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的目光霎时凌厉起来,但很快又恢复了方才柔美娇弱的样子。
“侯爷对我感兴趣的法子,倒真是与众不同。”
不管是豫王穆王,或是太子,亦或是之前种种男人,对她都只有一种想法。她早已见惯了这些男人的嘴脸,也知道用什么法子最容易对付他们。
但是今天遇到秦又白,她却栽了。
说好听点,他坐怀不乱,难听点,他油盐不进。
只见他如此淡定的种种手段,她也没必要使出那屡试不爽的媚术了,那些对付普通男人的技巧,不用说,在他这里自然是行不通的。
见什么人说什么话,一向是她的本事,如今的状况,也只能打开天窗说亮话。
“侯爷既然留我一条命,自然是有事要我做,何不直说?”
“你倒是看得明白……不错,我确实有事要你做。”秦又白瞥她一眼,“无论你来历如何,今时今刻,你与我目标相同,我要你——”
说着,转过头去,朝东北方向看了看:“我要你,混进那里面去。”
女子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立刻明白了他所指是什么地方。
“那人已经老了,又昏庸刚愎,就算到了他身边,又有何用?”
“我自有我的用处,你只管去便是。”
女子垂了垂眼眸。
趁着说话的空档,她暗自用了用内力,却发觉周身内气已然阻滞,想来是那药丸的效果。倘若不听他的话,这药丸的药效,以后不知道还会对她如何。
她想了想,没有答话。
秦又白似乎并不想听到她是否答应,他自信,有那药丸在,除非她不想活了,否则必定要为他所用。
“身上的伤还没好清,就敢夜探我侯府,你胆子倒是很大。为了骗取信任,不惜被打成这样,也很有一套。”
女子冷笑:“不过是些皮外伤罢了,又算的了什么。不过功夫再好,也已落在侯爷手上,侯爷的功夫高深莫测,我今天被侯爷擒住,心服口服。”
秦又白并不理会她话里的恭维,看也没看她,只沉声道:“去吧,别让她怀疑了。”
女子听了这话,不禁朝花好离开的方向瞧了一瞧,然后什么也没说,转身纵身而起,跃上屋檐,很快隐没在了黑暗里。
※※※
第二日一早,秦又白果然招了花好来替自己诊脉,花好这一诊不要紧,情况果然比她想象的还要严重。
秦又白的脉象看似是疾病所致,但深切探查,还是能够发现,这双腿的瘫痪,似乎有点蹊跷。
经过问询,花好得知秦又白的腿疾始于八年前,先开始是病弱无力,到后来卧床不起。那个时候,他已经被封了侯爵,来到淮州,于是就找来了淮州城最有名的大夫,倾力诊治,终于是保住了性命,但是双腿从此就没有了知觉。
当时皇帝也曾下派御医前来诊病,但谁也没有拿出个说法,只好说是百年不遇的怪病,每日服药撑着而已。
撑来撑去就撑了这么多年,命倒是还在,但腿也依然没有什么起色。
昨日花好说要替他诊病的时候,他的神情她看的明明白白——他似乎已经对这双腿死心了,再也不费劲去医治了。
于是今日花好对他的诊治,他也不甚上心。
然而花好却十分上心。
非但上心,而且心惊。
在对他的病情有了初步的猜想之后,她陷入了犹豫之中。
到底要不要把她诊到的结果告诉他呢?作为当事人,他自然是有权知道的,但是,如果他本来不该知道呢?那样会不会害了他?
刹那间,花好心乱如麻,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秦又白出声打断她的思绪:“我的病情如何?”
花好回过神来,忙道:“啊,我,我得回去想一想,等有了具体医治的法子,再来找侯爷……奴婢告退!”
说罢匆匆走了。
回到自己的小院,关了门,花好拿出自己那本绝世医书开始研究,很快,她在某一页上找到了自己想要的那个名字——兰霜草。
别看这个名字如此好听,但实际却是剧毒之物,前世她也只是在古籍上偶尔见到过,从未见过真正的植株,而这一世,她又在这本医术上再次见到。
对比书上所说的兰霜草制成的毒药的毒理和表象,花好已经有七成把握可以断定,秦又白是中了毒——而毒物,正是这传说之中的兰霜草。
花好心中翻江倒海。
把医书藏回去的时候,她的手都是抖的。
堂堂侯爷,竟然从七八年前,就被人下了毒?
那下毒之人,既然懂得用这般难寻难解的毒药,那肯定不是一般人,他最初的目的,是要秦又白的命吗?是不是该说秦又白幸运,废了一双腿,保住一条命?
这么多年来,给秦又白治病的那个大夫,到底知不知道他是中了毒?他是机缘巧合稳住了他的病情,还是真的有应对之法?
之前武月就说过,秦又白的父亲,靖王秦彦,只比太子小一个月,太子至今都没有儿子,但秦又白却已经长大成人一表人才,倘若他是健全的,这皇孙的位置,是不是就是他的了?
想到这里,花好不由惊出了一身冷汗。
自己好像在不经意之间,卷进了皇家争斗之中啊。
秦又白成为废物侯爷这么多年,难以竞争皇位,让多少人放下了心?这会儿她要是突然就给他治好了,那当初要害他的人,会不会直接就要了她的命?
花好忍不住拍拍自己的胸口。
怎么呢,来到这个时代,她本来只想凭着自己的本事混口饭吃,过个安安稳稳的正常百姓生活,地位低下她也就忍了,只要自己努力,总有赎身的一天。
可一天到晚总是有性命之忧是怎么回事?
帮靖王妃看病要被杀,帮太子妃安胎要被杀,帮秦又白看腿疾也要被杀?
这日子还能不能好了?!
花好抹了抹额头上的汗,呆坐了好一会儿,还是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来。
最后她决定,先把这件事藏下,不告诉秦又白,她先悄悄地寻找解兰霜草之毒的办法,等找到了解药,再骗秦又白说这是普通的药,先哄着他给他解了毒再说。
而且这事还得秘密进行,不能让人看出端倪,更不能被别人知道是她在背后替他解毒,不然她的小命还是保不住。
所以这事,还得从长计议才行。
※※※
自从记下了秦又白中毒的事,花好心里就多了一个疙瘩,生活也愈发艰难了。
转眼七天过去,赏荷宴的日子到来,她又要打起精神,陪同侯夫人钱慧娘,到太子别苑里去参加宴会。
虽然这场宴会并不是鸿门宴,但也注定不会是轻松的宴会。
花好心里很清楚。
作为定北侯府的府医,她得看好了钱慧娘,而太子府里,几个女人之间互相不对付,难免有人借机生事端,她又想护着太子妃和钟素素,任务着实艰巨。
好在还有武月这个帮手。
花好提前就去找武月确认过了,她也会参加这次赏荷宴,有她在旁边帮忙,到时候要真是出了什么状况,自己也不至于手忙脚乱。
到了正日子,花好便随钱慧娘一起,坐了马车来到太子别苑。
太子别苑不小,东南部分僻出一片花园,造了一片池塘,引河水注入,种了田田荷花,年年开放。这一天,所有自京城来的还有淮州本地的贵妇几乎都齐聚了这里,荷塘边上的水榭里热闹非凡。
花好扮作丫鬟的样子,站在钱慧娘身边,拿眼一一扫过去。
只见太子妃坐在正中主位,她的右手边坐的是太子侧妃施萍儿,施萍儿一侧是太子府里几个有脸面的姬妾,太子妃左手边,是几个朝中命妇,按照位分高低依次排开。
钱慧娘就坐在太子妃的左手边,花好也只能站在她后面,距离太子妃有一段距离,但是今天太子妃身边都是心腹丫鬟,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然而钟素素却并不在人群中,花好焦急地扫了一圈,都没看到她的影子。直到宴会马上要开始了,钟素素才在丫鬟的搀扶下姗姗来迟。
她的脸色还不是太好,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她身子有病,再加上太子为了她打杀了一个姬妾的传闻,不等她走过身边,人们就都纷纷给她让开了一条道路。
钟素素走到水榭里,俯身给太子妃行了个礼:“见过娘娘,奴婢来迟,还请赎罪。”
太子妃笑着点点头,还没说话,一旁的太子侧妃施萍儿忽然招手道:“你身子有伤,来迟些又有什么关系呢?来来,快坐我这里!”
说着,便命丫鬟在她身边加了一张桌子,钟素素只好无奈地转头看了花好一眼,坐了过去。
很快开始上菜,宾客们边吃边聊,谈笑尽欢。
水榭之外的荷塘前僻出了一片空地,此刻空地的一侧已经坐满了手捧乐器的伶人,太子妃一声令下,不多时,几个衣着飘飘的舞女便走上前来,开始翩翩起舞。
舞姬身姿优美,加上风动荷香,一时间酒不醉人人自醉。
钱慧娘只顾着和左右命妇说话,花好的一双眼睛,却不住地在所有人的身上扫来又扫去。
人多容易搞事情,这是千古不变的定律,直觉告诉她,今天这个场合,肯定会有人想借机干点什么的,她得睁大了眼睛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