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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雕虫小技

韩商心中惊骇,不知如何料理此事,且想先看看这人伤情再说。夏铭焉更是三步并作两步,匆匆来到老妪近前,问道:“老人家,你没事吧?”说时便要俯身看望。

正这时,忽听西南方向有人喝道:“快闪开,她要害你!”这一声玲珑秀雅,中气十足,却又不失温婉,在人声熙攘声中显得与众不同。

夏铭焉本就心存疑惑,当下不敢怠慢,急忙收手,退出三步后,依旧不见老妪有所动静,这才循声向西南方向的高岗上看去。

只见那土岗上停着两骑马,马上坐着一男一女,年龄与自己相仿。男子身材高挑,正襟端坐,漠然不语,两条浓密的扫帚眉紧锁,眉头下一双虎目凛凛生威,昂起头来挑视四境,显得十分威武傲慢。

武素心与韩商赶到近前,也随之看向那土岗上的二人,及等目光落在那女子身上时,诚然惊鸿一瞥,竟是被她的美貌惊得呆了。这女子之美便如诗经中所云: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巧笑倩兮,美目盼兮。除此千古名篇,却是生花妙笔也难以勾勒,而这声喊正是发自她的口中。

喊声未落,女子红唇未合,余韵犹在两腮,叫人不忍细读,也不及回味;又见她削肩束腰,身形窈窕,身上青衣素带随风飘摆,宛如合山绿柳,影遮冷月,仿若神妃仙子一般,只看一眼便熏熏然已有醉意。

那男子见了众人痴呆呆的目光,有意将青衣女子掩在身后,目光瞠起,冷哼了一声,双脚一磕马镫,冲那老妪喝道:“你骗得了这些人,岂能骗得过我!还不快快起来!”

此时看热闹的人越聚越多,里三层外三层,早已将韩商三人与那老妪围在当中。老妪见无处遁形,身子微微一颤,徐徐躬身站起。她原本身材佝偻,想必应有大把年纪,可抬起头后,众人定睛一看,竟是个三十岁上下的妇人。

这妇人抿了抿衣袖,收起暗里玄机,偷眼打量着高处的一男一女,见二人生得与众不同,摇头说道:“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阁下是何人,为何坏我好事?”

男子朗声笑道:“你这买卖端的不道地,我若见也不管,岂还是青城派弟子!”他有意将“青城派”三字扬高了三个声调,只怕方圆十里内的人都听得清楚。

那妇人身子一颤,抬眼看了看他身后女子,凭这等容貌气质,说是青城派弟子,断然不会有假;便无奈地摇了摇头,顿足叹息一声,挤开人群匆匆去了。

韩商直至此刻还不知当中蹊跷,但见那妇人落荒而逃,心中虽不甚解,却也知道是她的诡计被青城派二人识破,夏铭焉才免遭一劫,不由得心生感激。

武素心恍然大悟,未等韩商发问,率先说道:“难道她是‘放蛊妇人’?”

马上女子颔首笑道:“不错,她放的虫蛊高明之极,若无原配解药,中者恐怕多半要丢掉性命。那蛊虫就藏在她袖口中,一旦这位姑娘伸手搀扶,必中其害;接下来那解蛊的郎中便在不远处等待你们上门,到时候认宰认割,岂敢有什么怨言。”她柔声细语把事情原委讲得清楚,众人聚精会神听得明白,不禁有好事的人嚷道:“是蜀中青城山的侠客,好生了得!”“是啊,青城派名不虚传!”

马上男子更为得意,笑道:“这妇人雕虫小技,竟也敢出来害人!我真该一剑结果了她,免得让她流毒于世。”说话时手抚肋下剑柄上的玉佩,那佩雕刻得是一只麒麟,玲珑剔透,十分隽永,玉佩下系的蝴蝶穿花缀子也漂亮得紧,一看便知是上等货色。

青衣女子道:“哥,饶她一命也好,或许她能改邪归正,不再放蛊害人。”女子显然知道兄长心高气傲,只好顺其话意,让他高兴便是。

围观众人渐渐散去,韩商三人动身向高岗处走近几步,拱手说道:“多谢两位,若不是二位及时搭救,恐怕我师妹早就中了蛊,这般大恩,在下不敢言谢,不如二位赏面,我三人做东,略表谢意如何?”

韩商说话间目光游走,不自觉地落在那女子身上,不禁心神一荡,失神良久,恍然察觉有失礼数,急忙看向那男子,只好讪颜一笑。

那男子居高临下,将韩商的举止神态尽收眼底,顿时心生不悦,直言不讳地说道:“小子,你可别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不知师承何处,报上来我听一听。”他态度转变之快让人始料不及,若换作平时,夏铭焉听旁人如此辱没表哥,早已恼怒,可当下对这恩公又怎好发作。

武素心听他言语轻浮傲慢,并未气恼,笑道:“两位是青城派高徒,怪不得见多识广。说起来咱们也是异门同宗,在下三人正是清明剑派弟子。”她断然不想将“尚虚门”三字说出口,毕竟她并非尚虚门中等闲弟子,只怕招惹不必要的是非。

男子听了此话,脸色顿时变得铁青,方才趾高气昂、耀武扬威的劲头转瞬不见了,冷冰冰地说道:“咱们走。”

武素心慧眼明心,早就看穿了他的心意,知道他飞扬跋扈的劲头是被“清明剑派”这响当当的四个字压了下去。天下间谁都知道青城派名头响亮,但若比起清明剑派来,当真是小巫见了大巫;而这男子重眉阔口,语气傲慢,显然功利之心过重,此刻因门第之差而折损了颜面,自然觉得是奇耻大辱。

青衣女子性情温和,原本要和韩商三人说些好话,却见兄长性子急躁,话不投机催马欲走,急忙劝道:“哥,他们又无恶意。”

韩商心性耿直,断然不会对恩人妄加揣测,暗想这人莫非与清明剑派有什么过结,因而才悻悻离去,急忙抱拳婉留道:“青城派的师兄,三门六派同气连枝,肝胆相照,尊驾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我等若是不当面言谢,心中如何过意得去。”

男子闻言停下坐骑,道:“你怎么想是你自己的事,与我何干!走。”

青衣女子深知兄长主意已定,再劝也是徒劳,便催马向前赶了几步,拱手道:“清明剑派的师兄师姐,三门六派同气连枝,肝胆相照,你们不必将此事挂在心上,只要莫怪我哥哥......”却听男子喝道:“雪夷,还不快走!”

女子听他严词厉色,不敢逗留,见韩商听到“雪夷”二字略感诧异,便莞尔一笑,道:“我姓陆,我哥哥陆与峰,三位后会有期。”说罢一抖缰绳,调转马头便已赶了过去。

韩商听了她悦耳动听的话音,如沐春风,恍惚觉得与她似曾相识,却又不记得在哪里见过,莫不是在梦里?想来也只有梦中仙境,才能得见如此佳人!此刻望着她远去的背影,不禁呆若木鸡,有心抓一把影子,记下她那婀娜妩媚的身姿、雾鬓风鬟的发髻、顾盼神飞的风采,日后也好聊以慰藉。

他良久沉陷其中,流连忘返,直到两骑马走得远了,忽听夏铭焉斥道:“还看不够!看不够便跟过去看罢!怪不得人家兄长怨你无礼,好在我没瞎了眼,替你出这个头!”

韩商被她一语惊醒,转眼再看,只见夏铭焉紧催马匹,早已赶出了十几步远,连武素心也未等候自己。他心念一转,便知表妹是醋意发作,急忙纵马追了上去,尴尬笑道:“铭焉,那女子救了你,而且又是青城派弟子......”

夏铭焉驳斥道:“是不是见识广博,大方得体,钟灵毓秀,身量**,又入了你韩少爷的法眼!不过我可告诉你,江湖中尽人皆知,青城派掌门青衣师太最见不得你这种花.心男子,恨不得一刀一个全都宰了!”

夏铭焉这路天下无双的嘴上功夫施展出来,几十个字顷刻间喷薄而出,直说得韩商哑口无言,不禁收缰驻马,避过这阵锋头,回首又看到武素心,正想着她能为自己说句好话,怎料武素心也是一脸漠然,只字不说便追着夏铭焉策马而去。

韩商自觉无趣,恍然明白过来,想必自己方才的举止应是极为失态,不仅惹怒了表妹,连善解人意的武姑娘也已心生不悦。意念及此,心中顿觉茫然无助,委实不知这一回自己是对是错,再不敢多说半个字,只好默默打马跟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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