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亏身子还没有坠下去,一只脚就被一双并不大的手托住了,听到叫喊,才下意识地用手抱住一根柱子一样的东西,避免往下面坠落。
底下的人慢慢往下滑,生瓜蛋知道那是袁小子,身子敦厚,力气也大,往下滑移动很缓慢,也知道他会把持住这圆柱子,没那么害怕了,手慢慢松动,身子慢慢朝下移。似乎过了很长时间,突然一下,底下人忽地就下去了。
没有了依托,生瓜蛋又害怕了,不敢松手,只有死死地抱着柱子,不知道下面还有多深,不知道还要下滑多久,闭住眼睛拼命地嚎叫。
袁小子先落到地上,还没来得及看周围的环境,只担心挂在他头顶上的生瓜蛋。见他紧闭双眼,张着大嘴,两脚交叉箍住柱子,两胳膊缠住柱子,两手抱得紧紧的,整个身子都贴在锅铲把子变成的木头柱子上,居然不敢滑下来了。
这可危险,只要一松手,不就摔下来吗?生怕有闪失,袁小子对他仰着脖子喊叫着 :“两只脚夹紧一点,手交替放松,慢慢往下滑…… ”
正仰着脖子一个劲儿地为生瓜蛋打气,不知不觉,上面滴下水来,不,不是水,温温的热,浓郁的骚气,是尿呀!有几滴还滴到他张大的嘴里。呸呸胚,我的妈呀,生瓜蛋吓得尿裤子了。
袁小子走开来,到一边吐了几口唾沫,没好气冲着上面喊:“生瓜蛋,你个坏东西!我在保护你,我在救你,你他妈还尿裤子了,你尿滴我嘴里了哩,你也不害臊?”
生瓜蛋叫了半天,已经叫累了,声嘶力竭的,小子这么一叫,叫的声音比自己要响亮,原来自己没控制住,小便出来了,还滴到他嘴里,小子口渴,喝我的尿啊!生瓜蛋乐了,哈哈大笑起来,情绪一松懈,双手也情不自禁地松了,脚没有夹紧,呼啦啦就往下面坠。
袁小子本来已经跑开,看见生瓜蛋飞速从柱子上滑下来,什么也来不及想,也顾不得他尿裤子,扑过去抱住他。把他轻轻放地下,这才看见锅铲依然像根大柱子一样立在地上、纹丝不动。
“亲爱的锅铲子啊,你真是我的好宝贝呀!”袁小子也不管生瓜蛋了,抱着柱子就要亲吻,还没亲上一口,锅铲像是害羞一样,立刻缩小了,躺到地上了,害他抱了一个空。
生瓜蛋更觉得好笑,抱着肚子蹲在一边,笑袁小子自作多情:“它又不是美人,你还要和它亲嘴吗?”
“就亲嘴,又如何,它是我的救命恩人,比起我的宝贝,你就是个大笨蛋!”袁小子抓住不大不小的锅铲,还是“波”的一声亲了一下。
“还说我呢,你才是个大笨蛋,上面那个大窟窿眼,就是你胡乱捣鼓出来的,差点没把我摔死!”
“只有你才是傻瓜糊涂蛋,你跑什么跑?前面又没有亮光,就是一个大石头,你跑过去不撞墙才怪,不撞死你也要撞个头破血流。就怪你,你跑到哪来了?我要回家的,你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前面豁然开朗。两个小家伙扭头一看,一起张开大嘴巴,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到哪里来啦?好美妙的一个世界啊。东边太阳温暖地照着,西边月亮温柔地照着,都发出柔和的光芒,给碧蓝碧蓝的天上镀上了一层神秘的光芒,这奇怪的天象让人不知道它是白天还是晚上。
“日月同辉!”生瓜蛋情不自禁叫起来,“我只在书上看到过这个词,想不到还真有这种景象啊。”
“别吵别吵。”感觉到这里静得可怕,袁小子让他不要做声,生怕惊动了谁一样。
两人的脚步轻轻的,试着向前移了几步,触脚之处,一片轻软,脚底下是一望无边的草地,青青翠翠的,像是地毯一样,就是在地上跳几下,也不会发出一点声音。
旁边有溪水慢慢流淌,看得见水花花,有漩涡有涟漪,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在稍远一点的地方,有大大小小的湖泊,都被绿树环绕着,镜子一样亮闪闪的,却又是绿茵茵的,像碧玉一般。更远处是奇峰罗列,像屏障一般环绕着这个地方。
难道又是一片环形山吗?可比我们那里漂亮多了,简直如同仙境一般。
小子正想着,没有出声,生瓜蛋却叫起来了,说:“这里是天堂!梦中到过这里,真漂亮啊。袁小子,够朋友,你说带我出去玩,看最好看的地方,这么快就带过来了。只是,我们来的方式太特别了,事先也要给我打个招呼吧。”
说完之后,生瓜蛋就要去拥抱小子。
“我又不是美人儿,你抱我干嘛?”袁小子连忙跳开,“你才尿了裤子,现在还一身骚臭,离我远点儿。”
“都是你害的,不过,你带我来这么漂亮的地方,还是要感谢你啊,大人不计小人过吧。”
袁小子却发现了一个问题,对他说:“你别高兴早了,你说这是天堂吗?哪有这样的天堂?没有鸟语,没有花香,你没觉得这里死气沉沉的吗?就连我们做菜,都要讲究个色香味,你不觉得这里颜色太素雅了吗?”
咿,是有点儿不对头,生瓜蛋看来看去,看不到暖色,不是绿色,就是蓝色,再不就是白色,草地上没有红花,绿树上没有飞鸟,连小溪的水都静静地流淌,一条鱼都没有。情不自禁地问这是什么地方?
“我怎么晓得呢,我又不是这里的地主。”
生瓜蛋让他等等,飞快地跑了一圈,发现左边的松树林里有一座白颜色的小山,圆溜溜的,有点奇怪,让他一起去看看。
袁小子问他,为什么跑到那里没看?他说不敢看,要他去壮个胆子。
小子的胆子现在越来越大,豺狼虎豹不怕了,千年老怪也不怕了,在这个静无声音的地方却有几分胆寒,好歹有个陪伴,就说一起去吧。
沿着小溪往左边走,不远处果然有一片松林,长得太茂密了,可以用密不透风来形容,松林正中之间,耸立着一个巨大白石块垒成的石包,却又被小溪环绕着,无声无息的,再加上风不吹,树不摇,有几分瘆人。
“是哪一个的坟墓呢?别看了,走吧!”生瓜蛋到了这里就要打退堂鼓。
袁小子反而不怕了:“又不是山洞藏得有人。这里面就是有人也是死人,怕什么?要走你走吧!”
生瓜蛋往身后看看,没有人陪,莫名其妙的旷野更可怕,只好硬着头皮跟他往里面走。
跨过河流,袁小子走在前面,缓缓靠近那个巨大的石包,石包之前坚着一块巨大的石碑,可能他们两个加起来都没那么高,最少重达千钧。上面刻得有文字,那文字扭曲如丝,别说认识了,竟没一个字是见过的,大约是一种古老文字。
袁小子认识不多,但是他也见过司马迁刻的竹简呀,那上面的字认识不少,这种字却没见过。生瓜蛋应该是读过很多书的,那么长的赋他都能背出来,这个字肯定认得。于是把他拉过来,问他上面写的是什么?生瓜蛋左看右看,跟着就摇头。是不是看不到上面不连贯就认不出来了?小子让他站到自己肩膀上,从上看下来。
生瓜蛋本来就是个话痨,从他肩膀上跳下来的时候,可是这个时候却什么话都不说,围着石包四下察看,脸色凝重,口中一言不发。
“到底写的什么呀?”袁小子问。
生瓜蛋眨眨眼,还是不说话,立在石碑下,看了许久,脸上阴睛不定,时而面色赤红时而紧张喘气,双眼却始终盯着石碑。
袁小子讥讽道:“看来,你也不认识啊,你总知道这里面埋的谁吧?”
见他似乎没听到,袁小子看得心中诧异,是谁有如此大的气魄?心想定是先代哪一位惊世骇俗之人。心中一边想着,又回到那石碑前。
但见生瓜蛋站在石碑下始终一动不动,心中虽是奇怪也不想打扰他,反正自己也不认识那字,又只得走开。四周看了一圈,逛了半个时辰,袁小子又回到那石碑之下,看见生瓜蛋坐在地上,低头看地,似乎是在苦苦思索什么。
“你怎么了?哑巴了吗?”袁小子上前摇了摇他瘦弱的肩膀,“到底是谁的坟墓呀!”
半响,生瓜蛋才抬起头道:“英雄,旷世英雄!说出来你也不懂,不说了不说了。”
“你自己还不知道看懂没看懂?还说不说了,不说了,糊弄我是吗?”
生瓜蛋这个话唠却再也不理睬小子,只是一个劲嚷嚷要回去。小子却有几分为难了,那么深的一个坑掉下来,多亏自己的锅铲出力,才没有摔死,怎么回去啊?要撑高,太玄乎,要爬柱子,恐怕没这么大劲。不用说别的,先得把原来的窟窿眼儿找到。
两人刚刚走出来,就听见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非常遥远,非常轻微,就像风吹过湖面,从很远的地方传来。这可是万籁聚集的地方,连风声都听不到,怎么会有声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