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见门口站着的那个检查入场门票的保安,正神色复杂的看着我包在纸巾里的票,我尽量忽略他嫌恶的目光,对他礼貌的笑了笑。
他只看了几眼便摆摆手示意我赶紧进去。
我接过票,随手扔进了垃圾桶,便施施然走了进去。
这是我熟悉的气息。
红酒,香槟,一个个穿着礼服和西装的男女,最得体的礼仪,美术馆里放着舒缓悠扬的肖邦钢琴曲。
美术馆的装修十分具有艺术性,每一间展厅都由突出的墙壁巧妙的相互隔开,而展厅与展厅的主题不同,装修风格也不尽相同。
墙上的画抽象的厉害,可能是模仿毕加索模仿到了神似的地步,反正我站在一副好像用五颜六色的水彩随意泼墨上去的艺术作品面前,实在没有看出来它比一个小朋友信手涂鸦的作品好到哪里去。
可能这就是我与艺术家的差距吧,我心里想到。
我装作全神贯注的注视着眼前的画作,余光却不断的在艺术馆的人群中搜索。
突然,一个人影进入我的视野。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他。尽管他的照片我已经看过千百次了,但是当本人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还是忍不住想,可能他真的是梁小姐的情人也说不定。
这个男人看起来实在太优秀了。一丝不苟的头发,鼻梁上有一副无边眼镜,从镜片的后面露出温和的光芒来。
他的身材高大挺拔,笑起来让人如沐春风。
说起来,在遇见沈秋泽之前,这种类型一直是我的理想型。
不是那种冰冰冷冷的疏离感,而是暖暖的像个大哥哥一样给人体贴和关怀的男人。
如果说梁曼梅爱上了他,我可能一点都不会觉得奇怪。
他就像个发光体,身边一直围绕着几个人,来来回回,人们都想和他攀谈,打交道。
我注意着他那边的情况,一边若无其事的向他靠过去。
梁曼梅想要知道他的什么呢?宋氏企业的主要营业地点不在x市,他也不是要继承宋氏的那个人。
他还有个哥哥,他哥哥是理想的继承人人选,而他却没有像绝大多数豪门家庭里的二儿子一样,来一个兄弟阋墙的做法。
而是淡然的开拓自己的事业,投资投资艺术,搞一些慈善之类的。
这样的人,有什么好查的呢?
我的脚步越靠越近,甚至想好了自己的开场白,什么样的言语最能吸引到这种人的注意,我悄悄的照了一下镜子,看着自己完美无缺的妆容。理了理裙子,趁着他身边的人走开,我自然而然的走了过去。
这时,猛然从旁边窜出一个人来,挡住了我的去路。
我脚步一顿,下意识的后退一步,震惊的看着来人。
对方斜眼,睥睨的瞅着我:“我说,何律师。就算你要跟踪我,也不至于跟到这里来吧,实在太无聊了。”
我张了张嘴巴,虽然知道x市虽然大,但上流社会的交际圈子其实很小。
但即使这样,在这里突然看见温梓卿我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谁跟踪你了,我可没有那么闲。”
温梓卿太高了,他站在我面前竟然将我的视线全部挡住,我看不见宋文东的身影,于是想要绕过他去。
谁知温梓卿却抢先一步拦住了我:“你这样就太无聊了吧,做了还不敢承认?”
无聊?
他说这两个字时那种奇怪的语调引起了我的注意。
我歪脑袋想了想,终于明白他指的是什么了。那天在我家,我用了相同的词对他,竟然被他记到了现在。
我转头看到宋文东正在走出艺术馆的身影,立刻追了上去。
脚上穿着高跟鞋却没办法跑快,只追了几步,便看见他坐上了车,翩然而去。
我心中无奈,今天这个偶遇是彻底白费心思了。
而罪魁祸首的声音却阴魂不散的响在我的耳边:“就算你欲拒还迎想要引起我的注意,我告诉你,没用的。”
我转头看他,他似乎忽略掉了我愤恨无奈的表情,接着说道:“倒贴的女人多了,你倒也要有点创新才好,这种偶遇的戏码都老掉牙了,小学生都不会做了。”
是啊是啊,我是要偶遇,可对象不是你!
我张了张嘴巴,对他毫无道理的自信表示无语。
我尽量平静的说道:“我是来工作的,我的案子记得么?梁曼梅的案子!”
他这时才赏赐一样的给了我一个正眼的眼神,皱眉:“什么?”
我看了看周围,觉得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于是示意他出门。
反正我也不是来看画展的,目标既然已经消失,我也没有必要再待下去。
我们绕到了艺术馆的后面,这里是条小路,一眼望到头,反而是说秘密的好地方,因为任何人像偷听都没有地方藏身。
我从手包里掏出一张照片来。
他看了一眼:“你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我是来跟踪人的,却不是来跟踪你的。这个人才是我目标对象!”我指着照片上的宋文东说。
温梓卿的脸色阴沉下来,仿佛氤氲着怒气。
他冷笑:“你才失恋了多久,没想到这么饥不择食!”
你才饥不择食呢!我想破口大骂,却忍住了没骂出口。
不知道他的怒气从哪里来,我却没心思理会。继续忍着气说道:“这个人叫宋文东。我调查肖振海的案子发现,梁曼梅生前在调查他,你懂么?”
我言简意赅的说道。
他听到这里,眼神才沉了下来,将照片一把抢了过去,仿佛在自言自语:“在调查他?”
我点头:“我在找梁曼梅的情夫,却意外的发现她雇佣了个私家侦探在调查这个人。你对他有了解么?”
良久,他摇摇头:“这个人不是x市的人,我和他哥哥还打过交道,但是对他却只是有个印象而已。”
我看他神色凝重,试探性的问道:“那你知道梁曼梅生前在调查什么事么?”
他沉默,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反倒是问道:“我给你的资料在哪?”
“全部的资料都在律所。”
他突然拽住了我:“我们去你律所谈。”
我自然不会就这么让他拽着我走,我用力的挣扎了一下:“温总裁,我将这些告诉你是希望你能提供一些线索。这个案子和你没什么关系,我看就不用去我律所了吧?”
说完,我才觉得有点奇怪。
他是一个偌大企业的总裁,梁曼梅充其量是他的员工的一个。就算是可怜她死的冤枉,多给点抚恤金就是了。
可温梓卿对这个案子的关注好像有些过了头。
我说查资料,他就亲自把资料送了过来。我说案子有点突破,他便放下手中所有的事情要跟我回律所跟进。
我直觉里面有点不对劲,还没想明白,便被他一把塞进了车里。
他没有司机,车子也不是上次见到的那款耀眼的兰博基尼,而是低调的路虎。
虽然没想明白这个男人想要什么,但是有一辆车可以送我。而不用我自己打车,我还是有些庆幸。
其实现在的我,即使穿着睡衣睡裤,让我挤公交省钱我也会在所不惜,只是害怕网络太发达,有人将我当成神经病将我的照片发布到网上。
如果被恨我的人看到,那我也太悲惨了。
何况恨我的人还那么多。
车上的气温有些低,温梓卿不知道在想什么,根本没有和我交谈的意思。
我却忍不住问道:“温总裁,你和这个梁曼梅生前有私交?”
他瞟了我一眼,不置可否的说:“算是吧。”
这个答案也不能打发我:“说实话,这个案子是我的,而您充其量只是一个证人,如果我不想让您观看我的案件材料,您也拿我没办法……”
在他阴冷的可以将人冰冻的眼神中,我继续威胁到:“不过呢,如果您能给我提供什么线索,或者告诉我您为什么对这个案子这么关注,那我倒是可以考虑一下将案件材料借给你看,您觉得怎么样?”
“女人,别仗着我对你感兴趣就得寸进尺,敢威胁我的人都没有好下场。”他冰凉的声音钻进了我的耳朵,带着势如破竹的凉意,想要一寸寸冰冻住我的勇气。
我也不是吓大的,当初有人拿着把刀架在我脖子上让我退出案件,我都没有后退一步,这种威胁对我来说也不过是嘴上说说罢了。
即使这样想着,男人的气势太强,我也不敢真的惹怒他,缓和了语气道:“你对这个案子这么关注,也是希望我能帮到梁曼梅夫妻是不是?我们是站在同一条战线上的,你帮我补就是在帮自己么?”
“该你知道的东西我会告诉你。”他顿了一下,似乎语气中的冰凉散去不少。
他弯起嘴角:“你这么不知死活,真不知道你是怎么生存到现在的。”
我顿了几秒钟,轻声说道:“我从前是知道死活的,可到头来不还是一无所有么。”
温梓卿复杂的看了我一眼,似乎好像有什么话要说,却还是一言未发。
我们就这样一路沉默,到了律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