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衣男子隔着红花看见那一团趴着赌气的黑影，他知道粉衣女子也看见他了，但没有立刻进去，犹豫着在外徘徊了半晌，红花裂开一条缝儿，他飞进去，花瓣合上。
空无一人。
什么？
素衣男子大为惊讶，看见红花内的一片狼藉本以为粉衣女子生气大闹后躲在了什么地方，可左看右看这平坦的空间也不是个藏人的地方。
粉衣女子真的凭空消失了。
他犹做出镇定的模样，但脸上已经可以看见慌乱。即便一直朝长老无波的举止靠拢，他的感情也没有真正被剥夺，当重要的人出现变故时还是没办法不惊慌失措。
粉衣女子其实还在红花内，花瓣开合太小，她又太紧张，靠着红花顶部始终不敢上前。莫语凝在后面直戳她腰。他们既不敢说话也不敢传音，只能瞪着眼互相看。
沈慕然站在最前面，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上面，竖起一根手指。
他第一？
莫语凝这样猜测，点点头，指了指粉衣女子，比了个二。
沈慕然看到莫语凝理解了自己的意思顿时欣慰了不少，点点头对她比了个三。
她第三？莫语凝蹙眉，指了指粉衣女子，再次比了个二。
不对不对。沈慕然摆手，指指她，三。
二。
三。
二！
三！
眼看着两人红了眼，素衣男子却没有再耽搁下去，红花完全敞开，预示着心情已经崩坏到顶点，只是面上还努力维持着镇静。这是多年的谎言导致的面具。
没兴趣再争执下去，莫语凝和沈慕然一人拽着粉衣女子一只手唰的就跳出去。粉衣女子还有些迟疑不定，也来不及反抗，回头看了眼素衣男子就消失不见。
红花在身后飞速后退，沈慕然接替莫语凝的工作唤出飞剑载着粉衣女子一路狂飙，从这里看去，硕大的花梗和正常的鲜花一样渺小了。
直到离开花海，沈慕然才停下来，飞剑降落。莫语凝也跳下地伸手去拉粉衣女子。她生平第一次坐着工具飞行，早被一路呼啸的狂风刮得大脑空白，若不是莫语凝拉着她怕是要一直坐在飞剑上不肯下来。
沈慕然吹了一声口哨，收回飞剑。
“恭喜你，自由了。”莫语凝说：“不过你的哥哥姐姐们怕是要全世界通缉你了，接下来的路，你要怎么走？”
粉衣女子终于反应过来，脸色慢慢泛红，气愤道：“我告诉了你们那么多，你们就给我这个话吗？”
“没办法啊。”沈慕然虽然没听到前面的问话但也很快进入状态，靠着突出的草茎摊了摊手，粉衣女子扭头看他，因为对之前的突变还心有余悸，她不由自主的后退两步。沈慕然对此也搞不清状况但也不太在乎，保持着摊手的动作继续说：“我们也想和你说清楚啊，可时间不等人呐。”
粉衣女子虽然怕他但也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人，气得跳脚道：“你们一起糊弄我？”
“别别别。”沈慕然耸耸肩，“我可什么都不知道。”
“别唱戏了。”莫语凝一把踢了脚那根草茎，沈慕然靠不住了只好乖乖站着。她走到粉衣女子身边，“你的事我自然会告诉你。不过在此之前我还有个问题。”
“你之前说过那是最后一个问题的！”粉衣女子据理力争。
莫语凝一滞，道：“我没说一定。”
粉衣女子气红了脸，之前对莫语凝的敬意也快消失干净了，干脆破罐子破摔，争辩道：“你不说我也不说。我连他们都敢反抗，还怕你们？”
“你现在可没灯笼了。”沈慕然嘟囔道。
“我可不是靠那个施法的！”粉衣女子大喊。
沈慕然没说话，默默推到安全距离内。
莫语凝倒是冷静的多了，一口答应道：“好。”
“什么？”没料到如此轻率的答应，原本以为有一场力争的粉衣女子倒有些懵了。
“反正我本来就打算告诉你。”莫语凝说，语气意外的平静。“这是我的错误，我现在不能保证解决……以后是能的，但怕你们不能等。”
“我们是永生的。”粉衣女子心中有些不安，但还是提醒道。
“‘沉睡’和‘苏醒’可算不得永生。”莫语凝说：“或许你想要等有一天永生的自己突然看见世界改变？或许那时候你也是一名长老，心安理得的做着规矩的维护者。”
粉衣女子更加不安了，局促道：“你快说。”
莫语凝没有立刻回答，她轻轻吸了一口气，感觉鼻子有些湿。语气轻而稳重：“很多年前，当我还是‘神’的时候。”
“你说过自己不是神。”粉衣女子打断她的话。
“不是你们意义上的神。”莫语凝纠正道：“在我们那儿的词语中，那时的我是绝对的仙神，掌管着生命与轮回。”
粉衣女子听的入了迷。
“……时间有限，你不要再打断我的话了。”莫语凝一改在红花内插科打诨的模样，开始正正经经的科普起来：“我和我的一位朋友在一处新景点找到了一窝小人——以前从未被发现过，小的几乎不可见，但又能随意变换大小，后来我才明白，他们的体型从未变化，变得是他们与周围的比例。”
“这很神奇。”莫语凝抓住自己的另一只手。两只袖口微敞着，天琴在其中一只的手背上趴着偷看。“我和我的……朋友把他们带回去，研究了很长一段时间，不过并不仔细，那段记忆现在已经记不太清了。他们的习性我还是从你这儿了解的更多些。我发现他们很有趣，掌握着前所未见的能力。但我们无法交流。于是我便把他们抛在一块泥土上，本来想着等有功夫再说，没料到……”
她深吸一口气，“没料到我再没有机会注意这块泥土。”
粉衣女子全身的肌肉都紧绷着。
“你什么意思？”她问。
“你就这样把我们抛下了？”她突然跳起来去抓莫语凝的衣领，被沈慕然格挡住。“喂，讲不讲道理的啊，她也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吧。”
“不是的。”莫语凝轻声道：“我为了好好研究把他们放到了虚空中，他们每天都能看见我，壁画想必就是那时候刻画成的……后来他们花了很久把那块泥土变成了一片大陆。”
她想到粉衣女子之前说的山谷，以前应该是泥块上的一个浅坑。
“……”沈慕然沉默片刻，“那也只是误会嘛。”
“他们的灵智也是那时候开的。”莫语凝说：“常年沾染仙气……这里的植物也是从天道宫带走的。包括香案上的那些东西，都是从天道宫找的原型。”
“……”沈慕然继续沉默：“开灵智是好事嘛。”
“可是对他们是件残忍的事。”莫语凝叹了口气，“唯一值得欣慰的是，这个种族数量一直不多。”这句话是在心里说的。
粉衣女子的脸色已从浅红变得通红，她失去控制的尖叫一声，手臂挥向莫语凝！
毫无动静。
她不敢相信，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再次一挥！
还是没有反应。
莫语凝说：“你戴着彼岸花，凭这样的力量是无法突破的。”
她继续说：“你们所谓的神的祝福，其实不过是灵气的一次凝练，之所以放在香案上……恐怕是长老要动什么手脚吧，至于是要吸取灵气还是添加什么玩意儿，我就不知道了。”
“我对此很愧疚。”莫语凝盯着粉衣女子发红的双眼诚恳道：“我以前凭借自己的身份做了很多这样不知分寸的事情，我以后不会这样了。非常抱歉。”
“道歉有什么用？”粉衣女子喊道：“我们被欺骗了，被欺骗了多少年！”
“可能只是你们蠢呢？”沈慕然听说粉衣女子没法反抗顿时什么也不怕了。嘚瑟道：“也许以前你们还是个蚂蚁窝的时候也是这样蠢，不过发现不了，你们不能因为她让你们变聪明了知道被骗就生气啊。”
他耸耸肩，“你也玩过蚂蚁什么的吧。”
见粉衣女子一直瞪着他，沈慕然坐不住了。“不会吧？没玩过？”
“这儿没有蚂蚁。”莫语凝看不下去了。
“……好吧。”沈慕然丝毫不以为耻，继续说：“你以为她很坏吗？得了吧，更坏的多着呢，要不是你们被她关在虚空里多少年两眼一抹黑，还不知道要受多少苦呢，你知道诸神之战的时候有多惨吗？天上下火球哎，你被火烧过吗？喂，给她烧烧看。”沈慕然推莫语凝，后者给他一个白眼。
“你以为自己是个战士？得了吧，整天这儿逛逛，那儿看看的，日子过的别提多滋润了，讲的和自己每天被火烧鞭打一样苦。嘴上硬得很，你哥哥说处决的时候你可是脸都吓白了，我看你被捉回去真真关个个把月也就老实了。”
粉衣女子一直怒瞪着他，莫语凝也不说话，对沈慕然的观点说不上赞同也没有表示反对。
良久，她问：“你们的最后一个问题是什么？”
“传送阵的坐标在哪？”莫语凝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