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哥,看这时辰差不多已经定罪了吧?”猴鬼一边啃着油腻腻的鸡腿,一边跟身旁的王汉说着话。
王汉伸头望了望外头的天色,点点头道:“应是差不离了。”
“那咱们什么时候去‘云深不知处’拿那几人的行李?”猴鬼眼里冒着光,一脸迫不及待。
“等周不归那小子回来,确定了消息咱们就去。”
王汉他们打得好算盘,坑害了花好等人后,再利用乞丐的身份假冒他们的好友,去把还在客栈里的老头和他们的行李都拿回来。
可惜他们设想得很美,但从庙外冲进来的一群官兵打破了他们的美好的幻想,不多时,王汉等人就被五花大绑了起来,至于常富那孩子,就被他们藏在佛像的后面,没受什么伤,就是有点饿坏了。
王汉等人的顺利抓捕也让这起案子彻底水落石出,在莫成亮的‘棍棒教育’下,几个小乞丐都老老实实的交代了,内容和王二麻子、程二娘招认的吻合,哪怕王汉和猴鬼嘴硬,咬着牙死活不认罪,但如今人证物证俱全,他们就算再狡辩也没有丝毫用处。
在大齐,杀人劫财是重罪,王汉和猴鬼作为该案件的主谋被判了秋后问斩,其余从犯服刑,王二麻子虽是被威逼利诱,但诬陷他人罪名成立,且还帮着王汉等人谋财害命,情节严重,也判了几年刑,至于程二娘,念在其救儿心切,莫成亮便宽宏大量的只意思意思罚了点银两。
案件终于告一段落,花好等人自然也无罪释放,最后他们三人还是被莫成亮亲自送出的府衙大门,态度十分友善。
“沈姑娘,本官觉得你当乞丐也太屈才了,你要是不嫌弃,要不就在本官这里任个职如何?”府衙门外,莫成亮有些惋惜的看着花好,他着实被她这验尸断案的本事给折服了,要是这样的人才能留在他们县衙里,那以后破案率肯定能节节攀升。
花好笑了笑:“大人,所谓英雄莫问出处,职业更不分贵贱,一蓑烟雨任平生,也无风雨也无晴,沈柳很喜欢这种逍遥自在,放声笑大声哭的生活。”
在府衙任职就算了,她连堂堂县主都不做了。
“姑娘是有大智慧的人,本官佩服。”莫成亮听着这话只觉耳目一新,这姑娘不仅断案如神,且诗才绝伦啊,正如她所言,实在是英雄莫问出处,他之前无论也想不到世间会有如此惊才绝艳的乞丐。
花好谦虚的笑了笑,苏东坡的才华,当然随随便便就能折服这些凡夫俗子了。
告别双眼如炬的莫成亮,三人慢悠悠的走在长河镇古朴的老街上,无视身后跟着的一长串尾巴。
“柳儿,我之前就觉得你才华横溢出口华章,如今一看更觉你与众不同。”谢春风走在花好身侧,眼神迷离的看着她。
花好心想,又是一个被诗神震慑的凡人。
“我就是一个凡人而已,千万不要把我想得太厉害。”她唯一的优势就是她是穿越的,还穿越到了架空的世界,可以把她们大华夏上下五千年的文化瑰宝毫无压力的占为己有。
李想闻言也插了一嘴:“不,沈姑娘你是我见过最聪明最厉害的人,比那些个公主王爷什么的可要厉害多了,在我看来哪怕你当皇后都是可以的。”
他无心的一句话,却让现场的气氛有些微的凝滞,只是李想为人迟钝,并未察觉到异常,还在一个劲的称赞花好,为她方才的风采着迷。
那人已经登基为帝了,也许已经开始广纳后宫了吧?谁会成为他的皇后呢?大齐的美人千千万,谁会被他拥入怀?
花好轻轻地笑了一下,感叹自己终是做不到东坡居士的洒脱淡然。也无风雨也无晴?嘴里说出去的,未必就能如愿的映在心里。
※※※
大齐皇宫御极殿,一身明黄寝衣的男子站在窗前对着缓缓落下的落日余晖,披散着乌木般的长发,柔软的垂落下来,优美的下颚在晚霞下勾勒出一道清冷的弧度,唇间的艳色让人窒息。
“……你说有她的消息了?”他的声音十分低沉,仿佛压抑了许久一般。
先帝薨逝后依旧是********的怀安恭敬的回道:“回陛下,暗卫在徐州城附近找到了县主的踪迹,不过谢春风的人一直暗中跟着他们,他不方便靠近。”
“她怎么样了?”聂卿心下一阵烦躁,有些迫不及待的追问了一句。
“县主一切平安,还加入丐帮成了一袋弟子,听说屡破奇案,让人惊叹。”也是因为花好破了那两件案子名声大噪,才让暗卫循着线索找到了人。
“好好的县主不当,去做乞丐?”聂卿长叹一声,又道:“罢了,她喜欢就好。让人好生看着,别让任何人伤了她。”
“陛下不召回县主吗?”怀安有些疑惑,他贴身伺候聂卿,自然十分清楚他的心思。
要知道陛下年轻,登基后却于后宫没有一丝兴致,大臣们安排进来的那些个莺莺燕燕,没有一个能成功近了陛下的身。
陛下那心里,早已住了人,就是那宁可当乞丐的宝安县主。
聂卿嗤笑了一声,不知笑他还是笑自己,看着窗外缓缓而落的金红太阳,心思翻转,几入轮回。
“怀安,你觉得朕召的回她吗?”
一样花开一千年,独看沧海化桑田,一笑望穿一千年,几回知君到人间。
他终于坐上了自己梦寐以求的位置,大权在握,只手天下。但转身过后,却觉周遭只剩下无尽的空茫与孤寂,毫不满足。
他知道原因。
因为他想要与之共享的人,不在身边。
她不在,他便永不知足。
低低的笑了笑,叹自己的贪得无厌。
“陛下,总归是会有办法的。”怀安也知道他与花好之间发生的事,只能如此安慰,他一个老太监,也实在是不懂男女****之事的婉转柔肠千般思量。
聂卿没有再说,想到昨日刚被他的人从边境抓回来的秦又白和钟素素,说道:“替朕更衣,朕要去天牢。”
“是,陛下。”
漆黑的夜,月如弯钩,从铁窗缝隙里照着暗沉腐烂的大牢。
几名狱卒围在桌子旁用晚膳,说着不着边际的荤段子打发着漫漫无际的长夜。
秦又白躺在干草垛上,神情晦暗,不久之前他和钟素素好不容易在重重围捕下抵达大齐边境,却被早就守株待兔的聂卿的人拦了下来,他们连日奔波体力耗尽,自然寡不敌众沦为了阶下囚。
聂卿的人给他们下了药,日夜兼程将他们送到了瑞京。
“陛下到——”
宫人尖锐的叫声将整个天牢的人都惊动了,那些狱卒们手里的碗筷酒杯“乒铃乓啷”落了满地。
“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万岁!”一群人跪在地上,恭迎着着紫色龙袍的男子缓步走近。
“平身吧,朕来看看和硕亲王,带路。”聂卿缓缓说,语调平淡无波。
跪在地上的狱卒们纷纷起身,其中一人走上前道:“陛下这边请。”
天牢的光线昏暗,哪怕再多的灯火都照不尽的昏暗,聂卿随着狱卒走在狭窄的甬道里,来到关着秦又白的牢房外,看着已经站起来的男子。
他笑着道:“和硕亲王,别来无恙。”
夜色冷薄,帝王一身紫色龙袍,那金龙上的五爪在火光里伸展,仿佛要碰触到天空。
秦又白冷笑,真是好一个别来无恙。两人前一次见面时他是大梁王爷,而他还是一个一无所有的浪荡公子,如今不过短短月余,他成了阶下囚,而他成为了高高在上的九五至尊。
这一句别来无恙,当真是讽刺至极。
“聂卿,你待如何?”秦又白实在没心情与他多说什么,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他似乎也已经没了办法。
聂卿轻笑了一下:“和硕亲王似乎忘了自己身为南梁质子的身份,质子私自逃离意味着什么,你不会不懂吧?你这是要朕对南梁开战的意思吗?”
“大梁与北齐的协议是与永和帝签订的,而非乱臣贼子。”
“这乱臣贼子之名朕可不敢当,朕的皇位是由父皇亲传给朕的,白纸黑字,金口玉言,哪敢妄担这等罪名。”聂卿的语气依旧平淡,不恼不怒,只是在说明着事实的态度,让秦又白有些无力。
“你就不怕浮云城问罪?”
聂卿身为浮云城的人,按浮云城的规矩是不能介入皇权争斗的,但他不仅介入了,还直接登位当了皇帝,浮云城绝对不可能容许。
聂卿仿佛听了什么好笑的话,放声大笑了一会儿,半晌才道:“朕是拓跋洵名正言顺的儿子,关浮云城什么事?难道浮云城里有朕的爹娘?难道浮云城里有朕的亲人?他们一群外人以什么名义问罪与朕?”
他虽然从小在浮云城长大,但浮云城从来就不是他的家,从来不是。
尽管事实确实如秦又白所言,自他登基开始,浮云城已连发十几道劝书要求他退位,回浮云城自请谢罪,但是,他们凭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