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好顿时放下了心,便跟那随从道:“王爷既然已经来了,那就让我即刻诊脉吧。不需劳动,只需让王爷的手腕伸出车外即可。”
周王的病听起来像是风湿,这种病用银针刺穴诊治最方便不过,但是马车里狭窄,要想用银针,除非跟着周王回王府,让他在床上躺好再下针,但花好着实不想跟周王回去,因此才在一瞬间改变了诊治的策略。
诊了脉之后,花好又问了周王几个问题,确定了他身上不止有风湿,还有当年在战场上不小心沾染上,至今残留在体内的毒素。
“敢问王爷,从前在战场上,是否曾中过毒箭之类的东西?”
花好话音刚落,便听得周王在里面低沉一笑:“花姑娘果然医术了得,连这个都能诊治出来。”
花好淡淡道:“多谢王爷夸奖,这不过是普通的医术罢了。王爷的关节疼痛,都是这未清的毒素所致,待奴婢开一个房子,王爷连服半个月,再注意保暖,应该就会相安无事了。”
花好说罢,就让周王的随从拿来纸笔,趴在车辕上开始写方子。
周王体内确实是有毒素未清没错,但风湿也是有的,而且花好撒了个小谎,这风湿和毒素,其实没有多大关系。只是风湿难治,她不想和周王一直扯上关系,所以才这么说。
按照她这个方子服药,毒素很快就能清掉,到时候周王体质变好,风湿也就没那么严重了。而且他之所以风湿复发,也因为近来连着下了好几天的雨,秋雨转凉,不注意保暖,就会这样。但半个月过去之后肯定不会再这么一直下雨了,再加上注意保暖,风湿应该不会复发的。
方子写好,周王要给赏钱,花好开口拒绝:“为王爷治病,奴婢并未想过要报酬,还请王爷收回。”
谁料聂卿这时忽然走上前来,笑着拉了花好一把:“哎?王爷赏赐,你就拿着吧!”
说着,还悄悄给花好使了一个眼色。
花好便立刻改了口,从随从那里接过了周王给的锦盒。
两个人送走周王,上了自己的马车,花好把锦盒打开来,发现里面是一百两一张的银票,一共十张,正好一千两,和她跟聂卿两次出去给人看病得的诊金一样。
“这个周王,倒是懂行情。”花好忍不住吐槽道,“不过,你这一千两的要价可算够高的,就算是御医来了,也要不了一千两银子吧?”
一想到这一千两银子她只能拿二百两,花好就觉得自己有点吃亏。
“御医?御医能跟我浮云城的神医比么?我要一千两,还算便宜他们了。”聂卿说着,伸手就捞走了她怀里的盒子,然后取出两张银票塞给她,“你的分红,拿好了。”
花好撇撇嘴。
感情他带她出去,打的是“浮云城神医”的名号?怪不得敢狮子大开口呢!合着一千两还是友情价了?
这么想着,花好越发觉得自己亏大了,不情不愿地把银票踹起来,默默翻了个白眼。
聂卿看透了她的心思,伸手揉了揉她额前的碎发:“不乐意了?别板着脸嘛,我请你吃好吃的,怎么样?”
花好不说话。
聂卿接着道:“明德斋的栗子糕和黄连茶?”
花好不说话。
“桃花馆的风菱和脆藕?”
花好瞟他一眼,仍旧不说话。
“半月楼的酥油蒸饼,羊肉小包?”
“芙蓉庄的麻辣活兔,竹笋烧鹅?”
“自在居的……”
“行了别说了!”花好突然出声,然后不着痕迹地吞了口口水,“就去芙蓉庄!”
※※※
芙蓉庄在城南,距离太子别苑还挺远,但好在天色尚早,他们悠哉悠哉赶过去,到了那里正好是吃饭的时辰。
路上,聂卿坏笑着跟花好讲起了各处美食,从淮州城的各大菜馆,讲到周围几座城池的特色菜肴,再讲到往南方去,那里不同的风物和可口的食物,又讲到北方齐国的饮食习俗,听得花好一时口水大动,肚子咕咕作响。
“好了别说了……”到最后,花好终于忍不住打断他。再讲下去,她的口水有可能真的控制不住流出来了。“你不是才从浮云城下来么?怎么什么都知道?这些地方你都去过啊?”
聂卿笑笑:“没去过啊。没去过,就不能听人说起过么?”
“嘁,听你讲的这么传神,还以为你都吃过呢!”
“我是没吃过,但是想吃,也不是什么难事。等到你在淮州城的任务结束了,就和我一起去吃,如何?咱们游遍大江南北,一边走,一边吃,保证你不出三个月,就胖一大圈……”
聂卿说着,哈哈笑了起来。
花好倒没在意他的揶揄,反而忍不住畅想起和他一起游山玩水,四处吃各地美食的日子来。
这么一想,那简直就是神仙般的日子,抬头一瞧,眼前人正目光灼灼望着她,眸子里带着不经意却掩藏不住的温柔。
花好的一颗心,立刻好似小鹿乱撞一般,砰砰跳了起来。
“咳,谁要跟你去……”花好轻咳一声,别过头去。
聂卿作势板起脸:“不跟我去?好啊,我跟别人去。”
花好忍不住接口:“你跟谁去?”
聂卿顿时乐了,花好发觉上当,立时抬手向他捶去,被他伸手接住。
她的手很小,玲珑精巧,在他的修长的手里只盈盈一握。两手交握的瞬间,两个人的手心都很热,花好的脸更热,想也没想,就连忙把自己的手抽了回来。
“不闹了,跟你说点正经的!”
聂卿凑过来,到她身侧:“好,什么正经的,说吧。”
花好躲了开去,靠到车窗旁,这才面对着他,正色道:“我想问问你,你知道,哪里能弄到天青草这味药吗?”
“天青草?”聂卿的眸光立时暗了下来,“你要这个做什么?”
“呃……”花好一时语塞,“我,我给周王治病用的。”
“说谎。”聂卿盯住她,“若是给周王治病用的,你方才怎么不像周王要?他堂堂一个王爷,就算这味药十分稀奇,他也弄得到。更何况,你的方子上,压根没写这味药!”
花好不说话了。
“你别以为我对药理真的一点都不懂。天青草是剧毒之物,长在西南深山中,虽然剧毒,却也对很多毒物有相克之功,所以也常常用来做解毒的药物。你想要天青草,是要下毒害人,还是想给人解毒?”
“我……”
“害人的话,天下毒物那么多,你大可不必费尽心思去寻天青草,所以你想给人解毒。你想给谁解毒?最近你接触的人并不多,想要查出来,也不是什么难事——”
花好被彻底戳穿,脸色发窘,话都说到这里了,再瞒也没有用,于是她深吸一口气,正色道:“是的,我是想给人解毒。”
“给谁解毒?”
“我们侯爷。”
聂卿看了她一会儿,浮起一丝嘲笑:“我们侯爷……叫的可真亲切,别忘了,你现在的身份,是我的贴身丫鬟。”
花好小声反驳:“但我的卖身契还在侯爷手里啊,何况,他还救过我的命……”
秦又白对元身有大恩,花好想要离开淮州去过自由自在的生活,必须跨过秦又白这个坎,从此和他完全没有牵扯才行。
但这话却立刻惹的聂卿不高兴了:“那我还三番四次救过你的命呢,也没见你拿什么来谢我!”
花好忍不住脱口道:“你要是中毒,我肯定也想尽办法救你的。”
“嗯???”
花好连忙摆手:“呸呸呸,我说错了,说错了……我的意思是,我这不是签了欠条,给你做贴身丫鬟呢么?”
聂卿很少变脸,这会儿脸色不好,花好也有点慌,想了想,便狗腿地凑了上去,绕到他背后,把双手搭在他肩膀上,轻轻揉捏起来:“我每天给你端茶倒水,捏肩捶腿,这还对你不好啊,你着什么急呢……”
花好学过推拿,对于给人捏肩捶腿这件事,简直再熟悉不过,她的手又小又软,力度也刚刚好,一时间聂卿舒服得竟不知该说什么了。
在她的手下左摇右晃,聂卿浑身舒畅,不悦的神情也烟消云散,末了,只好轻哼了一声:“算你对我还不错,本公子原谅你了。”
花好笑了:“那,天青草……”
聂卿却不答,只掀开车帘往外看了一看:“芙蓉庄到了,咱们先吃过饭再说。”
这顿饭十分丰盛,但花好却吃的很不是滋味,连最喜欢的麻辣活兔和竹笋烧鹅也吃的不是很开心。
自从知道秦又白是中毒之后,她每天都在思索如何弄到解药的事,正如聂卿所说,那天青草十分有效,只是长在西南大山之中,十分稀少,别说这淮州城了,就算是京城,也轻易不能买到。
她想来想去,觉得只能求助于神通广大的聂卿,所以才试探了一下他的口风,谁知他竟然跟秦又白吃起醋来,真是不知该说什么好。
秦又白中毒这件事,是绝对的机密,可聂卿听了之后却并不怎么吃惊,这让她有点摸不着头脑。眼下他只说吃完饭再说,却也不知道会是如何态度,她怎能不忐忑。
好不容易吃完了饭,两人上了马车往回走,走了一段路,聂卿才重新提起了这件事。
“你说秦又白中了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