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好心底稍稍松了口气。
自然是春风楼价钱高了。
春风楼是这南丰镇上最大的青楼,也是出手最大方的,至于她为什么知道,因为她当初就是被卖到这里了啊。
她在春风楼和小姐妹月圆相依为命好几年,后来因为生病被赶了出来,又被定北侯秦又白买走。说起来,这春风楼,还算是她的大本营呢。
这也正是她为什么向两个劫匪提到春风楼的原因。她不怕他们多问几家,只要他们考虑到春风楼,最后肯定会落到春风楼手里,因为肯定春风楼出手最大方。
而春风楼周围的那片地方她都熟得很,逃跑起来自然就更方便了。
因为春风楼比较近,两个劫匪先带着花好和另外一个不知名的姑娘,绕道去了春风楼,春风楼的老鸨相看过后,两个人一起给出了二百八十两的价格。
全程花好老老实实地闭着眼,一动也不敢动。
当初在春风楼的时候,她是个傻子,这会儿就算变了个样子,也害怕老鸨子认出她来,自然是越少动弹越好。
两个劫匪不死心,又带着花好两个跑到百花楼,结果百花楼的老鸨子只给了二百两的价格,多一分也不肯出了。
“妈的,还真让这小娘们说中了,二哥,咱们还是回春风楼吧!”
马车又走了起来,而麻袋里的花好已然悄悄从袖子里摸出了另一包迷心散。
兵不厌诈,不留个后手,那可不是她花好的风格,再者这两个劫匪也是蠢到了一定程度,绑她之前,竟然不知道搜一搜身。但再到了春风楼,她就没机会了,她能把握住的,只是这一路。
“我记得这有个大坑来着,老三你慢点赶车。”
那二哥说了一句,赶车的老三果然慢了下来。
就在这个时候,麻袋里花好忽然“哎哟哎哟”地叫了起来,两个人一愣,马车就彻底停了下来。
“叫什么叫,马上就要把你卖了,到了春风楼,有你叫的时候!”老三没好气地一把扯下花好头上的麻袋。
只见花好泪如泉涌:“手上被刺扎了,好哥哥,快帮我弄下来!”
这声“好哥哥”柔柔软软,那老三被叫的浑身酥麻,想也没想,就继续往下扯麻袋,很快把花好的手露了出来。
一见花好的小手又白又嫩,他忍不住就摸了过去:“在哪儿呢,我看看……”
花好强忍着恶心,被他摸了两下:“就在小指上呢,你仔细瞧瞧。”
天色有点黑,那老三瞧不清楚,便又低了低头:“到底在哪,我怎么看不见呢……”
“就在那儿啊……”眼看时机成熟,花好说着话,手腕跟着一抖,半包迷心散立刻洒了出来,扑簌簌落了那老三一脸。
“啊!”老三惊叫着向后退去。
二哥见状,连忙过来扶他,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花好手中剩下半包迷心散陡然出手,猛地向那二哥脸上撒去!同时她自己则一个翻滚,跌下马车,“扑通”一下栽倒在地。
整包的迷心散全都撒出去了,空气中隐约有甜香的味道,花好连忙又往马车下面滚了滚,同时紧紧闭气。
她竖起耳朵听着马车上的声音,只听得些微挣扎声过后,马车上就什么声音都没有了。
花好探出头来,转头去瞧,只见那两个劫匪早已中了迷心散,晕倒在了马车上。她这才彻底松了口气,一扭一扭来到马车车轮旁,将手凑到铁制的轮毂上,狠命摩擦起来。
不多时,捆绑着她手腕的绳索被磨出一个口子,用力扯了一会儿,终于将双手脱出,然后又解开了双脚。
活动了一下筋骨,花好跳上了马车。
“下去吧你们!”一脚一个,把两个劫匪踹下了车。
然后在车辕上坐下,一抖缰绳,驾着马车便飞奔起来。
这里是是非之地,还是有多远走多远的好,不怕追兵,就算被春风楼的人发现了,也不是好玩的。
拐了个弯,离春风楼越来越远,花好暗暗舒了口气,但是抬头一瞧,眼前的景物却越来越熟悉了,花好不由得放慢了速度,想了一下,才明白过来。
这是快到家了啊。
南丰镇是距离淮州城最近的一个镇子,元身的父母就住在这个镇上,婶娘也住在这个镇上,而且这南丰镇上还有十里八乡十分有名的花街柳巷,比淮州城里的几个大馆子还要有名。
春风楼就是其中佼佼者。
当初元身父母双亡,自己又痴傻,只好跟着婶娘一家过活,但婶娘贪财,又嫌弃元身是个傻子,于是动了邪念,把花好卖进了春风楼。花好在春风楼待了许多年,又是在南丰镇长大,这附近自然熟的不能再熟了。
虽然天色混黑,但她还是一眼就看出,再往前走不远,拐过弯去,就是元身原来的家了。
在元身为数不多的记忆里,对这个家的印象是最深刻的,也许是因为在家的时候她还没变傻,又或许是因为父母亲都对她十分好,只是变故之后,父母双亡,元身最快乐的日子也一去不复返了。
花好扯了缰绳,马车在门前停了下来。
原来破败的木门已然翻刷一新,院子里灯火寂静,隐约能听到咳嗽声。自从父母去世,元身就搬去了婶娘那里住,这间房子早已被婶娘卖给了别人。
也就是说,这里其实早已不再是她的家了。
花好的心底莫名有些黯然。
回过头去,转眼瞥到了不远处一棵高大的桐树,花好心中忽的一颤。
那棵桐树上……好像有什么东西?
晚风送来夜已三更的梆子声,高大的桐树被风拂过,树叶簌簌作响,那熟悉又陌生的影子投在地上,花好看过去,更加坚定了这样的念头。
没有多想,花好立刻把马车赶了过去,然后三两下攀上了树干。
不得不说,花好倒是和元身有一个相同的本事,那就是会爬树,也幸亏是这样,元身才把东西藏在树上,许久也没人发现。
不过确切的说,不是树上,而是一条中空的树干里。花好来不及回忆具体藏了什么,身子已然爬到了那空树干前,摸到了里面的包袱。
经过这些年的日晒雨淋,包袱皮早已烂掉了,但里面的东西还在,花好拿出来,借着月光,小心地揭开腐烂掉的包裹皮。
然而,她还没来得及仔细去看里面的东西,旁边的树叶中忽然有一只鸟儿振翅飞起,呼啦啦的声音吓了花好一跳。她脚下一滑,顿时身子不稳,猛地向下摔去!
完了,这树可有起码一丈高,这么摔下去,不死也骨折了!
就在花好感觉自己要玩完的时候,突然间,不知从何处而来一阵疾风,径直向她卷了过来,接着她便跌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然后慢慢的飘落在地。
“我来晚了。”低沉好听的声音,听到耳朵里舒服又熨帖,还让人觉得痒痒的。
但是花好却没来得及欣赏这能让耳朵怀孕的声音,在分辨出来这人是谁之后,她恨不得立刻一拳打到他那迷人的脸上去。
还说什么闲人一个,有时间保护她,就是这么保护的啊?
她差点又让人给卖到青楼里了知不知道?
幸亏她机智过人,不然这会儿早就完了。要等她自己搞定了才出现,这算什么保镖?!她好歹也是出了银子的啊,他能不能好好履行一下自己保镖的职责!
花好心中愤愤不平,但转念一想,好像自己其实并没有出银子……
好吧,就算她没给钱,但是也签了欠条的啊,同样具有法律效力的!
聂卿,你这个骗子!
“你怎么才来!”一番天人交战之后,花好还是忍不住把自己的小拳拳朝聂卿捶了过去。“再晚来一秒钟我就死了!”
当然了,经历了一番生死逃亡,又从树上掉下来之后,她的手上基本上已经没啥力气了,打在聂卿身上,软软的好似在按摩。
“抱歉。”聂卿附在她耳边,轻声道歉,“都怪我……你可是害怕了?”
他温柔至极,又呵气如兰,花好一时间不知怎么回事,竟然有点乱。
两个人的姿势也有点暧昧,发觉这个问题之后,她连忙从他的怀里跳了出来。
“说什么呢,谁害怕了?我就怪你来的太晚!不行,我得扣你五百两工资,回头给我打个收据啊。”一面说着,一面好似要避开他那灼人的目光似的,转身就去搜寻自己掉落的东西去了。
聂卿凑上来:“是什么宝贝,还藏在树上,你告诉我,我替你拿不就得了?”
花好暗暗腹诽:其实我也是刚刚知道有这些东西。
聂卿显然有备而来,见她四下搜寻,便立时从身上摸出一个火折子,点亮了。
闪烁的火光中,花好很快找到了她失落的几样东西。
一卷小小的卷轴,包裹在油布包里,外面那包袱皮懒得不成样子了,这油布包却一点事都没有,可见当时元身放置得十分妥帖。
一个四四方方的木盒子,也是包在油布包里,花好没打开看,先收了起来。
另外还有一块黑乎乎的令牌。
“好像有字……”花好招招手,“把火折子拿近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