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中是有自己的,不过已是时过境迁,那人他是否还记得自己,还要两说。
所以,还是安分度日吧,在那偏室中,整日读书,回忆回忆从前所学,也是一样。
总之,暮西暇不想将从前所学忘记,那些东西,它的价值,绝对超出这时空千倍百倍。
改造这个世界,这梦想是否是太过,不要说其他,她是否能做到,就是这开头,便是难于上青天。
“西暇,只想将这一生度过便罢,至于入宫为妃,那已是旧梦,不再奢望了。”暮西暇浅浅一笑,已此态度回复了崔尚宫。
“不再奢望,你这一生,便是只想不再奢望吗?”崔尚宫将手从她脸颊移开,双手相握放于身前,直直望着她问道。
正是,此生不会在这后宫,对那朝堂有奢望。
“我不在意。”平声应道,这是她心中的声音,想来那王朝,那后宫,于她本身都该是无关的,很想保有这份无关。
罢,听这声,崔尚宫摇头一叹,“本宫强求不得你,你的一生,还是听从你自己的意思,本宫对你也不该有指望。”
她在指望什么?暮西暇倒是想弄个明白,她将桃枝放在自己身边,又屡屡在处境危难之中施以援手,也并非是看在她为雍亲王嫡女的份上吧。
崔尚宫此人,为人端正,行事端正,不是那谄媚巴结之人,她是对自己有所图谋吧。
“尚宫是对西暇有所求吗?尚宫只管开口就是,若是西暇能够相助,定然帮忙。”直接说道。
所欠她这几分恩情,也是有心要还的。
她也猜到了?崔尚宫见她神色,神情凝住,她此时在这境地,即便对她有所求,她也无法达到。
更何况此事与她本无关,为何央求她平白倾注心血。
“罢了,也权当是本宫那时思虑过多吧,你该有你的一生,你既对入后宫为妃并无奢望,本宫为你急,也是无用的。”崔尚宫哀哀叹了声,“罢了,罢了。”
也好,她既不愿说清,那么也不多问,那是她的事情,自己只管过好自己的便是。
“西暇所受尚宫恩情,必当铭记在心,若是今后,尚宫需西暇做事,必定答允,今日这话,便留在此处,我出言无悔。”暮西暇垂首说道。
那不过细枝末节上的小事罢了,太后差人来问,崔尚宫也是听从主子意思做事罢了。
“你也无需太过挂心,本宫也是为主行事。”崔尚宫平声道。
也许还有日后,也许暮西暇她的日后,并不会随她心愿,只这平庸度过。
而人人都不知暮西暇她学识,她自己也无法外露要人知道,她也并不想要人知道,只想专心将她整个人身都埋没在实验室当中,钻研药剂。
“恩。”暮西暇清淡应了声。
往后的事,人说得准呢,即便她想躲藏,而太后记得她,太后若是不生事,可能再有旁人。
这身份,终究是错。
崔尚宫回身,摆了摆手,暮西暇便就退下了。
她出了殿门,将殿门合上,转过身来,便见桃枝她在那花前不知玩着什么。
静静走至她身旁,“在做什么?”
现在,暮西暇心中还在想,崔尚宫是否会觉得,她这亲王贵女,是太不上进。
到底,她生来便是痴女,便一生做那痴女罢了,何苦来的呢,暮云暇的确更为适合做雍亲王家的女儿。
人言可畏,若是将外人闲话也不放在心上,一生也就安乐了。
被困在这芸芸众生之间,暮西暇她觉得自己的存在很是突兀。
这副身子,她在从前十六年间,都是痴女,她不曾受过亲王家贵女该有的培养。
若是她神志还在,那么自小,便是该被教养琴棋书画,该善舞艺,该善琴技,可她这生来的痴呆,却是要她除非吃睡之外,任何女子,名门闺秀该精通的技艺,一概不通。
而自身,她那飞出的一魄,却成了现代的医科学家,理科博士。
试想来,若是这一魄留在本身,这暮西暇她该是怎样的女子啊,必定聪慧过人。
可她到底没有,终究是成了那傻女。
今日一魄归位,她不再是那傻女,可她终究是不通古时女子的技艺,周身全无妖媚之气,那女子妩媚之态,在她本身也是全然不曾出现。
所以,不该入那皇家,不该陪伴君王枕畔。
暮西暇本就不在意这些,想来苍寞寒此时,他已有了一位馨妃,将来宫中更是会有,那各花各色的女子陪伴。
她自身,即便美貌,即便出身显赫,也没有那富贵的命运。
也不期望,她心中只有现代医学,只有她那未研发出的药剂。
崔尚宫方才所言,她也未接上一句,看来崔尚宫也觉着,她这心智,入宫无望了。
至于被困在这尚寝局,是否还可离开,是否还会有转机,那是今后的事情了,如落花流水,全凭命运,全凭自然而然。
她不想为此改变命途,更不想在这上面劳心劳力。
怎样都好,无论身处何境,那些理科学识都在脑子当中,她不会忘记,已根深蒂固,凝结在她那神思之中。
暮西暇离了崔尚宫所居宫室,至桃枝身旁。
“姐姐被姑姑留下说了些什么,怎这样快就出来了?”桃枝轻声问道。
她两人在院中立着,此时已不是那烈日时候,日光渐渐下撤,温度也凉爽了些。
“没什么,闲话罢了,你去将你被褥取来,回偏室去吧,往后你我又要一同做伴了。”暮西暇她将桃枝身后,那花枝之上的红花摘下,递在桃枝面前,“要桃枝小姐,与我受苦了,这朵红花,也廖表姐姐的心意,权当补偿。”
这古时候,她两人又处在宫婢这卑贱的地位上,暮西暇也没有什么能够给予她的,只是桃枝年岁还小,比起旁人来,心中少有那势力的想法。
原本暮西暇就不是好做场面的人,这一生,只怕也只能与小女孩相伴了。
她实在对自己这无用的人无可奈何。
权当一个小玩笑,桃枝接过那花,牵过她的手,笑道:“姐姐好意,这朵红花很好看。”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暮西暇不愿做那全为利益之事。
“但愿你一直觉着,在姐姐身边,有一朵红花足矣。”
终究觉着,桃枝她还是留在崔尚宫身边好些,她年岁还轻,而她母亲的死因,崔尚宫也曾与她说过,不要太放在心上。
凭她二人之力,也是无法改变什么,即便她母亲有冤,她的女儿,她的挚友,都为她伤怀,崔尚宫这等睿智的女人,她怎会不知,她根本没有回天之力。
“桃枝,你对姐姐没有所求吗?”
暮西暇此时还在想着崔尚宫那眼光,她是对自己有所期望吧。
其实这一生,这一条命,无论是怎样度过,她都不在意的,本来也是平白得来嘛。
若是对事事规避,对自己也是好事,比如说就永远将心思放在那药剂的研发之上。
在世人看来是无畏之事,而在她,那是凝住在心的愿望,一朝失去,又无法将过错归咎到任何人身上。
哪怕是天灾人祸也罢了,可偏偏不是,命运轮回,这算是什么理由。
唯有苦笑罢了,此刻,那新型药剂,就如痴人说梦一般,这时代,似乎也并不需要什么新型药剂。
人死人生,都是天命,横加干预,暮西暇也在想,是否会改写历史。
这是,平行时空吧,自己的存在是突兀了,而从前的暮西暇,也只是一傻女罢了,她的存在,不会对任何人有命运之上的改变。
也如落花流水,顺其自然就罢了。
而清醒的人,才是最危险的。
暮西暇牵过桃枝的手,一同回了偏室,她两人安静相处。
暮西暇便在偏室当中,躺在床上发呆,而桃枝一人,在那方方的,小小的庭院当中,做着他的游戏。
此时尚寝局中正在忙着,局中有许多女侍,被潜往那新主子宫室当差。
崔金玉果然依言,木苍儿被配置大将军府,过时便要去请安了。
她念着暮西暇,听闻今日,郭公公前来,将她禁足解除,半月时候,可算为她盼来今日。
一列侍女排列两行,崔金玉宣读名册之后,说道:“各位便散去,往后至新主子宫中好生当差,你们皆是本使精挑细选而来,望今后少出差错。”
“是。”那娇娇女子的声调一齐发出,绵软而长。
崔金玉环视一圈,叫道:“木苍儿留步,其余各自做事去罢。”
本来,木苍儿是急着去看暮西暇的,却被她叫住,其实有今日这福气,都得益于那日,与崔金玉见面,为她替暮云暇传话而来。
她有求于己,只怕日后也会牵扯不清,木苍儿不想与崔金玉这般人来往,她知自己命贱,而入宫来,不过是为那贫寒家中赚些家用罢了,至于这宫中旁人的勾心斗角,她本不想牵扯。
听崔金玉叫了声,她便留下,其余人陆续走开。
“长使吩咐。”暮西暇来至她面前,俯首叫道。
崔金玉与她温和笑着,往后她便被分至新主子宫中当差了,这宫中的奴才,都凭着主子的光,若是主子飞黄腾达,她们日子也就好过。
往后也就看,木苍儿她这主子的命运了。
“此次前去,可要好好做事啊,往后本使若是有事相求,你可要多多帮忙。”崔金玉好声道。
自己,不过是小小的婢女罢了,哪里帮得上她的忙呢,听这话,木苍儿弱声道:“长使抬举了,苍儿不过在这宫中谋差罢了,哪有那本事呢。”
“往后定然会有的,你在后宫做事,便会有本事了。”崔金玉好言道,“只是你这性情太过弱势,不过也是好处,本使就是喜欢你这脾性。”
能入后宫当差,也全凭她抬举,这情便是欠下了,木苍儿垂首应道:“是。”
闲话这两句,她便往偏室而去。
这宫中人,哪个不是眼睛盯在权势之上,只这行如蝼蚁一般宫婢,都是满眼放光,与她们周旋起来,只要人觉着吃力。
木苍儿还是喜欢与暮西暇在一起,虽说这女子胆大妄为,更是要人难以理解,可到底她心中没有那许多权位之上的谋求,要人相处起来也放心。
还是与简单之人相处为好,不必去怕,也不必顾及许多。
她来至尚寝局中,便见着桃枝,手捏着一朵红花,对着那艳阳观看。
小孩子,这一朵红花都能玩上半日,暮西暇叫了声,“桃枝,你在做什么,那红花竟有这样好看吗?”
桃枝听她声音停下来,转过头见木苍儿到了,朝她奔过去,“好看,这红花很是好看,是暮姐姐为我采来的。”
“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