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是去了，走之前给丽莎留了张纸条，只说我出去散散步，回来吃中饭。我如果跟她说我去见傅青尧的律师，她又要把我说一顿了。
方曼雯正坐在靠窗的位置上打电话，看见我来了，就收了线，向我打招呼：“傅太太。”
“方律师。”我象征性地笑了一下，其实我根本笑不出来。我真心希望，这辈子别再看见她了。
“傅太太，如果你不想再看见我，最好的办法就是在文件上签字。”她看穿了我。
我并不意外，干她们这行的，没这点眼力见儿可不行，况且，我并没把我脸上的厌恶掩盖起来。
“有没有两全其美的办法，既能不看见你，又能不签字。”我嘲讽。
“有，我被炒鱿鱼了。”
哈，看来这方律师还是有点幽默细胞的。
“说吧，我正洗耳恭听。”我平静地说。
方曼雯见我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神情，笑了一下，说：“傅太太，我想跟你说句真心话，虽然每次我们的见面都不愉快，但其实如果抛开这层关系，我觉得咱俩会成为好朋友的。”
我感到意外，没料到她会忽然跟我说这样的话，我回答：“可惜没有如果。”
她点点头：“说正事吧。傅总言明不想再无限期耗下去，他给您两个选择：一、在他给出的离婚协议书上签字，那么文件上会有一份附件，上面会详细记载他赠与你的所有东西；二、如果你不配合，那么起诉离婚，到时候他会拿出证据证明是你出轨导致婚姻破裂，你将一分钱都拿不到。”方曼雯拿出几张照片，就是我跟学长被偷拍的照片，他是想用这些做证据么？
方曼雯又从包里拿出一份文件：“这个是离婚协议书，你拿回去好好看一看，傅总给出的考虑时间是，十天。十天后，如果你没有签，即视为不配合，那么我们将去法院立案。”
我看着面前的文件，一动不动坐着。如今连耗都不想跟我再耗下去了么？宁愿闹得天下人皆知，损害自己的名誉，也要彻底摆脱我？
方曼雯看我坐着不动，也不说话，叫了我一声，我才说：“我知道了。”
我看起来一定挺糟糕的，可是我现在就只是想一个人静一静，我不想也没心思再去敷衍或伪装。
“傅太太，其实……我是挺佩服你的。”方曼雯忽然说。
佩服我？我终于抬起头来，疑惑地看她。
“嗯，我从来没看到过有人像你一样肆无忌惮地挑衅傅总，无论傅总多生气你都无所畏惧，一再挑战他的底线。除了你，没人敢。”
是这样么？我也笑了：“其实以前我也不敢，我总是小心翼翼，生怕哪里惹他不高兴。你看到的那个英勇的我，只不过是被逼急了而已，换作任何人急了都会这样的。”
“是这样没错，但如果是别人急了做了触及傅总底线的事下场可不会像你这样好。其实傅总对你……还是挺好的。”
“方律师，你不该说这样的话，你难道不知道你这样一说我就更加不会签字了？”
“签不签那是你的自由，我并没权利强迫你做决定不是么？况且我说这些话，跟那些无关，我只是觉得想跟你说一说。至于你怎么想，那不在我考虑范围之内了。不过，我还想再说一句，不管傅总对你有多特别，一旦他做了决定，那是绝对不会改变的。我站在你的立场为你说一句，签总比不签要好得多。”方曼雯整理了一下包，站起来说，“我还有事，先走了，账我来结。”
方曼雯走了之后，我又坐了很久，直到丽莎给我打来了电话，问我还回不回去吃午饭，我说就回来。然后才慢慢将桌上的文件塞进包里，起身去坐车。
丽莎一见到消沉的我就敏锐的嗅到了不对劲，一个劲追问我去见了谁。我还在犹豫着要不要告诉她，被她追得烦了，就说：“我跟方律师喝了会茶。”
“她是不是又代表傅青尧来跟你谈条件了？”
“是啊，这次是最后通牒了。你满意了吧丽莎小姐？”我闷闷不乐地倒进沙发里。
“你这是什么话，我不都为你好么？是啊，你离婚我满意了，满意你终于摆脱了那个大魔王，终于不用我再操心了。”丽莎没好气地说。
我不说话，丽莎一屁股坐过来用胳膊肘捅捅我：“说真的，这次傅青尧用什么手段来威胁你？”
“他想告我出轨，跟纪梁。”
“就是你那个学长？他人不是挺好的么？亏得傅青尧想得出来，真的抓到什么就是什么。”丽莎目瞪口呆，觉得不可思议极了。
“他手上有一些照片，不知道是谁给他的，那人找人一路偷拍我跟学长，那些照片很容易给人错觉。丽莎，我之前想了想，给青尧照片的人很可能是魏东州，一来他在茶座见过我跟学长，二来他跟青尧是好兄弟，他最有可能这么做。”
“魏东州……这人我听说过，他父亲就是鸿捷公司董事长，这人平时给人一种嘻嘻哈哈的公子哥样，其实手段并不容小觑，我听说前段时间就是他跟傅青尧联手给了竞争对手一个不小的打击。你想的不无道理，不过，我觉得魏东州不像是会干这种偷鸡摸狗之事的人。”丽莎认真地分析说。
我不由好奇：“那你觉得谁比较有可能？”
“小琼，你再想一想，除了魏东州见过你跟纪梁，还有其他认识的人么？”
我回忆了一下：“要说认识的，没有其他人了呀……不过那天在茶座碰见魏东州之前我是跟青橙在一起，她也看见了学长，不过青橙她是不可能的。”
最后一句我刚说了一半，看见丽莎逐渐变化的神情，我不由一顿：“你认为……有可能是青橙？”
丽莎的表情是肯定的：“你觉得她不可能，是因为你认为她是养在深闺的大小姐，她很单纯，干不出这种下三滥的事是么？可是你不是在酒吧见过她么？那样的青橙你还熟悉么？”
我摇了摇头，还是不相信：“不会的，青橙她跟我的感情不是假的，她怎么可能做伤害我的事呢？”
丽莎见我那固执的样子一阵恼怒，站起来看着我：“那只是你的想法，你把她当姐妹，可她未必是！小琼，想问题不能感情用事，你客观地想一想，你既然怀疑魏东州，为什么就不能怀疑傅青橙？她可是傅青尧的妹妹！亲妹妹！你觉得在你和傅青尧之间，她会选择帮谁？”
“丽莎，你说的是有道理，可是我真的不能接受这个推测，青橙虽然是青尧的妹妹，但她一直说会帮我的，她一直拿我当自家人看的。”
“阮琼！”丽莎大喊了一声打断我，“你清醒一点，不要再被傅青橙的表面骗了！你根本不了解她！一点也不了解！”
我也怒了：“是啊，我不了解，难道你比我了解？”
“我是比你了解，你以为上次在酒吧我扇她那巴掌是看错人了吗？”
“难道不是吗？”我喊完才发现不对劲，丽莎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我愣住了，一下子反应不过来了。我这一安静，丽莎也清醒了，似乎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一时也怔住了。
我俩就这样互相看着，静默着，好半晌。
最后还是我先开了口：“你说，你打青橙那一巴掌，确实是对她打的？”
丽莎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没有说。
我推了她一下：“你说啊，你解释给我听一听，你为什么要打青橙？她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
“小琼，刚才我昏头了，胡言乱语的，你不要当真。”丽莎很没底气地说。
我相信她现在的话才是傻子，她们两个一定有事发生。“丽莎，你拿我当好姐妹吗？是的话你就告诉我。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是不是？”
丽莎支支吾吾地说：“真的没什么，我跟青橙见了没几次面，当然没你跟她熟。”
我烦躁地在房间了来回踱了几步，然后站在丽莎面前：“你是下定决定不跟我说么？难道事情跟我有关？”
丽莎不说话，应该是默认了。
“那你更应该告诉我！我什么都不知道，这种感觉真的很糟糕你明不明白？”我是真的伤心了，我一直拿丽莎当我亲姐姐一样看待，我在她面前从没隐瞒过什么事情，可是现在我明明知道她有事情瞒着我，却不对我说，这种感觉真的很不好受。
见我这样丽莎也不好受，她拉住我的手：“小琼，你只要知道，做什么我都是为你好，有些事情你不知道会更好。”
“可是既然我已经发现了，你觉得我还能装不知道么？”我忽然想起那次丽莎醉酒是因为画廊被砸，然后她在酒吧看见青橙就打了她，还骂她小贱人……我似乎有些明白了。
但是我还是很不确定，或许说，我不愿意相信我的推测是真的：“丽莎，你画廊被砸跟青橙有关，是吗？”
丽莎并没露出意外的神情，或许她知道我早晚会猜出来的。她静默了一会，还是说：“是又怎么样，我已经不想去追究了，我现在已经不打算再开画廊了，是谁都没关系了。”
“丽莎，我认识的你可不是这样的，你一直都是非分明，性格直爽，谁对不起你你一定会讨回公道。可现在呢，画廊是你的心血，它被毁了你那么伤心，可是你却说你不追究？这可不是我认识的那个秋丽莎。别说你转性子了，你不追究是不是也是为了我？”我直直地看着她，步步紧逼。
丽莎一直都是强势的，可是这一次，她却不敢直视我的眼睛。
“小琼，你就当我对你撒了谎，我可以告诉你画廊的事确实跟青橙有关，可是其他的，你就别再问了，事情没你想的那么复杂。”丽莎说话的语气几乎有些哀求。
我差点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这样子的丽莎还真不多见，不，是以前根本没见过。
我不再逼问她了，我知道她是下定了决心不会回答我了。虽然我很伤心，但是我相信丽莎说的是真话，她一定是为了我好，或许为了我，做了一些不该做的事。不管是什么，我都会原谅她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