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苍寞寒他承接帝位后,苍绪稽对他任何决定都全无怨言,他两人自小便好,这些皇子之中,只属他们二人交往多些,虽然二人母亲不合,但他们两人私下里还是很好的。
苍寞寒因朝中之事,总觉着对不住他这四弟,听了他这一番话,更是自惭形秽。
他嘴角扯起一抹笑来,瞧向苍绪稽说道:“四弟这样大度,朕总觉对不住你。”
所觉对不住的,都无关于他们兄弟情分,朝政之上,苍绪稽都可体谅。
“皇兄不必与臣弟说这些话,臣弟都明白,有些事身不由己,皇兄有皇兄的难处。”苍绪稽稳坐与他温声道,“臣弟为人臣子,听从皇命,是应尽本分,本分之内,皇兄不必顾及。”
所作所为,苍寞寒都看在眼里,今日所欠下他的,都会记在心里。
他既应下了,苍寞寒便不再多话了,这位四弟自岭南,领兵多时,派他前去放心。
惠太妃也搬出唐宫许久了,苍寞寒不曾前去看过一眼,也不曾过问一句。
今日与他相见,无论是出于何种方面,都该过问一句,“这话不提,朕今夜便命礼官,将兵符交回你手上,尽快,你便前往大漠,不过。”
苍寞寒不忘嘱咐一句,“你可要小心,那里正发时疫,众多将士都已病入膏肓。”
苍绪稽听闻这话,神情凝住,他曾在岭南带兵,对那里的时疫很清楚。
看来边关那些将士有难了。
他还未来得及应话,苍寞寒笑问,“惠太妃近日如何?朕可是少见她了。”
“她可好些了吗?前段时候总是病着。”
苍绪稽正想着那时疫之事,听他问话也没有听得清楚,回过神来,含糊应道:“母妃好,只是,她心中总记挂着父皇,整日期期艾艾,也如在宫中没什么差别。”
“朕想着该去……”他话还未说出口,是想说,前去看一看她。
苍绪稽的神思,尽在那时疫之事上,将他打断问话,“皇兄可派遣医治之人前去了?”
“已传令到太医院了,明早便启程吧。”苍寞寒平声应道。
他每日所要烦心之事千头万绪,已急了一日了,这时再想急恼,也是再也急不起来了。
“宫中御医,平日所经手病症,皆是这宫里人,养尊处优惯了的富贵病,臣弟想来,他们似乎并不适合前去大漠,在那苦寒之地,为将士诊治。”苍绪稽谏言道。
苍寞寒顾不得这些细枝末节的事情,听他所言,也觉有些道理,“那么,朕要去何处,寻那富有经验的行医之人呢。”
太医院中,不就坐着这一位,京燕他从前作为游医,四处行医,再者苍绪稽当时途径异地,将士发病,也幸亏偶遇京燕,才得以医治。
“皇兄不是钦点了京燕作为贴身御医吗,想必对他也有了解,臣弟当初便是在苦寒之地遇到京燕,他医术甚好,对野地草植之类也更为熟识啊。”苍绪稽沉思片刻应道。
京燕为人,医术,苍寞寒都信得过,倒是忘了,不过已传令至太医院,想来他也有所听闻吧,既然苍绪稽说他合适,那便也要他前去。
边关,这段日子都要苍寞寒挂心不已。
“好,朕令人传话,要他前去。”他一笑应了下来。
两人再闲坐片刻,也无话可说,苍绪稽便说起回府了。
而第二日,暮西暇与桃枝,自岚依殿去往太医院,这才一进门,便见着京燕在整理行囊。
奇怪了,他这整日,除非那一间屋子,便是前往后山采药,这整理行囊,是要去往何地。
暮西暇牵着桃枝,至他身旁,狐疑问道:“你这是要去往哪里?”
京燕他是满头阴霾,越是不想参与,事情便越是找上身来,一边将衣裳装进包裹之中,冷哼一声说道:“如你所愿,你这嘴巴,真是说什么应什么,快些将你行装整理了,你我一同前去,等下太医院众位御医便启程前往大漠,这几月时候,备下几件衣裳,用作换洗。”
听他这话,暮西暇即刻便呆住了,昨日自己那般可怜,想前去大漠,京燕他却是一句不应,怎今日……
这其中发生了些什么,她全然不知,怔怔问道:“不是说,大人只是在太医院中挂个名号,这事与大人无关吗。”
谁知是怎么回事,早起礼官前来,说是苍寞寒钦点,他也不知是怎么了,中了这大运,从入宫后,就觉着自己中了大运。
“是陛下意思,陛下大概知晓,我曾在边关,所以要我跟随众位御医前往。”京燕冷声应道。
他并不愿前往,这手中的事,还搁在一半。
而暮西暇,却是与他想法不同,她手中的药方,之上能够寻到的药,都与京燕问出了,其他的,大概太为珍稀,亦或是,在这当下,还未被人发觉。
大漠苦寒之地,偏远异域,气候与长安这处相差甚多,大概会多有奇珍。
暮西暇只盼自己能够遇上一两个草植便好,其余的,她还要再想办法。
“如此甚好,西暇想要前往大漠,还请御医不要嫌弃西暇累赘,带我同去。”暮西暇与京燕好声说道,她眼中也是极为谦逊的姿态应话。
这本不是什么要紧事,反正在京燕看来如此,一来他行医多年,苦寒之地,那治而不成的人与事也见多了,此次前去,路上耽误半月时候,想来那些将士,身有疟疾,半月时候,拖死人身,那时间也够了。
二来他已在太医院,也不想再做游医,只专心钻研,才是当下,乃至后半生所要追求。
不是他心狠了,而是已见过太多太多,贫苦之地,再有战事,他不过一小小学医之人,是救不得那众多人性命的。
“你心中向往,我不是与你说了整理行装,快些吧,过时,太医院这众位御医便要启程。”京燕平声告知。
若是前去大漠,只怕多少件衣裳也是不足用的,暮西暇连连点头答应,回身,牵着桃枝,才要赶出去。
便听得太医院正殿那边,一年轻御医,立在殿门之前朝这边叫道:“京燕御医,快些,都已备好了,宫门外,上了车马就是。”
看来是来不及了,暮西暇什么都没能准备,回身与京燕笑道:“不然,我便不再准备,就这样前去吧。”
都随她,反正到了那边,是否有空当吃睡还是难题,那样辛苦的地界,京燕是受惯了游医之苦,他无碍的,只是怕这娇生惯养的大小姐会嫌恶蚊虫叮咬,吃睡不足。
“你可想好,可不要到了边关,受不住要埋怨。”京燕特意说道。
怎会,她巴不得自己能够前往大漠,只他京燕受惯了苦,而自己就不是吗,从前那作为医生,所做的事情,比起他来,经历更为丰富。
“大人放心,我绝不会叫一句苦。”暮西暇浅笑道。
随后,便带着桃枝,跟随京燕出了唐宫,从角门,与一众御医上了车马。
而高墙之上,苍寞寒与郭公公立在之上,朝下看着,却见到了暮西暇钻进了那车马。
这前往御医,皆是男子,她一小女子,凑这热闹做什么。
“西暇?”苍寞寒怔怔出了声,她心中担心,只怕她前往那地界会受不住。
郭公公随着他眼光看去,见到暮西暇与整日跟随她身旁那女娃娃上了车马,跟着道:“还真是的,暮大小姐怎也随御医前去了。”
转而苍寞寒也想到了,她是京燕女助,昨夜里向礼官传话,要京燕前去跟随诊治,暮西暇自然跟随。
苍寞寒自心中是不愿她跟随前去的,而她的一生,不是早已放下了,自年馨儿有孕之后,就已告诉自己,暮西暇的一生,他再不插手。
这要入太医院,都是她的心意,苍寞寒只顺从她心意,看来她所选是心中所愿。
只愿她开怀吧,苍寞寒垂下眼睛,没再多言,他身旁也无旁人去说这些话。
他对暮西暇的情谊,这多年间,除非长陵外,除非那整日照顾那傻女的婢女外,再无旁人知晓了。
苍寞寒就这样,立在城门高出,瞧着那车马颠簸远走,此时一小公公走至他近侧,躬身禀道:“陛下,京燕大人为陛下留有几副药方,要陛下不适之时服用。”
苍寞寒转过头来,看向那小公公,听他所言,嘴角扯起笑意,“他是周到。”
这要前往大漠,还不忘这事。
近些日子,苍寞寒又觉体虚,他不觉抬手抚在腰间,按了按,“回太极殿。”交代一声,便转身而去。
自昭阳殿中,郭采洁早起,与郭木青用过早膳后,两姐妹便在殿中闲坐,读读诗书静默着了。
而喜好诗书的,是郭木青,郭采洁她,要流光备了一簇香花,自顾自修剪着。
她虽出身将门,但性情还是平和安逸的,郭木青挑起眼来,看她那温婉模样,笑道:“长姐侍弄花儿的样子,只怕这天下男子见了,都会动心。”
何来的天下男子,她已嫁入了唐宫,只苍寞寒这一个丈夫,抬眼一笑,“你不要再说这些,要人听去,长姐我已嫁位人妇了。”
大概苍寞寒他真是忙于政事,听闻边关发起癔症,昨日他并未来到昭阳殿。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滋味,郭采洁才是领教到。
苍寞寒这般的男子,叫人过目难忘,这已是众多女子所印证过的,他的确独有魅力,要人倾慕。
“是啊。”郭木青随着一笑,“长姐对陛下真情。”
何谈真情呢,只见过那一面罢了,说是并无情分,也是应份的。
“听闻边关发起癔症,陛下该是烦心。”郭采洁默默的说了一句,将眼睛又移回那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