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好没想到她这么直白的开门见山,一时有些讪讪:“我知道,姐姐你放心……”
武月知道她也是聪明人,今天的事,就算不是太子妃的主使,但也算是在背后顺水推舟了,花好应该能够看得出来。她害怕花好因为钟素素而对太子妃有所成见,所以才如此说。
见武月看着自己,花好便转头看了看钟素素,接着道:“我知道,她在哪里都是个累赘,太子妃容不下她,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好姐姐,这些事我都明白,给太子妃保胎的事,我还会尽力去做,姐姐不必担心。”
武月过来拉了她的手:“你明白就好。红颜薄命,说的也就是钟姑娘这样的人了……唉,倘若可以,就离了这些人,走的远远的,那才是真的好。”
花好点点头。
武月又道:“太子妃虽然不喜她在府里,但今日还是手下留情了的,不然,皇上的口谕里也不会单单是把她赶出府了。”
花好何尝不了解。
在皇权眼里,钟素素是红颜祸水,迷惑了几个皇子,又险些害了皇家子嗣,皇上不杀她,那真是手下留情了。
这留情之中,有几分是太子求情,有几分是太子妃心软,又有几分是太子妃为了拉拢花好,继续留下给自己保胎而用的缓兵之计,这花好就不得而知了。
但总而言之,钟素素能保住这条命,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然而命是保住了,新的问题又来了。钟素素身如飘絮,又带着一身伤病,突然被赶出来,要让她往哪里去呢?
她孤身一人在外,会不会又惹上什么是非?
花好不敢想。
但是这个问题不面对也得面对。
两人沉默了片刻,武月接着开口道:“我那里是肯定无法收留她的,不然的话,要么我出钱,咱们在外给她租个小院,暂时养伤?”
花好摇了摇头。
钟素素相继惹了穆王豫王和太子,不知多少人在背后盯着她,恨不得她死,就这么贸贸然地租住在外,只怕没有安宁的日子。
但是如今,却又无处可去,怎么办呢?
就在花好一筹莫展之际,马车外面忽然响起一声马嘶,接着一个懒懒的声音传了进来:“半天不走,在里面说什么悄悄话呢?”
花好一愣,立时喜上心头。
——聂卿这个家伙,还真是每次都出现的很及时!
花好掀开车帘,第一个跳下了马车,抬头便见聂卿坐在马车里,倚着车窗向外看她,嘴角带着笑意,一只手拿着一颗葡萄,正要塞进嘴里。
方才还满面愁容的花好,因为聂卿的到来,心情顿时豁然开朗。看到他的笑容,她顿觉这真是世间最好看的笑容,就连他放在嘴边的那颗葡萄,也好像是这世界上最最香甜的东西,让人恨不得立刻扑上去咬上一口。
“你怎么来了!”花好奔过去,攀住他的车窗。
聂卿笑道:“你傻不傻,每次都问我同样的问题。”
花好的脸色顿时一红:“又是接我来的么?可是今天,我却带了一个累赘,不知道你能不能……”
聂卿那样聪明的人,又消息灵通,怎么会不知道她在说什么:“你说钟素素么?”
花好点点头:“她……她无处可去了,我又不能带她回侯府……”
说着,眼巴巴地望着聂卿,希望他能给自己一个期待中的答复,聂卿却只是伸手又捏了一颗葡萄,转手塞进了花好嘴里。
“傻丫头,先上车吧。”
花好在嘴里把那葡萄咬破,只觉得汁液甜美,沁人心脾,说不出的好吃。
他的出现,让她着实松了一口气,刚才的阴霾都一扫而空,她脚步轻快地回到武月那里,跟她一起把钟素素抬了出来,抬到了聂卿的车上。
武月和聂卿互相见了礼,把花好托付给他,就告辞回去了。花好屁颠屁颠上了聂卿的马车,坐下来毫不客气,捏了他桌上的葡萄就开始吃。
聂卿看着她大喇喇的吃相,不由笑了。
“笑什么……”花好把葡萄塞进嘴里,咕哝道。
“我笑你没心没肺,刚才还愁眉不展,这会儿就吃的这么开心。”
花好乐道:“这不是遇到你了么?万事有你,我有什么不开心的!”
聂卿道:“听你这么说,我不像是你的债主,倒像是你的老妈子了?”
花好嘿嘿一笑:“没错,你就是老妈子,聂老妈子!”
聂卿抬手在她脑袋上敲了一下,花好嘻嘻哈哈地躲,却一不小心,撞进了他的怀里。
他身上幽幽的香气钻进她的鼻子,香香的。
她脑袋上的碎发摩擦着他的下颚,痒痒的。
两个人都愣在那里。
花好手里的葡萄也失手掉了。
气氛有点说不清楚。
不知过了多久,花好慢悠悠地直起身来,别过头去,轻声一咳:“呃,咳咳,咱们还是说说,素素的事……”
聂卿拿眼瞄她:“有什么好说的,你不就是想把她安置在我府上么?”
花好低头去看钟素素,话里有些心虚:“是,是啊……”
聂卿伸手过来,揉了揉她的头发:“你是觉得带她回侯府不方便?其实你错了,这整个淮州城,没有比他更方便的了。”
“啊?为什么?”
“因为,只有他,是最不食人间烟火的,又最最心善好说话,除了他,你还能去求谁呢?”
花好仔细想了想,倒也是这么个理,只是这件事还得好好跟侯爷商量一下才行,虽然话是这么说,但也不一定能行得通。
聂卿又道:“不过,这事却不能让别人知道。这样,我先把钟姑娘带回得意轩,然后再做出把她送出城的假象,等你跟秦又白商量通了,再过来接她,如何?”
花好本来是想直接把钟素素托付给聂卿的,但是私心里却知道,钟素素无论到了哪里,都是个烫手山芋,聂卿独自一人在大梁作客,钟素素长久待在他那里,似乎确实有点不合适。
但在侯府里就清静得多了。
于是她也很快接受了他的提议。
聂卿把花好送回侯府便离开了,花好径直奔进去找秦又白,把自己的想法如此这般一说。
本以为他可能会拒绝的,谁知道还没等她开口求情,秦又白就利索地答应了她的请求,这倒让花好感觉十分意外。
但她也来不及的多想,如今当务之急是先把钟素素安顿好,她的旧伤还没有好清,今天又跪了那么久,甚至昏迷了过去,得好好养一养才行,其他的事,还是等养好了身体再说。
秦又白在侯府一角给钟素素僻出了一个小小院落,让花好也搬进去,方便照顾她。钱慧娘听闻了这件事,也过来看了看,脸色虽然看不出喜怒,但花好知道她心里肯定是不高兴的,于是又解释哀求了一通,不过好歹这是侯爷下的命令,钱慧娘也不能说什么,只好走了。
花好先给钟素素诊了脉,服了药,把她抬到床上休息,见钟素素还没有醒,自己就忙里忙外地去搬东西。
秦又白进了屋子,挥退了景云,然后把目光落在床上的钟素素身上。
“人都走了。”秦又白幽幽道。
钟素素果然立刻就睁开了眼睛,轻笑一声:“这回多亏了侯爷的妙计,不然,还真无法从那太子府上脱身呢。”
※※※
钟素素就这么在定北侯府住了下来,花好每日除了做好自己的工作,就是回来照顾她,两个人谈得来,日子倒也过得自在。
聂卿的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之计也很好使,听说豫王和穆王听闻了这件事,纷纷派人查探钟素素的下落,得知上了聂卿的马车,又被送出城,便都组织人手,在淮州城四周搜寻起来,闹得动静还挺大。
最后这动静又传到了皇上耳朵里,皇帝亲自下旨将两人训斥了一番,又各自关了十天禁闭,这才消停了。
没人怀疑到花好身上,毕竟她即便在京城贵妇圈里出了名,那也只是个小小的府医而已,身份低微,也落不到这些上位者的眼里。
除了照顾钟素素,钱慧娘以及太子妃,花好还每天不厌其烦地替秦又白诊脉,研制汤药。
因为已经确信了秦又白所中的毒的确就是兰霜草,花好这些日子一直在积极研究解药,医术上倒是给出了方子,但其中有两味药材很稀有,花好多了一个心眼,拿这两味药分别去问武月和聂卿,让他们帮自己寻找。
许是这两味药材十分难寻,过去将近半个月,也没有什么消息,但让花好没想到的是,药材没找到,麻烦却径直找上了门。
这一日,她照例是坐了武月的马车,前去太子别苑替太子妃请脉保胎,回来的时候,因为武月府里有事,就先走了,放花好一个人在门外等聂卿的马车,谁知聂卿没等着,却等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一辆装饰简单,但用料考究的马车在花好面前缓缓停了下来,花好这些日子耳濡目染,也知道了周旋在权贵们之间应该处处多留一个心眼,因此看到这种马车,不自觉就往后退了几步。
与此同时,便听得那车里有一个低沉的声音缓缓道:“是她么?”
外面的下人接口:“回王爷,正是这位花好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