正冲着火龙洞来的，尽管可以隐身，但是锅盖可以腾飞，自己拨开荒草出去，一定会发出窸窸窣窣的响动。时间不凑巧，正好碰个满怀，还是躲避一下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