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从原路匆匆出了洞的深处,到了山洞的前面,看见花媚媚依然静静躺在那里,桑葚儿说她既然死不了,看她也无用,只朝着洞外看。
瀑布像透明的帘子,哗啦啦从上而下,水流往潭里冲泻。他看得兴起,身子站好,定了定神,眼睛狠瞪着瀑布,丹田处灵随心动,大喝一声:“卷起——”
但见那瀑布如一卷布帘,不再往下落了,却往上卷起,竟逆流而上,再卷入空中,进入山涧,哗啦啦的声音也顿时停止了。他也吓了一跳,这么怪异的事情,在自己的手下发生,我岂不也成了个小神仙了吗?
不过神仙要干大事的,不是这么闹着玩的。道是什么?道是自然,顺其自然,自然修炼成道,他又把瀑布放下来,让它自由自在哗哗流淌。
袁小子一直不明白,这万物术确实对万物都有用,却为什么唯独对自己却没用?回去得好好问问师傅。道行高的人,能够平步青云,在空中遨游,至于在空中能呆多久,能不能快速移动,却又与他本身修练与灵气能支撑多久有关。
但如在空中久了,或为了速度都得借助法器,这是因为法器或法宝本身就具有灵气,或具有一定功能不需要施法者耗费多少灵气,而且一劳而逸。其实,如果自己没此异能,一生只怕也难得遇见明师,就算有师傅指点,那也不是一朝半夕能悟到灵气的,一些人只怕终生也徘徊在门外。
质资好的就另当别论了,当年佛祖从凡人一朝悟道,就成了万佛之尊,那也不是谁都可以做到的。天地间就那么奇妙,看似公平又不公平,说不公平其实又公平得很,只是你怎么去理解而已。
正在想自己的修炼,突然听到脚步声来了,来的正是生瓜蛋。
他再一次进山洞的时候,已经穿戴整齐了,只是穿的是褐色的道袍,太极图在后面,比他自己的粗布麻衣好得太多。再加上修长的身材,挺拔的身姿,还有几分仙风道骨呢。
山洞里,跟他刚才看过的样子没有区别,石台上依然躺着那个女子,长头发从脑袋边垂下来,面孔圆润,皮肤白皙,不是花媚媚是谁呀!
想到“衣不解带”这个词,他马上把脚蜷起来,在裤腿上擦干,再把鞋子套上,等衣冠整洁了,才走过去,蹲下身子,连声叫喊:“花小姐——花小姐——你醒醒啊!”
喊了半天没有动静,他突然就哭起来了,拉起那只柔嫩的手,贴在自己脸上,哭哭啼啼地说:“花媚媚呀,你不会死吧?我们有缘,在这个地方相逢,承蒙不弃,没有把我甩进黑池子里去,留我一条命,如何报答你才好呢?你要醒了,叫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刀山火海我都愿意上,我没本事,但是我有一颗永远忠于你的心,为你付出再多我也再所不惜呀……”
是不是哭声惊动了人?还是他的眼泪感化了人?还是他口口声声的呼叫终于感动了上苍?但见台上的女子睁开了眼睛,幽幽地吐出一口气,突然如惊醒过来一般,身子一颤,坐起来,惊声问道:“你是谁?”
“花小姐,你醒了?”生瓜蛋喜出望外,颤抖着身子,说不出话来。
对方又问了他是谁?他还没来得及说,花小姐就愤怒地把他推开:“大胆道童,你怎么敢拉着我的手?”
道童!生瓜蛋突然想起来!自己已经被推到白池子里浸泡了两个时辰,他应该丧失记忆,忘记以前他们两个的……
想到这里,抹去眼泪,站起来装作懵懂无知的样子,说:“我是道童,来照顾小姐的,小姐要什么?”
“我,我要……”花媚媚死死望着身边的这个年轻人:俊秀的脸庞,清晰的五官,还有这白皙的皮肤,修长的身材,会背许多诗的薄嘴唇,认出来了:“你是申公子?”
如果我承认原来的身份,是不是又要把我推进白水里面去?
他摸了摸中指,右手中指上,那根毛发还在,类似桑葚儿给他的救命稻草,尽管古怪的丫头不承认,的确比稻草珍贵多了。
就这么一根毛发,不仅是救自己的命,还是救自己的魂啊。没有灵魂的人,没有苦辣酸甜,就也没有生命的意义,无异于行尸走肉,还不如死了呢!
对!不能承认,要顺从她的心愿,她让我变成一个童儿,我就变成童儿好了,只要能每天跟着她,能看着她带酒窝的笑脸,听到她甜蜜的呼吸,为她当牛做马,也是一种享受啊……
想到这里,他装作木讷的样子,低声说:“我、我是童儿。”
“你是童儿?”花小姐坐起身来,欠身问他,“你会背诵很多诗吗?”
这是她在试探我吧,生瓜蛋赶紧摇头:“我不会。”
“那你会什么?”
他干脆老老实实回答,想起自己在道观的所作所为,就把那些说出来吧,非常自然,非常诚恳地说:“我会打柴,我会烧火,我会烧稀饭……”
不知道什么原因,花小姐浑身一哆嗦,继续问道:“这正是童儿干的事啊,你说你是童儿?你就听我的——我要你背诵诗歌!”
“我不会,我真的不会。”
“你想想?好好的想想,你再背一首诗给我听,就背诵一首:‘黄四娘家花满蹊……’”
“小姐,黄四娘在哪里?您是不是要鲜花?我去为您采摘,您要什么花?
花小姐突然大放悲声:“天哪,我作的什么孽呀,我怎么把一个青年才俊变成了傻瓜了?”
见她痛哭不已,生瓜蛋有几分痛心:我当初欺骗了她,怎么现在还在骗她?我以为变成小道童她就能高兴的,我就能见到她的笑脸,谁知道她竟然哭了。她后悔了吗?她希望我变成原来的样子吗?一个只会背诗歌的书呆子,她不喜欢那样的人啊,所以才要把我泡在水里的。我现在装个傻子,她为何不高兴了?
生瓜蛋犹豫不决:我要说出来,那么刚才又欺骗了她,她会对我怎么样呢,可能有更大的惩罚吧!要推我到黑池子里那就完了。干脆和稀泥,模拟两可,欲言又止、吞吞吐吐地说:“花小姐,别难过,我我我,我读,读书,我学着,读诗歌,背诵给您听好吗?”
“不好不好!”她突然跳下来,一把搂住了生瓜蛋的脖子,脑袋埋在他的肩膀上,哇哇大哭,“我怎么这么狠心呢?我为什么要把你变傻呀?哪怕你一无所能,我可以教你呀,我手下的童儿太多了,我不缺,我缺的是和我交心的人,我缺的是和我说话的人,我缺的是给我背诗的人,我缺的是和我一起去救母亲的人呀。”
被巨大的幸福感压迫着,生瓜蛋透不过气来了,一辈子从来没这么接近过女人,那么温馨的气息灌进耳朵,那么柔嫩的肌肤贴着自己脸颊,那么温软的身躯紧贴着自己,几乎把他融化了。
他情不自禁地想:幸亏我装傻充愣,否则怎么能与美人这么亲密的接触?还是当一个道童好些,这样才能跟她接近,这样她才能表达对我的喜欢。我要再回复以前的那个角色,她只会对我讨厌,只会把我往水里推。黑水白水都不是好水,我还是装个傻子吧,只要能接近她,哪怕当条狗,也不辜负她对我的这份情意……
想到这里,他被感动得泪眼滂沱,也和她抱着头哭起来。
他们两个在那里哭得一塌糊涂,根本不知道,在水帘洞的更深处还有人。
袁小子见生瓜蛋穿得整整齐齐来了,也就回去练自己功课了,打坐修行,本来听不见外面的声音,可是哭声跟别的动静不一样,特别干扰人的修行,令人烦恼。一个人的声音还好一点,两个人一起哇哇大哭,就把他惊动了,听得一头雾水,忍不住跑出来看。
只看见生瓜蛋抱着花小姐的脑袋,他要干什么?想到桑葚儿告诉他,不能让生瓜蛋欺负花小姐,他却居然抱着人家脑袋,还把人家整哭了,这还了得?!
冲过去就要施展拳脚,可想到自己劲太大,虽然说过“要把他花花肠子拍出来”,可好歹都是一条命,还是自己的朋友,不能下手太狠,又怕伤及无辜,打着人家娇滴滴的小姐不好办了。
所以只是冲到面前去,大叫一声:“生瓜蛋,你在干什么?不要这么厚颜无耻好不好?”
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将两个人吓了一跳,陡然分开。
生瓜蛋被他骂了一顿,不以为怒,反而为喜,回过身来,搂住袁小子:“哎呀,我的老弟呀,总算见到你了。多亏桑葚儿,让我还能认得你,你这小子躲哪去了?把我一个人丢到桥那边,差点丢了魂魄呀。”
这小子欲盖弥彰,还想转移话题啊?袁小子一巴掌推开他:“我说你怎么回事?不当人当鬼。还说你是正人君子,诚实可信,善良无欺,没想到你下流无耻,居然干起了坑蒙拐骗的坏事,你还是我朋友吗?你还是个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