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张她日思夜想的面孔，那双总是看向她的绿眸，却无了焦距，茫然地站在她身边，面无表情。
“你不是……默烟吗？”越渱总算换过神，愣愣地道，她见过默烟，只是，他怎么会是北颜心仪的人？如果真是这样，那清素……她转头看向身旁的清素，清素紧握着双拳，压抑已久的情绪就要爆发，她死死地咬住下唇，不让自己呼出声来。
默儿听到越渱的声音，轻轻转过头，茫然的双眼看向她，张了张嘴，没有说出话。北颜将他护在身后，挡住她们的视线，“默儿他不会说话，我从救了他开始就这样了。”她顿了顿，接着拉住默儿的手，“他是我的默儿，不是什么默烟。”默儿不动声色地抽出自己的手，眼神看向周围，似是感觉到了什么。
不是？不对，那眼神，那神情，那熟悉的气味，他……明明是她的默烟。“默烟……”她伸出手，想要去触碰他，见到他了，终于见到他了……还未碰到，便被北颜挡下，北颜皱了皱眉，“盼姑娘，我已经跟你说了，这是默儿，不是默烟。我不知道默烟是谁，但是这是我的未、婚、夫。”
清素震了震，失神般的退了几步，越渱见状，走过去拍拍清素的肩膀，“盼烟
……也许这不是……”
还未说完，便被一个嘶哑的声音打破，“素……素……”默儿轻轻呢喃，明明茫然的眼底，却突然闪过狂喜和激动，北颜惊讶地看着他，“默儿，你能说话吗……你终于可以说话了？”
“素……你是素吗？你是吗？”默儿推开北颜，手向前探去，双目已经失明的他，一下子没有了支撑点，摔倒在地，“素……”
他，还记得我？清素扶起地上的默儿，她不管了，就算在北颜面前露出真实身份，就算会因此万劫不复，为了她的默烟，她什么都放得下。“默烟，默烟，是我啊，是我啊。”她紧紧抱住他，红色的眸子合上，她害怕，自己会忍不住落泪，她不愿意让除了默烟之外的人看到她的无助和悲伤。
默儿伸出手，轻轻扶上她的容颜，摸了又摸，他已经失去了双眼，唯一能分辨的，只有双手。半晌，默儿猛地推开她，失望再次浮现在那张绝美的脸上，“你……你不是，你不是她……”可是为什么，那种气味，很熟悉？明明就不是她……不是她……
对了……我的脸，已经没有那当初那么绝色的面容，只是一张……平凡的容颜……清素扶上自己的脸，惨然笑道：“就算没有当初那样绝色倾城，烟儿，你也分不清我的气味吗？”如果连这点小事都跨越不过，那么曾经的感情，又算什么？
默儿听闻此言，轻轻看着她，她是‘她’吗？那种悲伤的语气，为什么心里会因她这句话感到突然的疼痛？“你是素，你是……你是……”一滴泪轻轻滑落墨绿色的眸子，他睁大了眼眸，虽然看不见，但是眼前的人，不会错……是她……是她！就算改变了容貌，还是她，不变的她，霸道的她。
北颜看不下去了，她拉过默儿，面上已经有一丝怒气，“盼姑娘，他是默儿，我的未婚夫。”虽是这样说，但是眼前这个面容平凡的女子，却好似没有看见她，眼神透过她看向身后的默烟。
“我不嫁。”默烟轻轻吐出这三个字，令北颜一瞬间仿佛置于冰窖，“默儿，你说……什么？”她听错了吗？一向不喜言语，甚至没有跟她说过一句话的默儿，却因见到这个女人，开口对她说出令她伤心地语言。
“我，不嫁。”默儿重复了这句话，别过头，不去感受北颜的痛苦。“我等待的人，已经来了，我……无法爱你。北颜。”心，早在十年前，被那个女孩夺走，又怎会再爱上他人呢。
“为什么？”北颜被打击得退后两步，眼底充满了不甘，“就因为这个初次见面，不知来历的女人吗？”越渱捂住了头，这场局面，怎是乱字得了？“北颜，”清素打断了她的话，“你没有资格跟我这样说，我和烟儿的感情，你是永远也无法超过，就算你是北家的当家。”
“你……”北颜怒极，心仪的默儿如此失常，如果这个女人不出现，她明明可以娶他，明明可以……“你是不是在想，如果我不出现，你就可以娶烟儿？”清素拉住默烟的手，眼神坚决地道：“北颜，烟儿是我的，从一开始，他就是我的，你抢不走，也夺不去，他，是我的。我不想和你反目成仇，但是烟儿，是我的！”
经历了那么多，她终于明白了默烟那种默默地爱是多么辛苦，她也终是知道，于他的那份心情。默烟无法看清现在的情况，她……终是承认了他吗？
守候了十年，等待了十年，原本的身体已经灰飞烟灭，他本以为，此生就算得不到她，也满足了。可是不知为何，竟然投生到另一具跟原本身体差不多的身体里。并且……再次遇见她，这样，也就满足了吧。
“北颜……”越渱看见她呆愣的神情，再看看一旁坚定的清素，有些为难，“时候不早了，先吃晚饭吧，北颜，你先跟我出去。”说完，牵起北颜的手，走出了大堂，突然想到了什么，回过头复杂的看了清素一眼，“盼烟，你带来的那两位公子……”
默烟一听，身子突然僵住，两位公子，是泉和透吗？她还是放不下他们吗？“我知道。”清素对越渱点点头，待两人走出大堂，她拥住默烟的身子，“烟儿，不是你想的那样……我……”
默烟摇了摇头，很少微笑的俊脸居然浮现一个淡淡的笑意，“素，你刚才叫我什么？”
“烟儿。”
“再叫一次，好吗？”
“烟儿……烟儿……”
“我第一次，听到你这样叫我。”默烟的目光飘向远处，“以前的素，总是对韵皇妃情有独钟，三千弱水，只取一瓢。而我作为你的贴身侍卫，能够给你的，只是站在你的身边，保护你。素，我不奢求什么，我只希望能够保护你，可是现在的我，却是一个完完全全的废人，双目失明，武功尽失。这样的我，你还要吗？”
“烟儿，”她轻轻抱住他，废人吗？可是你却是因我，才变成今天这样，我不会放过伤害我们的人……不会……“我爱你。”
蓝国皇宫内，一只老虎懒洋洋地趴在一个绝色男子的身边，不时地伸伸爪子。他拥有一头蓝发，煞是好看，眼眸是如同火焰般的红色，此刻那双红眸，却快要喷出火来了。他对面有几个装扮像是御医的女子，十几双眼睛齐刷刷地盯着床榻上的青衣男子。
那男子的肚子高高隆起，呼吸却十分急促，他的下体血流不止，冷汗顺着光洁的额头滑下，他紧紧捂着肚子，痛苦地低吟。
“他到底怎么样了？”蓝皖箐溪实在是忍不住了，一把提起一个女子，对着她的脸怒吼道。怎么会这样，他只是喝了一点水，就变成这样了？难道，有人在蓝国皇宫下毒？该死！是谁？难道又是水逾？她派人潜入我蓝国皇宫？
“皇、皇子殿下，这个男子只是喝下了堕胎药……”女子冷汗直流地看着眼前这个暴怒的皇子，再小心翼翼地瞅了瞅身后的老虎。
堕胎药？蓝皖箐溪一下子蒙了，堕胎药？脑海里突然浮现那个张扬女子狂傲的笑容。他怔怔地看了看床榻上，痛苦呻吟的韵儿，下毒的真正目的，是要打掉这个孩子吗？
可是这个孩子，是那个女人唯一的子嗣，也是韵儿活下去的期望啊，她已经死了，他唯一的希望就是这个孩子，连这样的愿望都不能实现吗？蓝皖箐溪咬咬牙，冲她们吼道：“不，不可以！一定要救他，还有……还有孩子，如果你们救不了，你们就去陪葬！”
“可是皇子殿下，这堕胎药并不是我们能够……这个公子毫无防备的全部喝下，孩子已经在肚子里成型，但是还是救不了，如果必须救……那么只能救一个人。”女子为难地看了韵儿一眼。
床榻上的韵儿痛苦地睁开眼睛，只能救……一个人吗？孩子……救孩子……他的嘴角溢出鲜血，伸出手，紧紧抓住蓝皖箐溪，忍住下腹撕心般的疼痛，口中断断续续地吐出破碎的字眼：“救孩子……求求你，救孩子，这是她唯一留给我的……不能失去……不可以……”他好恨，为什么？是谁要加害他的孩子？
他已经失去了她，不可以再失去他们的孩子，就算拼了命，也要保住那个孩子，只因，那是他们唯一的孩子。泪顺着蓝色的眼睛流下，下腹疼痛不已，如一把大刀，将他生生砍下。血深深刺痛了蓝皖箐溪的眼睛，他忍住泪水，轻轻握住韵儿的手，“韵哥哥，她若是在这里，一定也会保护你，孩子……”他顿了顿，眼底飞快地掠过悲伤，但看到韵儿惨白无血的脸蛋，狠下心，别过头，丢下一句话：“打掉孩子，保住他。”
“不……不要！不要！啊！”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从身后传来，蓝皖箐溪别过脸，不再去看那令人心痛的一目。他垂下头，低声对身边的老虎道：“你说，我做的对吗？我只是……不想让她再伤心，如果那个女人在天有灵，也会这样做吧。”
风中，轻轻飘过一片蓝色的花瓣，带着暖暖的气息，拂过蓝皖箐溪的发丝，落入他的手中。他眼神一凌，狠狠捏住那朵蓝色的花瓣，“我会找出你的……水逾的走狗。”韵哥哥怀的是她的孩子，水逾是不可能让女皇的孩子出生，好狠啊……居然连一个未出生的孩子都不放过。
床榻上，韵儿看着下体的鲜血，蓝色的眸子闪过深深地绝望，再也支撑不住，倒在床上。
……
清素站在窗前，身边站着默烟，“怎么了？素？”默烟感觉到她的不对劲，问道。“没什么。”她转过脸，笑道：“去吃晚饭吧，默烟，不要对任何人说起我的身份，你依然扮演默儿，有人的时候要叫我盼姑娘。”她眼神一鼎，伸出手紧紧抓住他的手，心底微微有些安心，刚才的感觉，是什么？似乎是谁在痛苦着……
她摇摇头，是我多心了吧。默烟神色复杂地用看不见的眼睛盯着她，“素，你累了。”他就算没有双眼，也能感觉得到这个女子的喜怒哀乐，现在什么都没有的他，唯一能给她的，只是这一点安慰。
“恩，我累了。”清素笑了笑，“可是，还是要继续，我不能在这里输掉。”她顿了顿，低头看了看默烟的眼睛，伸出手仔细摸了摸，“烟儿，你知道自己是怎么活过来的吗？”
他面色有些红，不自在地摇了摇头，“不，我明明已经死了，可是……再次醒来时，就已经在这句身体上了。”毫无武功，双目失明，被北颜救下。
“是‘阴毒’。”面色一沉，她轻声道。“需要点时间。”阴毒，默烟这个算好，稍不注意的人双目就会失明，救也救不了。
“素，你教我武功吧。”默烟轻轻将她的头靠在自己身上，“我想保护你。”
也是这句话，可是烟儿，你就是因为这句话而失去了生命，“傻瓜，我才不需要你保护呢，你总是这样，总是不为自己想。”
她闭上眼睛，如同几年前的那个夜晚，静静地抱着这个可以令她安心的胸膛，眼眸却飘向远方，不安越来越大，韵儿，是你出事了吗？
晚膳过后，气氛都异常僵硬，清素借口去花园散散心，独自一个人找到了北颜，“默儿的眼睛是怎么回事？”她不想拐弯抹角，直接问道，北颜救下了他，应该知道。
“你独自来找我就是为了这件事？”北颜冷漠地看着她，“我不知道，我救下默儿就是这样。”她的语气，在说到‘默儿’两字时，微微有些松动。
“……”清素看了她良久，最终转身离去，“站住！”身后传来北颜的声音，“你问完了，我也要问你。”问我？清素转过身，正视她，问我什么？难道是怎么与默儿认识的？
“我要问你，”北颜从腰间抽出一把剑，凌厉的剑锋直抵清素，“你为什么戴着人皮面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