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月晚习惯性的换上拖鞋,原本蹭在白锦川脚下的小甜瓜娇气的叫了声,穿着粉红色的草莓毛衣慢悠悠的跑了过来。
秦月晚抱起它圆滚滚的身子,对上它丑丑的脸,终于长舒了口气,“还好你没被炖汤。”
听到声音,白锦川眉骨的位置微微抽搐,透过硕大无比的液晶屏幕他只隐隐约约看清了那单薄的一抹背影,便又是一阵心疼,忍不住想要拥她入怀。
这念头才动了半秒,便连同那烟蒂一同被他给掐灭的一干二净。
秦月晚心无旁骛的抱着小木瓜,白锦川拳头渐渐握紧,狠心的沉下了声音:“听沈阅说,去了白月湾?”
“是。”她低声应下,这才放下小木瓜去看他。小木瓜一落地便又屁颠屁颠的跑回了白锦川的身边,她唇角微抽,看着小木瓜尾巴开心的晃成一朵菊花趴在白锦川的脚下,眉头不声不响的皱了起来。
“那里的工人可有懈怠,灯光还全是亮的吗?”他俯下身随手捋顺了小木瓜脑袋上的毛,轻描淡写的开了口。
“都亮着,”秦月晚深吸了口气,一双捏紧成拳的手缓缓松开,慢慢的走到白锦川身后,心里明明有各种各样的话想要问他,一句句却都变成了梗在喉咙间的鱼刺,卡的柔软的食道一阵撕心裂肺的疼。
“那就好。”他无关紧要的应着,小木瓜在他手下服帖的就像是一团毛绒,无比的受用。
秦月晚觉得她很快就会被这样冷漠的对话给逼疯,终于还是疾步走向吊灯开关,刹那之间如白昼一般明亮的灯光就撒满了偌大的一席空间。
她缓步走到了他正前方的位置,脚下虚浮的倚在墙上,无声的与他对峙。
白锦川一贯是耐性极好的人,他轻轻拍了拍小甜瓜的草莓毛衣,小甜瓜便摇曳着绰约的身子略微有些委屈的踱到阳台。白锦川的唇角也染上了一层微不可察的冷气,抬起头来矜贵的抱起双臂,目光灼灼与秦月晚对视。
像是暗夜里等待捕食的一直狼,他在等,等她的质问。
可秦月晚只是想听他主动的解释,哪怕只是说说中午杏桂坊爽约的事情。
都是极端的性子,谁也不肯率先的低头。
只短短的十几分钟,秦月晚却觉得好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
白锦川似乎有些不耐,站起身来,朝浴室的方向去。
“白锦川。”她轻声唤住要上楼的白锦川,盯着他挺拔的背影,用力的咬紧了下唇,犹豫了很久才又开口:“白锦川,还记得之前我说过的吗,趁还没有离婚,趁还没有闹得面子上都过不去的时候,分开吧。”声音淡淡的,像是叹息一般。
男人沉稳的脚步猛的一顿,脑海中就像突兀的闪过了初初刚被剪掉的烛火,突然又没征兆的燃了起来。他没回过头看他,搭在楼梯木质栏杆上的一双手却不由得一点点的收紧。
有那么一刻,他真恨不得那栏杆就是她的脖颈,
“你在听我说吗?”她又开口,声音里带了零星的凉意。
白锦川蓦地收回了大手,疲惫的捏着眉心:“如果真有该分开的那么一天,我会告诉你。”
秦月晚闻言浑身都在难以抑制的颤抖,她嘲弄的挽起唇,对着他决绝的背影声嘶力竭的大喊:“白锦川,该分开的那么一天究竟是哪一天?你到底还要把我当傻子一样的利用多久?”
像极了受伤的鹿,濒死之时却也只能发出悲哀婉转的嘶鸣。
他骤然拧紧了眉目,转过身来看她:“晚晚,你在说什么。”
心虚了?秦月晚看着他紧张的模样唇角的弧度扯大了一些,她后退两步,眼里笑出水雾:“我说什么你不是最清楚吗,昨天的酒会你故意不来,难道不是故意为了让媒体报道出我试图用秦氏基金来进行利润操作的丑闻吗?然后舆论铺天盖地的都把矛头指向我,我势必会放弃了东郊那块四个亿的地皮,到时候你不就可以把那块地收入白氏的囊中了吗?”
说这些时,秦月晚的脑中一片空白,只看得清男人居高临下的眼神一点点变的阴冷:“秦月晚,你就一直这么想我?我在你的心目中,就那么的不堪?”
他的声音是极淡的冷,透着不怒自威的气息,阳台上的小木瓜忽然变的局促,安静的坐在花盆边一动也不动。
她猛的抽了一大口冷气,不动声色的捏紧了衣襟,声线沉了下来:“难道不是吗?酒会策划我只给你一个人看过,叶姝楣她突然出现还带了花圈,难道不是你一早就安排好的!”她目光越发的钝,“白锦川,你果然是心思细腻,一个离开西城的人都能被你找回来,那块破地对你真的就那么重要吗!”
她朝他吼,原本下午画好精致的妆容被眼泪打湿的一塌糊涂,长发凌乱的扑在颊边,像极了被风吹过的枯草。
白锦川目光阴冷,继而冷笑一声:“没错,你们秦氏东郊那块地的确很诱人,白氏已经觊觎很久了。”
“终于肯承认了是吗。”秦月晚只觉得胸口一窒,连呼吸渐渐都开始变的不通畅,她按住剧烈起伏的胸口,死死的瞪着白锦川,声音开始低了下来:“你很想要那块地?”
男人抿着薄唇没有开口,桀骜的目光锋利的似乎能把人的皮肤给割出血来。
秦月晚失声笑了,眼泪掉在嘴边,咸涩的味道顺着舌尖一直传进了心底。
“你想要,我给你,我给你那块地,从此你我两清。”她哆嗦着说完,抬起手整理头发不小心触碰到了脸颊,才发现不知何时自己已经泪流了满面。
白锦川盯着她满脸的泪渍,心下钝钝的疼痛,却依旧狠下心,冷冷的勾着唇,咬字一下比一下更重:“你太小瞧我了,唾手可得的东西,我白锦川向来不屑。”他的眉眼在她看不见的地方紧紧的蹙着,微不可闻的深吸了口气,没有一丝温度的声音寂然响起:“所以秦月晚,在我没喊结束之前,你最好少跟我谈两清。因为你欠我的债,永远都还不清。”
空旷的客厅里,洁白的地板反射着淡淡的光芒,他上身穿着最为常见的白色衬衫,下身一条笔挺的西裤熨烫的没有一丝褶皱,令人看起来就觉得很累。
那声音只是冰冷,却锋利的如同一把匕首。
说完了他便决绝的转身,没有丝毫怜惜的再回过头看她一眼。
一瞬间秦月晚脑中紧紧绷着的那根弦忽然就摧枯拉朽的彻底断了,怒火渐渐熄灭,只余满心悲凉。
夜色如水一般冰冷,她起初以为自己的世界终于流光溢彩,直到现在才恍然惊觉,站在光源那头等着自己的人却始终不是他。
秦月晚慢慢的调整着呼吸,步伐佯装悠然踱到沙发边,然后把整个身体都陷了进去。小木瓜呜咽一声,终于迈着四条短腿从阳台出来,安安静静的俯在沙发下。
窗外的墨色越渐浓重,双层独栋的别墅里安静到一根针落地的声音都能清清楚楚的听见。她蜷缩在美人榻上,全身的力气仿佛都被尽数抽走,紧跟着困倦的昏沉铺天盖地的袭击着她越发敏感的神经末梢。昨夜淋雨的旧疾尚且未愈,半睡半醒间,头重脚轻的感觉分外的明显。
秦月晚无意识的掀了掀眼皮,不甚清晰的视野中倏然出现了一张带着冷气的俊美面孔,小木瓜在这时又委屈的叫了一声,她不知怎么的忽就哭了,带着朦胧泪眼浑浑噩噩的睡了过去。
第二天秦月晚是在卧室的大床上醒来的,她身上盖着曾经跟白锦川一起新购置的羽绒被,房间里周遭的陈设依旧是熟悉的模样。唯独床头边柜子上落下的一撮烟灰有些突兀,而空气里淡淡的熏香也恰到好处的遮盖住了烟味。
秦月晚揉着酸痛的脑袋,实在记不起自己是什么时候爬上床来的。
她赤着脚踩上了地板,门外倏然之间响起了颇有节奏的铃铛声。小木瓜脖子上系着一个银质的铃铛,晃晃悠悠的跑进了卧室,叼起一只拖鞋扔在秦月晚的面前。
小木瓜从前算不上脾性活泼的狗狗,它是当年顾瑞言去瑞士的时候送给秦月晚的。那时初到秦宅,秦星晚跟亲老爷子都不怎么待见这只模样蠢笨木讷,甚至有些丑陋的小巴哥。在很长一段时间小木瓜都有些孤僻、焦虑,而这种症状延续到她搬来红郡不久后就开始渐渐地消失,不仅开始慢慢的接触白锦川,就连性格也与之前大相径庭变得伶俐且开朗。
秦月晚低头看着它脸上并不美观的褶皱,不知怎的蓦然间就想起了白锦川那张阴鸷的俊脸,心里的不悦油然而生。
她没好气的踢开拖鞋,依旧赤着脚径自掠过小木瓜圆滚滚的身体,明知道它回答不了自己却依旧愤然的问道:“木瓜,你一个男孩子,谁给你买的那么丑的粉红色毛衣?”
小木瓜似乎听懂了她的话,委屈的扭了扭身子,折回去后又叼起了拖鞋,追在秦月晚前面放下。
她冷冷的皱起眉,回想起白锦川曾沉声责备她不穿拖鞋的模样,心里的憋闷越发明显,就连一只狗都潜移默化的跟他学上了臭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