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日子施家的事,丽嫔曾开口救下施家十三口幼子幼女的性命,施萍儿欠了这个大人情,于是依言出了家,于太子别苑里僻出一个小院子,带发修行。
虽说是遁入了空门,但毕竟是带发,不算是两耳不闻窗外事,时不时的,丽嫔还会召她进宫去,讲讲佛法,解解闷。尤其是最近长乐公主住进了行宫,皇上怕她因为和亲的事赌气做出什么过激的行为来,特意吩咐丽嫔好好照顾她,丽嫔便经常和施萍儿还有长乐公主一起坐坐,聊聊天。
这日午后,施萍儿奉召进宫,和丽嫔还有长乐公主一起在御花园的暖阁里品茶说话,说着说着,就一直说到了天色擦黑。长乐公主要回去,丽嫔便提出送她,长乐公主觉得不好意思麻烦,便拒绝了,带着自己仅有的两个丫鬟,从御花园往所住的梅香阁走。
谁知道这么一走,人就走丢了。
等到宫中各处都掌了灯,摆了膳,梅香阁的下人见长乐公主还没回来,就差人到丽嫔娘娘那里问,这才知道长乐公主失踪了,于是各处去找,最后终于在御花园的荷塘里找到了她。
十一月的天气,荷塘上已经结了薄薄的一层冰,池水被鲜血染红了,长乐公主脸朝下扑倒在碎冰池里,身上衣衫半褪,青一块紫一块,看着叫人揪心。
把人打捞上来,自然早已气绝,翻过来一看,才知道原来长乐公主是被人掐死的,那染红池水的鲜血来自于她脸上的伤。一张娇俏可人的脸被划的几乎没有一块好肉,倘若不是身上的衣服还有脖颈处独特的胎记,都不一定能认得出事她来。
长乐公主临死衣衫不整,被打捞上来之后,让稳婆一检查,果然是被侵犯了,而且应该不止一次,伤口十分可怖。
皇帝听闻这件事,顿时勃然大怒,命令立即关闭大小宫门,所有皇宫禁卫兵分几路,彻底搜查,不放过一个死角。不多时,还真让他给搜到了。
两个形迹可疑的面生男子,虽然打扮成了太监,却还是被禁卫军发现了,一番打斗然后拿下。一查之下,发现他们根本不是太监,皇帝震怒,下令严刑拷打,起初这两人什么都不肯说,但是随着拷打的深入,两个人皮开肉绽衣服破裂之后,行刑的人在他们身上发现了猫腻。
这两个人的后腰右侧,皆有一小块被烫坏的皮肤,经验告诉行刑之人,这应该是纹身被烫掉的印记。
大梁国的皇亲国戚们府中都养有暗卫,有时为了统一管理,同一府上的暗卫会有同样的标记,有的是在衣服上,有的是在兵器上,也有的是在身上刻一个小小的纹身。
而会让自己的手下在后腰右侧纹身的,整个大梁国只有一个,那就是临平王爷,秦又白。
于是秦又白就顺理成章的被抓下了狱。
说来也巧,秦又白一被抓,那两个人也恰好经受不住严刑拷打,招了供。
他们供述自己是秦又白的亲信手下,之所以潜入宫中,就是为了侮辱长乐公主并杀死她,用以阻止和亲,并在此挑起两国战火。而之所有后腰上是疤痕而不是纹身,是为了怕被人发现,连累秦又白。
听起来仿佛事实俱在,秦又白百口莫辩,事实上就算他辩了皇上也不一定相信。皇帝向来刚愎自用,在气头上的时候,谁的话也不听。
秦又白忽然被拿住,景云急疯了,却丝毫没有办法,最后还是丽嫔悄悄叫他过去,让他想办法从哪两个人身上下手。
景云这才想起,花好手里似乎是有一种吃了能让人说真话的药,于是就赶忙来求花好了。
听了前面的那些事,花好就已经够震惊了,再听到关于自己和惑心散的事,她忍不住一个激灵。
“你是说,你听了丽嫔的话,来找我求药的?”
可是如果没记错的话,她有惑心散这件事,谁也没跟谁说过,天底下除了她自己,就只有聂卿知道。她没告诉过钟素素,难道是聂卿告诉她的?这不可能啊。
景云忙道:“不,是丽嫔娘娘的话提醒了小的,小的这才想起的。至于为什么知道乡君你有这个药,那是因为……”
“因为什么?”
到了这个时候,景云也不敢多做隐瞒了,坦白从宽,自家主子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那是因为我们王爷曾经跟踪过乡君你!”
花好愣在那里:“你是说,秦又白他跟踪我,去了南丰镇?”
景云点点头。
“那,也就是说,他什么都知道了?”
景云低头:“是的。”
花好愣了一会儿,嘴角慢慢浮起一丝冷笑:“他既然知道我已经了解了前因后果,居然还对我不闻不问,这么说,是一点悔意都没有了?那我为什么还要救他?就让他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岂不是更好?!”
景云连忙再拜:“不,不,乡君您误会了!王爷不是这个意思!”
“那他是哪个意思?”花好继续冷笑,“罢了,他到底是哪个意思已经不重要,反正我也并不想见他,不想和他说话。”
景云顿时急了:“乡君您听我说,当初害您的是老王妃,和王爷并无关系,王爷也曾想为乡君弥补什么,可是等乡君发现的时候,已经为之过晚,而且很多事,王爷也是最近才知道的啊!”
但花好此时已经心烦意乱,根本没心思听他讲“很多事”到底是哪些事。
景云见她似乎一副不相信的神色,便连忙接着又道:“乡君您好好想想,倘若王爷真的有害你之心,当初就不用把您从春风楼那里救回来了,当时乡君您身患瘟疫,随时都能传染给别人,王爷还是救了你!王爷总有万般不是,当时确实是救了你的性命啊!”
花好没吭声。
她打量了景云一眼,心下快速算计着。
这景云什么都知道,看来果然是秦又白的贴身心腹。贴身心腹这样来跪求她,说明秦又白的处境真的很危险了,急需她救命。
那么这个命,到底救还是不救呢?
一瞬间,花好想起了当初初到定北侯府时,元身的那些回忆。元身虽然傻,但心地实在是善良,她对秦又白的感恩也是发自真心的。
那个时候,她还不知道秦又白背后的这些猫腻,所以继承了元身的回忆,也觉得侯爷是个大大的好人,却没想到后来剧情急转直下。
现在想想,虽然说这些事,其实跟她没什么牵扯,但是倘若不解决掉,以后她的人生还是要和秦又白纠结不清。
她愣了一会儿,慢慢点了点头。
“好,我拿药救他。”
景云惊喜站起,连忙出去准备马车,花好取了两粒惑心散藏在袖子里,跟着他坐马车进宫去了,临走顺便还派丫鬟把这件事通知了聂卿。
景云准备了一些吃食,临到宫门口,让花好换了装束,扮作小厮,一起进了宫门。
景云还算神通广大,借口进去给秦又白送吃的,买通了大牢的守卫,但进了大牢之后,他却让花好一个人去见了秦又白,他自己则拿了惑心散,悄悄摸到捆绑关着那两个凶手的牢房附近。
那两人早已被打的晕了过去,此刻正躺在牢房地上不省人事,景云自然进不去,但他手上功夫了得,先拿了两颗石子击打两人的喉咙,迫使他们把嘴张开,然后把惑心散不偏不倚地弹进了他们嘴里。
办完事,他就立刻回到了秦又白的牢房前,然后发现花好正背对着秦又白,而秦又白则用一种幽幽的眼神望着她的背影,两个人谁都没说话。
跟进来的狱卒也有点懵,不明白眼前这种是什么状况,但他知道自己不该多嘴,见景云回来了,便悄悄退到了一边。
“爷,办妥了。”景云悄声道。
秦又白点点头。
还没说什么,却听得花好幽幽道:“那玩意儿是有时间限制的,你们最好现在就想办法让皇上来审问。”
秦又白瞧了她一眼,然后开口对狱卒吩咐:“去报,就说我有话要跟皇上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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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好在皇帝来之前悄悄出了大牢,和景云一起出了宫门。
“不知道时间能不能掐的好。”花好望着黑暗中紧闭的宫门,喃喃道。
景云跟着叹了一声:“是福是祸,就看主子的造化了。”
花好轻嘲一声,也不知道是在嘲笑秦又白,还是在嘲笑她自己:“其实你们也不知道那两人到底是何来路,倘若说出真话来,还是对秦又白不利呢?”
景云皱皱眉头:“那就只能说是命了。”
花好还要说什么,马车外忽然响起一个悠然的声音:“在别人马车上坐够了没有?坐够了就回来吧。”
花好一怔,顿时红了脸。
这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那个从来都没有正形的聂卿!
都这种时候了,还在开玩笑。
花好皱皱眉头,掀起帘子跳下了车。
“你在这里干什么?”
“你说我干什么,接你回去呗!不然半路被人卖了,说不定还帮人家数钱!”聂卿瞟了瞟景云,揶揄道。
景云抬眼看了看聂卿,敢怒不敢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