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郑家爷爷毕竟帮助过我,我又不好意思直接拒绝,只能说:“我尽量试试。”
郑家爷爷也看出了我的为难,憨憨地说:“你不用太担心,你身上有强的能力,身边还有能人,张道士不敢拿你怎么样。”
这句话的直接意思其实就是,张道士这个人很危险,但他不敢害我的。
我听得心里直吐血,自从在那个见鬼的村子回来之后,我就没碰上一件好事。这次帮方素瑜查郑先生的事,就差点挂掉了。谁知道下一次,会不会更危险?
脚踝上的伤疼得钻心,我心不在焉地胡乱点头,算是应了郑家爷爷的话。之后凭记忆去找了些药草敷在伤口上,又从衣摆割下一块布包扎好。
艰难地瘸回山洞里,找到手机想打电话求助,试过几次却都开不了机。
森林里根本分不清东南西北,如果我贸贸然走出去,只怕会迷路。或许,我先在洞里面呆一晚,等到天亮再想办法回去?
我正在心里盘算,郑家爷爷这时说:“你还是赶紧离开森林吧,夜里野兽容易出没。趁我还有点能力,我带你走出去。”
虽然郑家爷爷是只鬼,可他是只好鬼。有时候人比鬼可怕多了,所以半夜三更我跟只鬼呆一块,居然半点也不觉得害怕,还十分信任他。
我点头说了声“好”,之后走到结了冰的颜医生旁边,忍着心里的恐惧前后观察了一遍,忍不住问:“郑爷爷,你知道这个人是什么变成的吗?”
树变成人我见过,我只是没见过哪种树身上能长出这么长的藤蔓来。
“我道行不深,实在看不出来。”郑家爷爷说:“别管他了,我们快走吧,”
一路黑灯瞎火,到处都是疯长的野长和茂密的高大树木,森林里连条成样的路都没有。
我已经记不清自己摔了多少跟头,身上被利叶割破了几道伤口。
还好头顶有个明亮的月亮,不然这样一路摸黑,我宁愿提心吊胆地在洞里等别人来救。
走到半路的时候我突然想到,陆子城在电话里答应医生会过来,但是到现在他还没赶到。是中途后悔不想救人了,还是他出了什么意外?
就像郑家爷爷说的那样,这里是森林,陆子城那个人看起来斯文温和,如果遇到野兽,该怎么办?
他该不会是被野兽吃了吧?
我越想越害怕,不由地加快脚步,恨不得脚上长翅膀马上飞回城镇,去看看陆子城到底出没出事。
郑家爷爷在旁边给我指路,也不知道走了多久,我突然听到一阵粗重的喘气声,接着是枯枝被踩碎的声音,那脚步声绝对不是我踩出来的。
喘气声越来越近,郑家爷爷连忙对我说:“是狼!你站着别动,我想办法引开它。”
我的呼吸一滞,居然碰到狼了?
这种一辈子也不可能遇到的事,现在却在我的面前发生。我看到黑影重重的林木间出现一双冒绿光的眼睛,它正一点点地朝我靠过来。
现在,我该听郑家爷爷的话站着不动,还是自己救自己撒腿就跑?
可我跑得过狼吗?我有一只脚还受伤了。
我被恐惧狠狠地扼住了心脏,有种晕眩的感觉,脑袋都疼起来。眼看狼越来越靠近,我刚要起脚就跑。
“你别动。”郑家爷爷厉声说:“我在你的周围起了鬼打墙,希望这只动物灵性不高,能把它绕开。”
郑家爷爷的话刚说完,狼就来到了我的面前。可是它却像没看到我,在我周围左嗅嗅右嗅嗅,之后就甩着尾巴离开。
我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看到狼,虽然看不太清醒它的样子,可是我刚刚很明显地感受到一股来自灵魂深处的压迫感。
它眼睛里那层绿色的光芒太瘆人了,身上的狼毛看起来就跟钢针一般。我总觉得如果那只狼不是被鬼打墙迷了,估计它会马上扑向我,把我的肉撕咬进它肚子里。
这一刻绝对会成为我一辈子的梦魇。
那只狼并没有马上走远,在我的身旁来来回回地转了几圈后才肯离开。
我松口气,回魂后朝郑家爷爷竖起大拇指,“郑爷爷,您可真厉害,连狼都能迷住。”
“这只狼应该年龄不大,灵智还没有长全。”郑家爷爷说:“如果来只成年的狼,只怕我的鬼打墙也不管用。”
经历过这次鬼打墙后,我对郑家爷爷的信任感又提升了几分,不时地和他聊天。
他向我问起小诗的模样,我拿手比着她的身高,告诉郑爷爷:“她的眼睛很大很漂亮,扎着两条小辫子,一看就是个美人胚子。”
“我的儿媳妇是我亲手挑的,不但心眼好,还长得很俊,我的孙女自然也不会差到哪里去。”郑爷爷的语气里充满向往:“可惜,我没能看看小孙女现在长啥模样。”
我突然有些心酸,抿着嘴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
后来,我听郑家爷爷说起他的儿子郑先生。
“其实他本性不坏的,只是爱喝酒,喝醉了就喜欢揍人。儿媳妇被他失手打死后,我觉得他应该有过悔意的。只是我那老太婆耳根子软,替他瞒了下来。”
郑先生怕小诗说漏他的秘密,不顾她的生命安全要也出院,我实在想不出这种人哪里来的本性善良。
我沉默地赶路,郑家爷爷继续说:“有些人提倡吃素,可是一旦某天开了荤明白了肉的美味,就会一发不可收拾。杀人其实也一样,也许最初的时候会惶恐害怕自责,可时间长了,又没有受到惩罚,他就会觉得原来杀个人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就会慢慢地把杀人看作开荤一般平常。”
这些话咋一听似乎是在为他的儿子开脱,但仔细地想,却会觉得是细思极恐的道理。
这让我想起了人性本恶。
话题太沉闷,加上我身上有伤,心情并不美好,所以就算郑爷爷说得很有道理,我也不想接口。
不知不觉,天边泛起了鱼肚白。走出森林看到大马路那一刻,我突然觉得很不真实。
“丫头你安全了,等到天完全亮起来,总会有路过的车辆。”郑家爷爷说:“我也该走啦。”
天色越来越亮,郑家爷爷的魂魄突然变得虚幻。
原来鬼魂灰飞烟灭是这样子的。
我看着老人苍老的面容,想起他死后却不能入土为安,被压在树底整整三年,还被吸走了灵力。
他再也没有机会重新做人。
“丫头,谢谢你。”郑家爷爷并没任何怨怼,很慈祥地对我说:“谢谢你救了我的孙女。”
“你不用谢我,你以后……”我有些哽咽,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郑家爷爷的魂魄越来越透明,到最后和空气融为了一体。
我朝老爷爷消失的方向深深地鞠躬。
后来,我沿着大马路走了很久才碰到一辆车,幸运的是车主是个好心人,见我浑身是伤狼狈不堪,还说要把我送到医院。
我太累,靠在柔软的车垫就睡着了。
等我醒过来,车已经开到了医院大门口,车主和善地提醒我:“小姑娘,到医院了。”
我想起医院里阴森森的鬼魂,神经质地大声说:“我不要去医院!先生你可以送我回家吗?拜托你了。”
“为什么不愿意去医院?”车主奇怪地问:“你全身都是伤,需要处理一下伤口。”
“都是一些皮外伤,回家擦点药就没事了。”我坚决地说:“要不我下车自己叫车吧,给你添麻烦了。”
车主叹口气说:“你这孩子,受了伤不去医院怎么行?算了,我送你回家吧。”
我感激地再三道谢。
路上,热情和善的车主对我说:“我家闺女比你小一点,那脾气也是谁都拗不过,受了伤也是三哄四共才肯去医院。你们这些小孩,永远都不知道父母心里有多着急和心疼你们。”
我低下头没说话,眼眶却红了。
从小到大我就跟孤儿差不多,没有长辈喜欢我,没有小孩愿意和我玩。姥姥虽然辛苦地拉扯我长大,却从不亲近我。我长大后,从未尽过养育之责的父母闷不吭声就把我卖给人贩子。
现在,我遭遇离奇恐怖的事情,还弄得浑身是伤,却不知道找谁诉苦。
车主见我不吭声,以为我不喜欢听他的话,又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说什么“父母恩重如山”,还劝我:“少和家人闹别扭。”
我闷闷不乐地“嗯”了一声,车主总算明白我不喜欢听这些,转而问起我身上的伤来,“小姑娘,你怎么伤成这样?是不是遇到坏人了?要不要报警?”
我摇头。
这种事报警有啥用?
很快回到东翠区的宿舍楼下,车主把我扶下车,还关切地问我要不要打电话让家里人来。
我拒绝了他的好意,挤出笑容说:“谢谢你送我回家,你真的是一个好人。”
“小事,不用放在心上。到是你,自己一个人要小心。”
等车主离开后,我才慢慢地走上四楼。
声控灯仍然灰暗,我扶着楼梯上楼,手指被木梯断裂的刺扎了一下,很疼。可是我心里居然很平静,甚至希望那两只鬼会突然出现。
我想把郑家爷爷的事情告诉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