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雀告诉了他们金鳞的位置。
“莫语凝在哪儿？”子青急切问。
小红鸟扇了扇翅膀，这几天她大部分时间都在沉睡中度过的，一旦醒来便是朱雀的思维。“她昨天还在云中。”
“那现在呢？”水族少女捧着她，萧云竹站在船头，他们已经到了莫语凝所指的位置，若她推断没有问题，鲛人就在下面了。
“我不知道。”朱雀摇了摇火红的小脑袋，“她说要去修罗谷。”
去了修罗谷，剩下的路程就难以预料了。子青跌坐在船舱里，直盯着海水发呆。“这么说她没事？”
“看起来很好。”朱雀露出疲态，“我很快就要休息了。”她望向萧云竹，这个女人不会一直沉默。
果然，黑衣女子问：“鲛人会跑吗？”
“不会。”朱雀说：“红珊瑚在下面。”
她说完就陷入了沉睡。
嫣珠将她收好，趴在船边出神，金鳞姐姐就在下面吗？她迫不及待的想去看看。
然而萧云竹拦住了她。
“我先下去。”她说。
“我更熟悉这里。”嫣珠抗议，她不想让别人先看见金鳞姐姐。
“我没有被抓过。”萧云竹说：“也和你们不熟，被抓住后你们不用管我。”
子青猛地抬起头，“你会被抓吗？”
“这取决于鲛人的修为。”萧云竹很诚实，“我会带着传音玉简。”
她的决定向来不可更改，嫣珠只能眼睁睁看着萧云竹换好衣服从船头一跃而下，她落水极轻，胜过生活在水中的鱼类，也胜过嫣珠。水族少女咬了咬嘴唇握着装有朱雀的红丝袋不说话。
“你应该相信萧云竹。”子青只能这样安慰她。
嫣珠摇了摇头，“她不值得相信。”
子青愕然，没想到她会如此评价。嫣珠却看向了他，解释道：“她知道我有归一诀，却没有要。”
以萧云竹的性格，不会在有推演功法的情况下置之不理，她是那种将危险降到最低限度的人，一个地地道道的修罗谷居民。
“你的意思是……”子青也弄不明白了，难道这个萧云竹是假的？
“她别有目的。”嫣珠知道她是真货，但也不清楚具体的细节，她盯着漆黑的海水发呆，瞳孔没有焦距一片空茫。
萧云竹入水后没有立刻失去视线，浅层海水被阳光照的暖意融融，澄澈而透亮，红珊瑚最喜爱这种浅水，可惜这儿没有礁石。她一直困惑莫语凝的答案，没有礁石的深海怎么会是红珊瑚的故居？难道莫语凝指错了？可她现在已经是千秋了不是吗？神明会犯如此低级的错误？
她潜的更深，光线越来越淡直至消失，然后她感觉到了结界。
一般人是发现不了这样隐蔽的结界的，它与海水融为一体，若不是抱有探查的目的肯定以为自己是碰到了鱼或者水草，但这儿一个都没有。萧云竹抽出随身携带的短刀，它轻易陷入了结界中，但没有戳破。
弹性的，聪明。
黑衣女子掐了一个法诀，使她的身体能够没入结界中，鲛人没有发现她，修罗谷的居民最擅长隐蔽。
法诀中藏着一个“结”字。
她潜入结界之中，这儿光线明亮，她的法诀引起的微光没有招来任何人的注意。但她不能轻易现形。
这里的居民都长着长长的鱼尾，靛青与碧蓝随处可见，甚至偶尔有亮金色的鱼鳞游过，宛如宝座上的贵妇。萧云竹修长的人腿在这里不会受到欢迎。
她向下一沉，脚尖触及沙滩，细腻洁白，藏有指甲大的贝壳。她落地无声，连沙子里的小鱼都依然沉睡。
沙滩旁有刻意搬来的礁石，它们发着荧光，红珊瑚种植其上。
用月光母石种植海底作物真是个妙主意。萧云竹想，这些石头携带的光线可释放百年，在深海中是个宝物。但这么大块的月光石可不便宜，鲛人这回真是下了血本。
红珊瑚还未长大，她少有隐藏的地方，只好用幻术将自己装扮成鲛人混入其内，这个办法卓有成效，而且难被发现。要知道鲛人的神识出了种族就不好用了。
但她无法发出他们的高音，那种听不见的声音是鲛人交通的方式，她还是要小心。不过这正是她的特长。
萧云竹躲在一块月光母石后，依照诺言把这里的情况报告给了嫣珠子青，他们对此也十分惊讶，但水族少女更好奇金鳞的事情。
“我可以下去了吗？”她焦急问。
“不可以。”萧云竹立刻拒绝，“这里依然很危险。”
她说的不错，水道旁可以看见持戟的鲛人士兵，他们人数不多，加上平民也不过一百，但每个都鳞片闪亮，雄心勃勃。
萧云竹以前见过鲛人，但不是在云中。一开始出现鲛珠的时候他们还以为是修罗谷传回来的，但后来数量太多，证明了起源是云中。
她游到一队雌鲛人之中，她们每个都美若天仙，萧云竹感到水流震动，那是她们交流的方式。她与雌鲛人保持着距离，既不会跟丢也不会被她们拉入话局识破。现在看起来她们还没有发现自己。
但不会等太久。她想，自己还是隐藏起来比较好，但这里太空旷了，这非常难。
自己这队鲛人是去捞水草的，没什么用处。萧云竹看见一只靛青鱼尾的鲛人在往偏僻处游去，她离开鱼群转而跟着那位。她有些紧张，但在适度范围之内。鲛人数量太少，会不会认出自己是陌生的？可周围没有人注意到自己。
靛青鱼尾的鲛人游入大片礁石之中，它们就像一堵墙故意藏着什么秘密，萧云竹不信它们只是刚搬来的“土壤”。
她趁人不注意游到了礁石后，那儿有一个坑洼，可以躲着偷听鲛人说话而不被发现。
“你妹妹已经找到了这里。”那名鲛人似乎很生气，水流在涌动，似乎哪个源头正在放水，它们浑浊而发臭，掺杂着腐烂的水草。萧云竹对此很熟悉。
“那她还真是聪明。”她听见一个女声在说话，不是鱼音，听上去疲惫而优雅，像饱经病患的美人。
“你别岔开话题。”那名鲛人说，水流又开始往里面涌，那么里面的一定是水生生物，十有八九就是金鳞。“今天过后你再不决定我们就把你当做肥料给红珊瑚。”
金鳞笑了，没有再回答她。
“你妹妹的船也会被我们掀了。”
依然没有回复。
她所要的信息已经足够多了，萧云竹回过头，不出所料看见了嫣珠。
水族少女从贝壳里钻出来，微开的缝隙里透出子青的衣带。她天生擅长在这里隐藏，缩小成指甲大的贝壳后无人可以发现。
但现在她化成人形，柔顺的黑发漂浮在水中，珍珠在额上闪闪发光。萧云竹看见她晚霞般的裙摆，就像鱼尾一样，她想。但更像牡丹花。落水的牡丹。
嫣珠的注意没有落在她身上，尽管极力压抑着自己，她还是忍不住看那堵礁石墙。鲛人还在和金鳞争吵，或者说，单方面的辱骂。
萧云竹没有问嫣珠怎么这么快下来，她也没想过能瞒住她。
归一诀果然是个好功法。她笑了，一如以往的温婉。但这一回她拨动了水流。
争吵声立刻停了，嫣珠能够感觉一层水波荡过全身，她脸色变了，但没有躲开，脚尖一挑踢开了贝壳，它一边退后一边缩小没入沙层。
靛青的鱼尾扫过他们脸颊，萧云竹举起短刀用力一插。
红色的鱼血弥漫在海水里，她们听见一声尖叫，比任何人类的尖叫都要高，让人心里难受。嫣珠倒是能听清她的呼救声，她发不出这种声音，但能够听懂。
紧接着是谁都能听懂的女音。“嫣珠？”
是金鳞。
水族少女的成熟立刻崩溃，她猛地跃起游向礁石后。
她撞在了石头做成的机关上。
鲛人已经到了她身后，她伤的不重，但极其疼，萧云竹的刀肯定掺了毒。
“别害怕，我不想杀你。”黑衣女子已经脱去了那条沉重的鱼尾，她脸色有些发白，拦住鲛人的求救信号并不是件容易差事。她将刀抵在鲛人的心脏后，与人类不同，他们的心脏在正中央。
“你想要做什么？”这名鲛人就如古代美人一样高贵美丽，但此刻她十分惊慌。
嫣珠抓着阻拦她的机关，急道：“你打开它！”
鲛人看萧云竹，她的眼睛能转到后面，这时候就有点恐怖了。
萧云竹笑了，“听她的吧。”
机关开了，嫣珠和金鳞拥抱在一起，红衣美人已经无力化作人形，美丽的鱼尾早已伤痕累累，嫣珠又急又气，“瞧瞧你们做的好事！”
“这已算好的了。”萧云竹似乎想激怒嫣珠，“要是我早几年杀了。”
贝壳动了动重新张开，子青爬出来的姿势有些狼狈，他盯着萧云竹，“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她耸耸肩，水流掀起了衣袖，露出她左臂上的纹身。
结。
嫣珠和子青面面相觑，水族少女像是见到了什么令人惊恐的东西，猛地将金鳞的原型拢在手心，仿佛萧云竹随时会抢走她。
“别害怕。”黑衣女子倒是十分轻松，“我说过不会伤害你们。”
她用力一拉刀刃，鲛人捂着脖子倒在了地上，鱼血一丝丝弥漫在水中。金鳞瞪大了眼睛，子青也被吓得不敢说话。
“她不会死。”萧云竹下了决断。“现在，来说说我的真实目的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