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好讪讪一笑:“有这么严重吗?我不过就是,替太子妃保胎而已……”
聂卿挑眉:“严重不严重,你心里没有谱么?”
花好不说话了。
老实说,太子府里的水还是十分深的。不说别的,单说太子妃怀的这一胎,府里府外就不知道有多少人盯着她的肚子。
太子妃倘若诞下男胎,于府内,那是稳稳地坐住了太子妃的位置,其他人要想觊觎,也只能干瞪眼。于府外,倘若太子真的后继有人,那大统的位置说不定就会传给这个孩子,可不是让许多心怀不轨的人咬碎了牙?
何况太子侧妃施萍儿还是施迎兴的姐姐,今日虽然两人之前没有冲突,可是时日长了,施萍儿难保查不到那土茯苓的事是花好在背后做的手脚。到时候她想对付武月倒不容易,但对付花好一个小小的丫鬟,那可简单得多了。
这么一想,花好还真觉得背后凉飕飕的。
“可是……”花好为难地低下头去,“可是太子妃许下的报酬多啊……”
倘若做得好,这一票下来,她应该就能攒够赎身的钱了,不光可以还了聂卿的银子,还能得到自由身,到时候想去哪里去哪里,天大地大,不任她遨游吗?
想想以后的那种日子,花好又忍不住心动了,觉得冒这样的风险,倒也是值得的。
但聂卿显然不大高兴:“你就这么缺银子?”
花好暗暗皱眉:我缺不缺银子,你自己不清楚啊?!
见她不说话,聂卿又问:“得了银子,你想干什么去?”
他说着,一面凑了过来,好看的眸子在她面前放大。
花好猝不及防,立时往后退了退,径直靠在了车厢壁上。
“我,我当然是想赎身了。”
“赎身之后呢?”
“呃,找个清净的世外之地,过自由自在的生活咯!”
聂卿一笑:“什么是清净的世外之地?据我所知,这两国之内,并没有什么世外之地,除了……”
他话没说完,花好倒知道他接下来要说什么了。
“除了……你的老家,浮云城?”
聂卿点头微笑:“正是。”
花好的心思立刻活络了起来。
这些天来,她也算是渐渐了解了这个时代的一些事,关于浮云城的传说,自然也听得不少。别的不知道,至少在大梁国人的眼里,浮云城,那真是一处既神秘又令人向往的桃源般的所在。
只是这会儿他忽然说起这个做什么?
浮云城是他的老家,让她去浮云城,难道他还有什么别的想法不成?
果然聂卿好像一眼就能猜透她的心思一般:“我们浮云城,有千山风月,万里繁花……倘若你真的赎了身,到时候我一定带你去。”
花好忍不住小声嘀咕:“我自己有手有脚,不用你带我……”
聂卿在她头上轻轻敲了一下:“小傻瓜,浮云城是谁想进就进得去的么?不让我带,你飞进去啊?”
花好不知道原来还有这种说法,当即稍微有点泄气。
不过债主大人既然都发话了,她自然不用担心什么,当下她要做的只有两件事,一是尽全力替太子妃保胎,拿下这笔赏银,二是努力替秦又白治好腿疾,以报答他对原主的救命之恩,待到两不相欠之时,她也就可以安安心心地赎身离开了。
说起了自己的老家,聂卿的话也多了起来,忍不住又跟花好讲起了浮云城的风物。听着那云山之巅的世外桃源,花好心里向往更盛,两个人说着说着,不知不觉就回到了定北侯府门口。
“哎呀,这就到了呢。”花好一怔,看了看车帘外,颇有些惋惜,“对了,我都忘了,你是怎么会出现在太子别苑门口的?难不成,是专程为了等我?”
聂卿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不然呢?我怕你这个小傻瓜被人骗了自己都不晓得跑。”
花好连忙护住头:“哎呀你干什么,大白天的,让人看到我这个样子,像什么话!”
一面抱怨,一面赶紧把头发整理好。
聂卿微微一笑,凑过来:“那行,以后我只等到晚上的时候再揉。”
他靠的这么近,话又说的这么含含糊糊,花好禁不住,脸一下子就红了。
“晚上也不行!”丢下这么一句,花好连忙蹦下了车。
正要往府门里跑,她又想到什么似的,回转过来,趴到车窗上:“哎,债主大人,以后我会时常去太子别苑的,你每次都护送我么?”
聂卿笑道:“你若愿意呢,我倒是没什么意见。不过你去时要和武月一起,我在旁边,恐怕不太方便吧?”
花好顿时脱口而出:“那你可以等我回来的时候接我嘛!”
但话一出口,忽然觉得这话似乎太亲昵了,连忙伸手捂住了嘴巴。
聂卿笑意更甚:“放心吧,傻丫头,我就算不出现,也会在暗中保护你的。”
花好顿时安心多了,想了想又道:“我还有一件事……那个,能不能麻烦你,帮我注意一下钟素素?”
回来的路上,花好已经把钟素素的事跟聂卿说了,当初救钟素素的那天,他也在场,因此一说就知道是谁了。
两次相处下来,花好已经对钟素素十分有好感,因为身份限制,她不能时时去太子别苑照顾她,但又担心她出什么问题,因此才想到要求助神通广大的债主大人。
“好,我答应你,没事的时候,帮你打探着。”聂卿看着她期许的眼睛,轻轻点了点头。
花好立刻高兴了:“多谢,多谢!”
聂卿微微一叹:“她那样的人,注定一生坎坷,倒不如你这样的小傻瓜,更活的自在。”
“嘁,你才是傻瓜……”花好皱皱鼻子,呸了一声,不再理他,转身快步跑进了侯府的大门。
聂卿在后看着她的背影,露出一丝略有深意的微笑。
※※※
从这之后,花好因为惦记钟素素的伤情,便往武月那边跑的十分勤快。到了武月府上,她就扮成府尹府里的丫鬟,让武月带着她到太子别苑去,一来给太子妃保胎,二来去看望钟素素。
没过多久,花好和武月还有钟素素的关系都更近了一步,俨然结成了古代好闺蜜。
但武月虽然豪爽,毕竟是官家夫人的身份,花好还是觉得和钟素素更说得来。何况钟素素除了貌美心善,还多才多艺,花好和她相处日久,越发觉得喜欢。
这一****又来看钟素素,听得她正在轻哼着一首曲子,这曲子悠扬婉转,花好听得神往,连忙问叫什么名字。
钟素素笑道:“不过是江南民间流传的小调罢了,怎么,你喜欢?”
花好点头:“听着可好听了!这种小调,难道没有名字么?”
钟素素道:“若说名字么,倒也是有,大多是农人们在采莲的时候哼唱的,所以就叫做‘采莲曲’。”
花好点点头,又央她重新唱了两遍,这才稍微记住些曲调。
“唉,可惜,你的伤就快要好了,我也不能再这么时常来看你了。”
钟素素是内宅家眷,又是太子心尖上的人,花好即便是个女医,按理说也不能随便出入她的房中的,这段时间能够这样来去,纯粹是因为要替她治伤。
钟素素也略有不舍之色,但仍笑道:“你还要给太子妃娘娘保胎,咱们总有机会再见的。”
两个人已经熟识,花好自然也没有瞒她,就把自己要给太子妃保胎的事早早说了。
钟素素叹了一声,又喃喃道:“太子妃娘娘是个好人,她这一胎,一定要保住才行……”
花好捏了捏她的手:“放心,如今看来,太子妃娘娘胎像十分平稳,只要小心谨慎,一定没问题的。”
钟素素点点头,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对了,过些日子别苑里要办赏荷宴,到时候你们侯夫人肯定也会被邀请,那时你来,我们又能在一处说话了。”
“赏荷宴?在太子别苑里么?”
“是啊,听说每年都要办的。”
花好道:“但我们夫人如今有了身孕,太子妃娘娘也身子笨重了,这……”
钟素素道:“我就是听太子妃娘娘身边的丫鬟们说起的,放心,这赏荷宴肯定是会办的了,而且你们侯爷算是这淮州城的东道,侯夫人必定会来的。”
花好于是放下了心,便和钟素素约好,到时候再见面。
说来也巧,回到府里不多时,她就被侯夫人钱慧娘叫了去,说的不是别的,正是这赏荷宴的事。
宴会定在七天之后,正如钟素素所说,侯夫人作为淮州本城的东道,就和武月一样,是早已在受邀之列的。但因为怀了孕,所以花好也是必须带着,钱慧娘把花好叫来,就是知会她一声,让她有个准备。
花好很高兴,晚上躺在床上睡不着。
想到自己来到这个时代,虽然生活不太如意,但也算是步步为营,有惊无险,而且还结交了武月和钟素素两个闺蜜,倒也算是不错。这么想着,也不觉得自己身上的任务多么艰难了。
这一夜月色很好,花好翻来覆去睡不着,干脆披衣起身,坐在窗前看外面的月亮。
谁知没坐一会儿,风中忽然传来一阵隐隐约约的调子,花好凝神细听,这曲子还有点耳熟。
咦,这不就是今天钟素素刚教给她的采莲曲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