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人家是个憨厚的汉子,虽然不知道这些人怎么会突然一起发病,但是还是按照他们吩咐的,开窗通风,拿来凉水为他们擦洗,一个多时辰之后,几个人渐渐可以开始活动了。
“多谢主人家。”钟素素塞给他银子。
那主人接了,却发愁道:“要不要去给你们找些大夫啊?你们突然间一起发病,这,这可很危险啊!”
钟素素笑道:“我们家族众人自来都有这种病症,不能闻炉火气,一旦闻了炉火气,就会浑身无力,但这并不会致命,主人家你放心吧。”
那主人家这才松了口气,转身出去了。
就在他刚刚转过身的时候,钟素素在后面忽然眯了眯眼睛,猛地抬起手来。
花好立时喝道:“主人家!”
“什么?”那汉子转过头来,“姑娘有何吩咐?”
花好讪讪一笑:“没什么……我想说,出去的时候,把门带上。”
汉子笑了:“是,是,那是肯定的。”
说罢,后退着退出去,关上了门。
钟素素冷冷看向花好。
花好也冷眼看向她:“看我干什么?人家救了我们的性命,你却要杀他!”
钟素素冷着脸:“哼,这人不能留。”
花好冷笑:“我看这世上最不能留的,就是心思恶毒之人!”
“指桑骂槐么?”钟素素眯了眯眼睛,“谁知道今天这件事,到底和他有没有关系,你说是不是?”
“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不清楚么?”钟素素的眼睛从花好和秦又白脸上扫过,“根本没有追兵,这迷药,是如何来的?”
花好嘿嘿一笑:“怎么,你的意思,这事是我们安排的了?那你说,怎么这么巧,外面就走水了呢?那也是我们安排的?”
钟素素不说话了。
但迷药的事却绝不是个巧合,只是如今没有证据罢了。
“走,连夜就走!”钟素素下了命令。
花好翻了个白眼,没说话。
然而众人收拾东西的时候才发现,那小哑子中了迷药之后睡的太沉,折腾了这么长时间,他竟然根本就没醒,还是谢春风把他叫醒的。
因为众人皆因中药之后的酸软无力,秦又白便吩咐主人家替他们租来一辆驴车,先送他们一段距离。
“我当你睡死过去了呢。”车上,花好冷眼看小哑子。
——他绝不可能是真的睡着了!可是,刚才迷药发作的时候,他为什么不说也不动?他难道就不怕他们真的跑了,不管他了么?
但是这话,花好却不能问。
小哑子揉揉惺忪的睡眼,“阿巴”了两下,没说出个所以然来,钟素素转头看了看他们两个:“没事别说话!”
花好和小哑子互望一眼,再没多说一句。
天亮的时候,前面的路途更加趋于平坦,钟素素招呼一声,驴车停了下来。
“我们就在这里下车。”
车夫不由得惊讶:“这离城里还有很远呢!”
钟素素还要说什么,花好突然接口道:“我们有东西落下了,劳烦师傅帮忙回村里去取。”
说着,还掏出一块小碎银子。
“我们就在这里等,还请师傅你快点。”
“哎哎,好咧,不会让各位客人久等的!”车夫高兴地赶着驴车,忙忙走了。
他不知道,就在刚才那一瞬间,花好替他说了一句话,让他躲过一劫,得回了一条命。
钟素素转过头来,看向花好,满脸嘲笑:“你倒是挺能替别人惜命的啊?”
花好瞥她一眼,淡淡转过头去:“我自己惜命,所以也惜别人的命。”
“蝼蚁。”钟素素嗤笑一声。
在她的心里,只有她的目的是唯一需要在乎的事,只要能达到她的目的,哪怕踩在千万人的尸首之上,也在所不惜。
但是花好不一样。
她是一个医者,医者救人之命,每一条性命在她眼里都是宝贵的,她不想杀人,也不想看人因为一些小事,受到无妄之灾。
他们本没有错。
“倘若暴露了行踪,唯你是问!”钟素素最后威胁道。
花好嗤笑一声:“放心吧,我说了跟你们走,就一定跟你们走,何况我丐帮的兄弟们,还在你们手上呢。”
话是这么说,但是走了这么远了,谁也不知道丐帮和秦又白的那群手下们到底怎么样了,他们也无暇顾及,只能前行。
“咱们不进城。”众人上了马,走了一段路之后,谢春风忽然说道。
秦又白点点头。
进城无疑是暴露目标,他们为了掩藏行踪,只能捡最难走的路来走。
转头看了看四下,秦又白指向远处:“进山吧。”
※※※
瑞京的雪一下就下了两天,皇城内外一片素白,宫中更是寂静。
皇帝已经病了很久了,虽然太医轮番上阵,又有皇帝最宠爱的莺妃带孕服侍在侧,但是皇帝的病情依然没什么好转。
“娘娘,您这两天都瘦了。”小宫女给莺歌端上茶来。
自从花好离奇失踪,这小宫女就接替了她的位置,成了莺歌身边的第一得力人手,但是这日子却过的着实辛苦。
莺妃每日愁容满面,皇帝也不见好转,贵妃娘娘又虎视眈眈。
本来挺好的日子,怎么会过成了这样呢?
这一切,要说起来,还都是跟那个叫柳儿的宫女有关。
怎么回事,一个好好的大活人就不见了呢?是犯了错被处置了,还是自己跑掉了?因为她一个人,就能让莺妃和皇帝都变成这幅样子么?
小宫女百思不得其解,偏偏又无人可问。
“你下去吧。”莺歌劳累这么多天,嗓子有点沙哑。
小宫女很是担心,又嘱咐莺歌千万要休息,然后才出去了。
她的心思莺歌很了解,她是害怕莺歌太劳累,动了胎气——万一孩子有什么问题,这一宫人的指望就全没了。
但是知道事实的莺歌却只能苦笑不已。
什么孩子不孩子的,现在最要紧的,是知道花好在哪里。
花好失踪的第二天,她才知道出事了,然而从那天起,她就陷入了混乱和迷茫之中。
不仅花好失踪不见了,皇帝也病了,并且,皇帝再也不见任何人了。
别看她每日都在跟前侍奉,但其实这么多天以来,根本就没见到皇帝的面。
皇帝到底怎么了,这跟花好的失踪有什么关系?花好又上哪去了?
有没有什么人能来告诉她该怎么做?这假怀孕的戏码,又该如何演下去啊?现如今,她才是整个合欢宫里最迷茫的那个人。
呆坐了许久,莺歌揉了揉发疼的脑袋,便忽听得外面一阵脚步声响,接着一个小太监进来传话:
“娘娘,贵妃娘娘又来了!”
莺歌顿觉头更大了。
皇帝刚刚生病的时候,皇帝身边的大太监就曾传旨,说后宫之人除了莺歌谁也不见。
然而这后宫总共也就两个人,意思很明显,就是不肯见贵妃呗。贵妃来过两次,都被太监客客气气挡了回去,但是她不死心,仍然隔上一天半日就来一回,让莺歌也很苦恼。
这种事她是不能亲自出去拒绝的,所幸每次都有御极殿的太监主动挡在前面。
“娘娘,这次,似乎不大一样……”小太监进来,跟莺歌禀报。
“如何不一样?”
“贵妃娘娘送来了……吃食。”
莺歌皱眉之间,贵妃送来的东西就被拿了进来。
“我先看看。”小太监本来想直接拿进里面去的,被莺歌拦住。
莺歌打开食盒,看到贵妃送来的东西也并不特殊,只是一碗粥而已。但闻着香气扑鼻,显然是用心而做。
小太监在旁嘟囔道:“陛下近来只能吃些粥,贵妃娘娘送来的倒正是时候。”
莺歌其实也有些饿了,闻着这香气,有点馋,就忍不住多闻了两下,然而这一闻,却闻出了问题。
莺歌的脸色瞬时变得煞白:“去……去叫怀安公公来!”
※※※
到傍晚的时候,天终于放晴了,太阳从云层之中露出头来,照在宫殿屋顶的皑皑白雪之上。
宫中众人喜气洋洋,不是为了天气,而是为了皇帝终于肯见人了。
有人传说皇帝前些日子都在昏迷中,今日终于醒了过来,也有人说皇帝虽没有昏迷,但是整个人虚弱无力,今日喝了贵妃娘娘的一碗粥,一下子好了。
不论事实如何,皇帝一醒过来就召见贵妃的这件事,却是事实。
而且据说皇帝不仅召见了贵妃,而且还留下她过夜,反而这些日子以来一直侍奉在左右的莺歌,却在吃完晚饭之后,被打发了回去。
“娘娘,您别伤心,陛下是看您这些日子太辛苦了,体恤您呢!”小宫女在旁安慰。
莺歌不吭声。
她不是觉得皇帝把自己赶出来是冷落了自己,而是觉得皇帝突然召幸贵妃,这事有点怪。
而且,从前花好姑娘在的时候,皇帝不是这样的,那个时候起码有什么事,也会跟她解释解释,不会让她因此一头雾水。
但最近这是怎么了?
两侧的宫墙在黑黝黝的夜色之中延伸到远方。从御极殿到合欢宫的路不近,天气又冷的可以,夜色中的宫城寂静如魅,四下里除了风声,只能听到软轿走起来“嘎吱嘎吱”的声音,在这寂静的雪夜里异常清脆。
莺歌一直不说话,小宫女的声音也慢慢静了下来。她觉得很冷了,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轿子前面的灯光非常昏暗,往远处看,更是黑漆漆一片,偌大的一个皇城,好像只有他们这一顶轿子一般。
莺歌的心里也有了些异样的感觉,仿佛不知道哪里来的第六感,让她忽然心生警觉,突然从轿子里坐起身来。
“娘娘,怎么了……”
然而,小宫女这句话还没说完,便见前方的黑暗处,忽然有一个黑影,朝他们直扑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