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月晚像看无关紧要的陌生人一样淡漠的睨了他一眼,接着就把视线挪向了别处,极为认真的在低头走着自己的路。
路过顾瑞言的那一刹,手臂被他自身后毫不意外的攥住。
秦月晚终于停了下来,疏离的拉下了他的手,眼里平静无波不带一丝一毫的情绪。顾瑞言记得,当年自己去瑞士的时候,她也是这幅模样,伪装的,让人看不出丝毫情绪的破绽。
“有事?”
顾瑞言不声不响的蹙着眉头,“月晚,对不起。嫣儿的事,是我太着急了,所以才误会了你。”
秦月晚露齿一笑,颊边的两个梨涡单纯而明媚:“你没必要跟我道歉,因为你根本就没有误会我。你们都是善人,冷血的坏人换我来做就好。”
顾瑞言失神锁住她漂亮的令人发指的五官和唇齿间的刻薄,忽然就觉得这样的秦月晚无比陌生。
“月晚,嫣儿都跟我说了,你没有推她。”
所以我已经不能被你信任了对吗,秦月晚唇畔勾出笑意,语气是微微的上扬:“哦,她还活着吗?恭喜恭喜,我原本还以为,她至少会添油加醋的说一遍,我是如何如何恶毒的把她刺激的心脏病发的。”
“够了月晚!”顾瑞言几乎是立刻出声,声音也拔高了几度,那是秦月晚第一次见他发火,“我知道你不是这样的,我们又不是仇人,你说话一定要这样带刺吗?”
不是仇人吗?
秦月晚仰望着他眼底里的刺痛,浅淡一笑:“谁说我们不是仇人,郑嫣儿已经把我归位害得她家破人亡的真凶,你早就站好了队,说这话不觉得矛盾么。”
顾瑞言一怔,嗓子哽住,无力的低喃道:“月晚,我只是拿嫣儿当妹妹。”
“哦,那你可就坐实了乱伦罪了。”秦月晚轻描淡写的开口,觉得这种意义上的争论已经没有了任何存在的意义,便冷冷:“顾医生,我家里还有人等我回去做饭,就先不跟你谈伦理了。”
她才刚走下两个台阶,一个身影忽然快速的跑到了她的面前拦住了她的去路。
秦月晚还没来得及细看,就听见女孩冷冰冰的声线在耳侧响起:“你到底还要顾医生怎么样做你才开心。”
她定睛一看,苍白的容颜果然是郑嫣儿无误。
不等秦月晚开口,倒是顾瑞言先皱了眉:“嫣儿,你一直跟着我,偷听我们讲话?”
郑嫣儿扯着宽大病号服的素手骤然一松,面色在飘摇灯光的映衬下更显的不健康,她耷拉着脑袋,小嘴噘起分外的无辜:“顾医生,我没忍住……”
秦月晚淡然置之,实在没那么旖旎的情趣在这里看他们“老夫少妻”的调情,正准备离开却看见郑嫣儿指着自己的鼻子怒骂:“不要脸的女人!你明明都跟白氏的总裁在一起了,为什么还一定要跟顾医生纠缠?”
“住嘴嫣儿!”顾瑞言厉声呵止住她,“怎么这样说话?”
秦月晚身子一僵,掀眸朝女孩儿很温凉的笑了笑,语气里却是不易察觉的寒冷:“谁跟你这样说的?”
“难道不是吗?”尽管藏在袖子下的一双手,已经颤抖的十分厉害了,可郑嫣儿脸上却没有丝毫的露怯。她咬着牙,眼中的单纯慢慢被浸染上的恨意所吞并:“我一早就知道了,我哥已经被你跟白锦川抓走了,我爸也被你害的下落不明。秦月晚,你都已经把我害成了这样,难道还要拽着顾医生不放吗……”
秦月晚以为那天已经跟她说的十分通透明白,没想到这姑娘迟钝的很,到现在都没明白过来。
她挑起眉梢,声音听不出平仄的变化:“郑嫣儿,你爸的事跟我没关系,是他咎由自取,”说着,秦月晚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顾瑞言,淡淡的说:“至于你心心念念的顾医生,都没有人跟你抢。”
顾瑞言的眼帘一下子就垂了下来,喉结上下翻动。
郑嫣儿闻言却依旧不依不饶,“秦月晚,你是不是觉得,顾医生身边多一个女孩,让你很不舒服。所以,你是不是巴不得我立刻就去死?”
秦月晚皱紧了眉眼,很奇怪她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我有时候会很诧异,为什么顾医生的心放在你这样一个势利的女人身上。因为你,根本不配他那样高尚的人。”郑嫣儿慢慢的朝秦月晚走近,凑近她的耳朵用只有两个人能听的声音这样说道。
不配?高尚?
秦月晚眯着起细细的眸子,郑嫣儿脸上的讽刺和讥诮几乎是丝毫都没有掩饰的。
或者说是,她从来没有遮掩过对自己的厌恶。
“你想知道为什么吗?”秦月晚莞尔,同时也缓缓贴近了郑嫣儿的耳朵,轻启樱唇含着笑说:“因为我从来都不在他面前,像你一样,滑稽到用这种低级的语言来招惹他心烦。”
说完郑嫣儿的一张小脸突然变得十分难看,秦月晚并没有感到什么快意,而是再次转过身,往楼梯下走。
也不知道郑嫣儿的执着是跟谁学的,竟上前来用双手扯着秦月晚的左臂。
因为还没有拆线的缘故,伤口一触碰起来仍是阵阵的钝疼,秦月晚猛的抽了一大口气,条件反射一般的就甩开了郑嫣儿的双手。
明明瘦弱的秦月晚也没有多大的力气,可郑嫣儿却似因为惯性使然,后退了几步眼看就要摔下楼梯。
就在郑嫣儿的脚搭在楼梯边缘的那一瞬,一大批不知道从何而来的记者忽然如同潮水一般从并不宽阔的小门里挤了进来,对上秦月晚微愕的表情,顾瑞言没有丝毫犹豫的就护在了郑嫣儿的身后,用身体紧紧抱住她,两人同时滚落下了楼梯。
记者们无比亢奋的拍摄着楼梯下的这一幕,和秦月晚冰冷的面目。
好在郑嫣儿被顾瑞言护住,没有受伤,可身子却因为惊吓的原因,而止不住的发抖。
她捂住心口的位置,大口大口的急促呼吸着。
顾瑞言死死皱着眉,顾不上身体的疼痛,把她抱紧怀里,试图冲挤出记者:“让一让,请让一让,这是位心脏病病人。”
记者们挤在门口互相推推搡搡,都没有丝毫要退让的意思。顾瑞言低头安抚着郑嫣儿,额头大汗淋漓更加卖力的往挤。
“先生,能跟我们解释一下,秦小姐刚刚为什么要推这个女孩好吗?”
为了拿到头条的记者们,已经完全失去了底线,越加兴奋的把话筒戳在顾瑞言的脸上。
“先生我听说你怀里的这个女孩姓郑是吗,据爆料人称是秦小姐害了这个郑姓女孩的父亲,现在是否又迁怒这个女孩呢?”
顾瑞言回头深深的望了一眼秦月晚,爆发出了一声,自她与他相识起,最暴躁最难以自控的大吼声:“都给我让开,多耽误一秒这个女孩就有可能因为心脏骤停而死亡,到时候你们都是罪人!”
那样焦急的面目,那样失控的情绪与那一身素白的医生大褂,亦或是秦月晚记忆中的顾瑞言没有一处相似的地方。
记者们看到郑嫣儿越发虚弱的面容,心照不宣的自动退出了一条路来,顾瑞言抱着郑嫣儿离开,留给秦月晚的始终是一个决绝的背影。
顾瑞言离开,记者们顿时就把矛头纷纷指向了孤立无援的秦月晚。
他们把楼梯的出口给堵住,兴高采烈的往她脸上不停地按着快门。
“秦小姐,能给我们说说你跟刚刚那位小姑娘的事吗?”
“听爆料人说她的父亲是你们公司的财务总监,你是否因为私人恩怨而报复他们一家呢。”
秦月晚原本以为自己的心里防线已经足够强大,可当她被这么多人再次曲解时,她发现自己终究还是太矫情。
她被记者堵的都已经轻车熟路了,却从来没有过像这一次这样的狼狈。
她的指甲死死钻进掌心的皮肉,掀眸对着那些个依旧闪烁个不停地闪光灯皮笑肉不笑的道:“你们口中的那个爆料人到底是谁,又是谁给了你们造谣诽谤别人的权利?”
见她开腔,一众记者们情绪更加高涨,刻薄刁钻的问题一个接一个的朝秦月晚抛了过来:“那秦小姐,您解释解释吧,您刚刚为什么要推那个女孩下楼,真的只是因为您与她父亲的私人恩怨吗?”
秦月晚疲惫的撑起滴水不漏的笑容,“我与她父亲没有恩怨,请各位让一让,我该走了。”
没问出些惊天的爆料来,记者们哪有这么容易的就放她离开,由是他们丝毫不为所动,一个个的仍高举着话筒。
“听说那个女孩的父亲不小心算错了一笔项目上的账,导致了秦氏的亏损,所以才会出现刚刚秦小姐把那个女孩推下楼梯的一幕吗?”
秦月晚笑意凝在唇角,百口莫辩。
这世上本就有很多事情,是解释不来的,何况是刚才那副场面就连她自己都要以为是她刻意的把郑嫣儿给推了下去。
真相又如何呢,谁又在意事情的真相呢?
“秦小姐,那个女孩是有心脏病吗?您都能下得去狠手推一个心脏的病的女孩,您没想过她会因为您这一推而失去生命呢?”
秦月晚大脑中登时就变得一片空白,她失神的盯着刚刚说话的那个记者,扬声问道:“你亲眼看到我推她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