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位公公的声音,暮西暇自入了宫,只见过一位郭公公,那位郭公公可是惯会见风使舵的,太监本是没根的东西,暮西暇也不是打心眼里瞧不上他,是他为人行事,太令人不快。
也怪自己,是太卑微,以至于令一位内监看清,那郭公公也是苍寞寒的身边人,他狂妄些是自然的。
暮西暇将桃枝轻轻推开,起身至殿门前,见着一位很俊的公公。
他这模样,若是说做贵公子都不为过,却偏偏的,做了位公公,看来要人心怜啊。
“这位……公公。”暮西暇她眼睛垂下又抬起,打量着这人,可是生的好模样啊。
“是,奴才李连。”那位小公公垂头应道。
好相貌,却没个好命数,在暮西暇瞧见他这模样,便心中喜欢,也是为他惋惜。
“有何事?”好声好气问道。
“是郭公公交代,要西暇小姐前去太医院,奴才正是前来为小姐领路的。”李连平声应道。
来领路的,可是等下便要前去云塘宫,去搭暮云暇的顺风车去了。
这可是很紧张,可宫中规矩,暮西暇又不好推了,今日之后,这宫中人谁又能想起自己这档子事呢。
“恩,我这就随公公一同前去。”暮西暇直接答应道,转过身来,对桃枝摆了摆手,“桃枝,随我先往太医院去。”
听她叫声,桃枝便奔了过去,她的身子,高到暮西暇胸口,暮西暇抬过胳膊,便将她身子环住。
“有劳公公了。”暮西暇与他一笑。
她很想知道,这小公公他模样俊秀,怎入宫做了内监呢。
他为男子,莫非连他的脸面都不顾吗,两人随李连,行走在宫廊之间,暮西暇实在忍不住,问了他一句,“还请公公不要见怪。”
“恩?小姐请讲。”李连一笑只等她下话。
暮西暇也知自己这话不该问出口,不该不顾人脸面,可他,真是白费了,踌躇片刻问道:“公公年纪多大?何时入宫呢?我初来乍到,从未见过公公。”
自尚寝局搬出之后,宫中人人都称自己为小姐了,听来有些不顺耳,她也不知自己,在这唐宫之中算是什么。
也全凭了苍寞寒的礼遇吧,才要旁人都高看自己几分。
李连听她问话,直接应道:“奴才入宫有一年多了,年二十四。”
这年岁,该是男子成家立业的时候,他怎入宫做了内监呢,再看他这副相貌,莫非没有女子喜欢吗。
“公公,可是委屈自己了。”暮西暇垂下眼睛低语一声。
李连他做了下等人,就是为了糊口,混口饭吃罢了。
旁的都不在意,能入宫做内监的男子,还可说是男子吗,他早已将自尊放下了。
赔笑道:“哪有委屈,能为主子尽力,是奴才的福分。”
是否宫中人,说这些下贱的话,都成了家常便饭。
想来他是与木苍儿一般,都是因家境贫寒才出此下册吧。
而内监,是比起侍女可怜的。
好像在现代,已经有了生殖器再生,也就是整容变性手术。
暮西暇是外科医生,倒是也懂一些,当然了,并没有那专业的整容医生,专业的外科医生懂得。
想来还可回天吧。
但愿会,暮西暇希望她能够回天,内监,可是不该出现的职业,这王朝断灭人性,只见了李连一人,她便开始为这王朝的卑微之人而难过了。
说话间便到了太医院,李连领她至太医院正堂,自殿门之前,与暮西暇躬身道:“小姐请稍后,奴才前去禀告。”
“恩。”暮西暇点头答应。
李连进了太医院中,暮西暇就立在庭院之中等候,却好似听着了四王爷的声音。
“那本王便回府了,若是在太医院有何不顺心的,就与本王传话来。”
果真是苍绪稽声音,暮西暇愣了愣,转过身来,正瞧见他,他一身暗色长衫,发由铁器束住,虽简单,也显出贵气。
苍绪稽才要离去,也正瞧见暮西暇,他也愣住,暮西暇这美丽容貌,可是要他很喜欢,一见了她便喜欢。
可是她已经是宫中女侍了,而且又与苍寞寒有婚约在先,即便喜欢,也是不好开口。
听闻雍亲王家二妹,已被纳入后宫作为昭媛,而她却毫无消息。
不巧在这太医院见到。
“大小姐。”苍绪稽见她便笑了起来,朝她走近,而低下眼睛,瞧见暮西暇身旁跟随那女孩子来。
暮西暇低下身子行礼,“见过王爷。”
在这宫中,身子许多不快,都多亏京燕的调养,细想来,苍绪稽他真是一位贵人,但凡是有他,自己便有好运气。
能遇到京燕便是入宫最大的运气。
暮西暇很高兴,高兴自己能够遇到京燕,全托苍绪稽这位有远见的,王爷的福气。
“怎么?怎来这太医院了。”苍绪稽笑问。
他两人交往几次,互相都彼此敬重,就如故友一般,暮西暇也是满面笑容,“今日暮昭媛她见了陛下,陛下要我姐妹二人回王府去瞧瞧,陛下说,准我回王府,不必在这宫中苦挨着。”
“那不是好事,回王府去吧,这宫里不是被人差使便是争斗,王府清净。”苍绪稽好言道。
这是好话,可暮西暇就是不舍离开这里,在王府只怕才会被憋闷死,谁叫自己就是瞧上了京燕呢。
只觉得,唯有他,才能帮助自己解决这难事。
那新型药剂,并非一朝一夕就能配成,她粗略想来便是繁重的工序。
“王爷猜错了,西暇没有与陛下说离宫去,却向陛下求来,想来太医院,向京燕御医求医。”暮西暇笑着,眼光熠熠瞧着他。
可想来那时,与苍寞寒求来这一句的时候,泪止不住的掉落,皆是为了他。
男女之情。
不过此时说来,在面对苍绪稽,便没有这种感觉了,全身心的,都放在了,这英武而又儒雅的王爷身上。
与苍寞寒感觉不同,对苍绪稽,是近乎知己的有情,把他当做大哥,说话不必避讳。
“什么?你来太医院?”听这话,苍绪稽也是很震惊,她为何想到来太医院呢。
不可置信只眼瞧着她,“罢了罢了,你一女子,为何苦守在这唐宫中呢,莫非是因回王府无趣吗?”
他所见到暮西暇,便是一个想法太多的女子。
她似乎想着逃离雍亲王府,逃离她暮家,那日若不是在街市上将她找回,今日她还不知在哪里。
暮西暇她心中的浩瀚,并无一人知道,不过苍绪嵇曾见过她为自己侍卫诊治。
大概她也懂得一些。
暮西暇听来这话,浅笑道:“王爷到底心中如何作想西暇呢,西暇不过不想要这一生有憾事罢了。”
说到这里,她心中酸涩起来,在这时空,根本无人理解她,她就是天边落霞,西暇,夕阳西下落幕的晚霞,这名字,大概从生来那一刻起,就注定她的衰败。
美貌却痴愚,出身颇高却不得重用。
这一魄归体了又如何,暮西暇不愿为这傻女争个名堂,她也自认没这能耐,只想完成自己未完成的心愿。
如此改变,改变了,她心中很空落。
发觉自己,变得一无所有了,没有了整日钻研,没有了所爱好医学,不能再从事所钟爱的事业,来至这副身子做什么。
美丽与学识,无法在这封建王朝的女子身上融合起来。
灵魂不属于这时代,这大环境如何去改变呢,无法改变,难道要费一番力气,将这时代的窗子都变为玻璃,再教化百姓学习化学物理,要他们放弃封建皇权,去明白科学。
可这违逆科学的事情,她自身便遇上了,无法摆脱,即便她曾满腔热情,只为人类发展略尽绵力,到头来还不是空忙一场,就随这命运,来至了这平行时空,封建王朝。
与谁人说,谁会相信,这荒诞的言论,又可去何处追寻,怎样向世人去证明,去说明,自己不属于这时空。
来至一个已经距离这里,很多年很多年的时代,只怕要人听来,又要提醒她,她痴傻了十六载,即便她神志恢复,与常人无异,怕是听了她的实话,又会说是疯话吧。
这白来的,暮西暇的命,木寒还是想要按照她的一生去度过。
纵使在这里有些难处。
“憾事。”苍绪稽随着沉吟一句,他并不明白,暮西暇的想法,人这一生,度过就是了,他为男子,都无什么抱负。
生在皇家,长在皇家,可见过有几个庸才吗,其实人人都是差不多的,只取决于,何人处在高位罢了。
“那么大小姐的志向,便是从医吗?”苍绪稽他语气沉下来,当中还带有些温和问道。
自来都是从医,若是这一魄从未去往遥远的时空,兴许暮西暇她,会如旁的名门女子一样,自小被教习琴棋书画,教习舞艺婉歌。
可惜,并非。
暮西暇她就是痴傻了十六载,不曾懂得名门女子该去懂得的技艺,相反的,她却异于常人,是来自遥远时空的外科医生。
“正是,还多谢王爷向西暇引荐京燕御医,他医术极好,西暇只想拜在京燕御医门下,往后行医治病。”暮西暇她面带浅笑应道。
也罢,她是与众不同。
苍绪稽一笑,“好,那么本王就预祝小姐学有所成,往后悬壶济世。”
他两人闲话,京燕就在两人之后听着,此时才上前。
走至两人身侧,苍绪稽与他笑道:“暮大小姐说,要向你求学,往后身旁就多了位女徒弟了。”
其实暮西暇早早便提了这话,只是京燕没能想到有今日,她能将自己直接安置进太医院来。
往日她与木苍儿来自己这里,就惹出不少闲话来,这今日是直直的入太医院当职,太医院中可少有女医,她来至这里,怕是更惹闲话了。
但苍绪稽在,京燕说话只可中规中矩,应道:“大小姐前些日子,与下臣这里讨去不少医书,早早就有这念头了,微臣觉着,大小姐也许会在这医道之上有所建树。”
他的恭维话,最是不敢当真了,京燕这秉承中庸之道的男子,与人说话也皆是场面话。
暮西暇心中何尝不知道,这京燕也从未将自己视为徒弟啊,他肯客客气气,肯好声好语,还不是因了苍绪稽,因这雍亲王府嫡女身份。
换做旁人,也会礼遇几分的,“多谢御医夸赞,往后还要御医多多指教。”暮西暇垂头笑道。
京燕听了这话也是哭笑不得,从他与暮西暇接触,深知她并非是大家闺秀的性情。
这话是一半玩笑,一半客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