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笼罩着无边的囚牢,不时还传来阵阵腥气,又有一阵阵凄惨的求饶声,孝隐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中醒过来的。
他慢慢的理了理纷乱的思绪,摸了摸身下地面,地上潮湿有水,终日不见阳光,又有许多霉气。继续向前摸去,碰到一只柔软的纤手,突觉那纤手缩了一下,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喊道:“孝隐,是你么?”
“是金鸿!”孝隐心里一阵激动,急回道:“是我,是我!孝娴孝逸又在哪儿呢?”
“我在这儿!”猛听两声回音传来,正是孝娴孝逸。
孝隐心中无限感激,却听孝逸问道:“却不知司马姑娘何在?”
半晌没人回话,孝隐也追着问了一声,还是没人回话。他轻轻的探了探身后包裹,东西还在。不禁心里一阵窃喜,急从包裹中取个一个火折,轻轻擦亮了折子。一瞬间,黑暗里有了光明,照得四人宛若重生。仔细看,原来是身在一个狭长的地道中。
孝隐静静看了看头发散乱狼狈不堪的金鸿三人,噗嗤笑道:“这北望城多有乞丐,如今又添我四人加入了。”
孝娴不悦道:“身处这等险境,大哥如何还能发笑。司马姑娘为我四人来此,如今生死不明,我们应尽速找找。”
孝隐安慰道:“无需忧心,司马姑娘若也被擒住,必和我四人关在一起。如今这里找不见她,说明她已安然脱险了。”
“脱险?”孝娴不觉诧道:“我多少会些武艺,又有宝物在手尚且不能脱险。她身姿柔弱,如何能够脱险?”
金鸿笑道:“孝娴粗心了。这北望城并无法纪,多是弱肉强食。她一个女子,若无过人的能耐,如何掌控那么大的家业。单凭她酒楼那些护院,已不是寻常人能够驾驭。我看她手中金剑,虽从未出鞘,却隐含一道慑人的灵光。那种灵光,只有在司马卿怜和慕容流沙的剑中才有见过。若我猜的没错,她就是我们要找的第三个异世之人。”
孝娴听了,心里暗暗赞同。孝逸又问道:“若她真是我们要找的人,为何不肯承认?再说异世之人身负绝技,在那庙堂中我们身处危险,却不见她有任何举动,这又如何解释?”
孝隐解道:“自古一物降一物,孝娴与金鸿的先天至宝在那狼翼面前尚且失效,何况异世之人只凭自身的功力?”
说到此,孝娴不觉疑道:“狼翼不过是在我们的家族传说中存在,她既是我斑狼一族的守护神,为何却不认得我们?”
孝隐叹道:“她既是神灵,如今干的却是伤天害民的事情,早已沦为邪魔。神灵沦陷,其中必有曲折。只是如今不是追究这些曲折的时候,你们试试看手中宝物可还管用?”
孝娴金鸿应了,各自祭起手中的宝物。只是运功许久,宝物却依然是暗无光泽。孝隐安慰道:“许是那狼翼带有先天灵性,会使宝物暂时失效。我们沿着这地道找找,看看可有出路。”
四人商议一番,随着孝隐寻路而去。方走几步,却听金鸿一声惊呼,孝隐急看时,却是一具恐怖的骷髅,枯手正抓住金鸿的右脚。金鸿狠踹一脚,将那骷髅踢开,四人又继续向前走去。
又走不远,忽听一声凄厉的惨叫。四人一阵心颤,急抬眼看时,唬得六神无主。原来是一条两丈长的巨蟒,正缠住一个活人。那人脑袋已被巨蟒吞下,只露出身子。四人惊呼后退,那巨蟒也不追赶,自顾享用自己的美食。
跑了一程,孝隐气喘道:“看来这地道中还有其他人,只是有巨蟒拦路,却要如何行路?”
孝娴道:“不如换个方向,看看可有路径。”
孝隐应了,引着众人回头走去。未走几步,又听金鸿一阵惊呼,原来还是那具骷髅,又抓住金鸿的左脚。金鸿一脚踢开那骷髅,忿道:“你如何老要抓我的脚,我又未曾惹你?”
孝隐一阵暗笑,引着众人向前走去。约行两三里,听得一阵“吱吱”的磨牙声,引得孝隐头皮发麻。急抬眼看时,却是一只巨大的鼢鼠,大如牛马,嘴边沾满血迹。再看鼢鼠身后,却有一堆鞋帽。孝隐急招手示意,引着众人缓缓后退。
退出许远,孝隐方才喘道:“看来那鼢鼠才吃过人,故而未曾攻击我四人。前有大蟒,后有巨鼠,我们要如何出去?”
金鸿道:“传言大蟒一月只吃一餐,我看那人的体型,足够那大蟒吃饱了。我们且过去看看,也许那巨蟒吃饱了就走了。”
孝隐暗思一阵,也无其他办法,只得引着众人又回头走去。走了不久,又听金鸿怨道:“又是你这可恶的东西,老抓我脚干嘛?”
孝隐正凝神苦思,猛然喜道:“我知道了,这骷髅并非你无意碰到,它是在给我们指示路径。”
金鸿醒悟道:“你是说这骷髅特意指示我们不要继续向前,就在附近找寻出路?”
孝隐点头赞同,孝逸孝娴也回味过来,各自看了看四周洞壁,用手轻轻拍了拍。拍到一个阴暗处时,猛觉一阵震颤,原本结实的洞壁上却现出一道石门。
四人穿过那道石门,却进了另一条地道,与先前那条并无不同。四人也不灰心,继续寻路走去。走了老远,孝娴的右脚又被一骷髅缠住。孝隐喜道:“看来这设计地道的人原本仁慈,虽是迷道,却还留有活路。”
金鸿道:“这骷髅许是先前误入的人寻到路径,发善心留在此地,给后人指路。”
孝逸孝娴并不答话,在四周洞壁上找到暗门。四人穿门而过,却到了另一条地道。孝娴道:“如此一道接一道,要找到何时方能出去?”
孝隐安慰道:“天长地久有时尽,既有先辈指示,我们一直寻路下去,总有出路。”
金鸿也从旁安慰,四人又继续寻路走去。如此循环往复,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猛见一道亮光,照得四人双眼生疼,却是到了地道口。金鸿雀跃道:“终于找到出口了!”
话音未落,忽见十余个彪形汉子,各持钢刀跑来。内中一汉子喊道:“有人逃脱了!”
孝隐急凝神戒备,那十余人顷刻冲至,恶狠狠看着四人。孝隐欲要突围,怎奈四人两手空空,又在地道内转了半日,早已腹中空虚。欲要回头,却是心有不甘,再说地道中无水无粮,凶险也不比外面更小。
正苦思无策,忽听一阵弦响,那十余个汉子应声倒地。孝隐急抬眼看时,却见地道外闯入十余个精壮汉子,各自手持长弓。为首一人,正是燕祁。孝隐见到燕祁,长舒一口气,喜道:“多亏燕兄赶来,否则我四人今日命丧于此了。”
燕祁回声客气,引着四人出了地道。方出地道口,却见几十个精壮骑士,一路驰骋而来。为首一人,身姿轻软,手持金剑,正是司马蝶。燕祁见了司马蝶,急俯首见礼。司马蝶见四人无恙,喜道:“我正派人找寻,你们竟自己脱险了。”
孝隐笑道:“司马姑娘天资柔弱,竟能从虎口脱险。可见吉人天相,就是天纵魔头也奈何不了。”
司马蝶浅然一笑,吩咐卫士腾出四匹马来。众人一路驰骋,回到北望城中。及至赶回醉轩楼,早是红日西沉。众人吃酒谈笑,各将地道中凶险说了一阵,说到夜深时候,四人早已困倦,各自宿去了。
次日一早,孝隐引着三人向司马蝶辞行。司马蝶诧道:“你四人才来两日,为何行走匆匆?”
孝隐道:“我们萍水相逢,打扰不便。”
司马蝶笑道:“萍水相逢也是缘,以我财宝家势,你四人在此居住谈何打扰。”
孝隐道:“正因为如此,我们更该速离。”
司马蝶满脸疑惑,孝隐解道:“你本有遮天的本领,却不愿为万民造福。你有抵国的钱财,却不愿为穷困支出分毫。你分明有实力对抗那庙堂,却选择了明哲保身。如此作为,岂能让我四人安然寝食?”
司马蝶笑道:“原来是为此事。你不用激将我,我是个女人,从来都不想做个圣人。你们果真要走,请自便。”
孝隐无奈,话又出口,不好收回。只得引着三人,拜辞了司马蝶,出了酒楼而去。
到了街市,四人都默不作声。孝隐左思右想,始终不能心安。却听孝逸先声道:“那狼翼始终与我斑狼一族关联,我们不能就此作别。”
金鸿道:“不就此作别,你还待如何?依实力论,我们与司马蝶尚且有天渊之别,何况那佑城堂。我可不想再进那无边黑狱。”
孝逸义正言辞道:“大丈夫见义必为,你与孝娴皆手握至宝,岂可坐视这北望城黎民遭那邪教祸害?”
孝娴听了,也从旁荐道:“那狼翼始终与我们同族,下手时或许会留些情面。不如我们再去那佑城堂一探,好歹把事情搞清楚。”
四人又商议一番,于街边兵器铺中买得刀剑,悄悄接近那佑城堂。进了庙门,却发现庙中空无一人,原本立着的石像,也早已摔为几段。再看供桌前后,横七竖八的躺着几十具尸体。尸体看似新丧,却一个个面目发黑,龇牙咧嘴,双眼透出恐惧,显然生前曾见过极度恐怖的一幕。
孝隐仔细翻看了那些尸体,正是前日在街市看到的那些乞丐。往后看时,心中更加疑惑。案后十几具尸体,分明就是阻拦他们离开庙堂的人。看他们面目情形,似乎比那些乞丐更加可怖。不觉心叹道:“这又是如何恐怖的一个魔神,一旦现世,无分敌我,尽皆屠戮。”
正看得好时,忽听孝娴惊呼道:“你们过来看看,这墙壁里有夹层。”
孝隐过去用手敲击,听得“咚咚”回音。细思一阵,吩咐三人退开,却握紧手中铁剑,使劲砍那墙壁。砍了多时,却裂开一条缝隙。孝隐眯着眼向内看时,似乎是一道暗门,只是光线太暗看不真切。
孝娴见孝隐忙了许久,上前荐道:“似你这般只用蛮力,如何能得成功,来看我的。”言毕祭起那混元琉璃晶,远见一道剑光穿空而过,将那墙壁切得粉碎,墙后现出一道门来。孝隐用手推去,门后却是一间暗室。四人使个眼色,小心翼翼的进了暗室。
方进暗室,却嗅得一阵腥臭。四人急抬眼看时,却唬得面目惨白。原来那暗室中挂着许多人肉,细看去,胳膊、大腿分开挂列。正中房梁上,挂着几十颗人头,断隙处尚流下许多血迹。孝隐不忍细看,引着四人离了那暗室,恨道:“原来这邪教不仅骗钱,还经营人肉勾当,真可说是罪恶滔天了。”
金鸿荐道:“我看以我四人实力,与那邪教对抗不过是以卵击石。不如将此处情形告知司马蝶,她若有仁慈,自会出手相助。”
四人又商议一阵,带着最后一丝希望,离了那佑城堂,缓缓向醉轩楼走去。
酒,一杯杯的一干而尽,饭桌上的佳肴却纹丝未动。一切果然如孝隐所料,司马蝶对佑城堂的情形并无兴趣。在她眼里,世间的一切都不再关她什么事。再说她始终是一个女人,又能为北望城做些什么?
闲愁易伤,空酒易醉。饮了许久,孝娴终究愁闷,抵不过那烈酒伤神,昏昏睡去。司马蝶见孝娴醉了,吩咐两个贴心侍女送孝娴安枕。金鸿见司马蝶始终不为所动,也不多想,再说腹中早已空了,却放量吃起菜来。孝隐孝逸见金鸿如此,各自怀着心事,也勉强吃些酒菜。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再说孝娴一梦睡去,一缕游魂却飘落到冰封海。在茫茫冰原上,两人四目相对,各自诉说着离别心事。说到佑城堂,卿怜宛然笑道:“这不过小事一桩,你且将琉璃晶交于那醉轩楼主,她与我剑意想通,自能感受到我的剑意。”
孝娴心中大喜,张开双臂拥抱卿怜。刚张开双臂时,却听得一阵脚步声响,原来是黄粱一梦。孝娴心中惊异,仔细看那混元琉璃晶,却又什么都看不到。看到迷糊时,仿佛真的看到了一张如梦似梦的面孔。
踌躇许久,孝娴终于鼓起勇气。准备停当,她手捧着混元琉璃晶来到厅房,却见司马蝶正与两个侍女下棋,下到僵持时,正与两个侍女分辨。再看孝隐三人时,三人皆已不在。
司马蝶见孝娴进房来,急招手示意道:“孝娴姑娘,我看你聪慧敏锐,必能助我破这棋局。”
其中一侍女却撒娇道:“观棋不语,主人不能请人帮忙。”
司马蝶却笑道:“你二人对我一人,就赢了也不光彩。”
孝娴却回道:“我四人来此打扰许久,心中总是过意不去。本想回报司马姑娘,可惜玉石珍宝,司马姑娘应有尽有。仔细思量,孝娴手中可以奉送的,怕只有这混元琉璃晶。”
司马蝶不悦道:“你既知道我富有天下,怎可拿这般物件来回报我。我善待你四人,只因看你四人天资卓越,人品极端,又要求何回报?”
孝娴却岔开话题道:“司马姑娘这棋局悬而不决,蓄势而无开势。何不抢先一步下手,杀敌于未成之时?”
司马蝶仔细看了棋局,大喜道:“孝娴之言有理,我若始终蓄势,瞻前顾后,终会引起内耗,最后不战而溃。”言毕一起杀着,两个侍女瞠目结舌,输的心服口服。
孝娴见司马蝶获胜,趁机荐道:“眼前局势,那佑城堂不对姑娘下手,只因忌惮司马姑娘的实力。待那佑城堂养成祸患,第一个要清除的目标必然是司马姑娘。”
司马蝶握紧了手中金剑,慨然道:“我有倚天在手,谁又能耐我何?”
孝娴缓缓托起了手中琉璃晶,正色道:“这混元琉璃晶包罗万象,收藏天下招意。内中藏有一年轻剑客的冰寒剑意,你若真是高手,就来感受下他的可怕。”
司马蝶心中疑惑,暗自凝聚力道,犹豫着接过孝娴手中的混元琉璃晶,缓缓闭上双眼。
孝娴屏住呼吸,看着司马蝶的脸从粉红变为惨白,再从惨白变为通红,继而回复原貌,自己的心,也如一支弓弦紧绷,生怕哪个环节出了差错。
良久,却见司马蝶一声叹息,将混元琉璃晶还给孝娴,轻声道:“此事容我考虑。”
孝娴见司马蝶如此说,一根紧绷的心弦终于放松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