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儿,别做让我讨厌的事。”聂卿的神情终于不再像之前那般柔和,黑眸中似覆了一层薄薄的霜雪,沁出丝丝寒意来。
他微撇开头避过她的气息,仿佛十分厌恶一般。
萧杏儿甜笑着脸瞬间僵硬,看着聂卿的表情里多了愤怨和怒意,“聂卿,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去见谁?那个南梁贱民有哪里好?值得你不顾我的心思,心心念念惦记着她?”
她越说表情就越狰狞,眼里多了几许狠绝之色,勾唇笑得如择人而噬的母狼:“我告诉你聂卿,你这辈子都别想再见那个南梁贱民!”
“你对花好做了什么?”聂卿猛抬起上半身,又无力的摔了回去,锁链摩擦着床柱发出“刺啦刺啦”的摩擦声。
他一听萧杏儿这语气就知道事态不妙,以他对她的了解,她还真的有可能做出一些吃力不讨好的混账事。
“你果然很紧张她!还说什么你们只有朋友之谊,骗子!”萧杏儿的眼眸里酿着风暴,呵呵冷笑一声,语气一变又道:“不过没事,爹爹和姑姑都说男人喜欢大度宽和的女子,所以我决定原谅你的欺骗,毕竟我知道你是爱我的,你只是被那个小贱人蛊惑了而已。”
“所以只要她死了,我们之间的所有问题都能迎刃而解。”
“从此以后,你就只是我一个人的了。”
萧杏儿说着又缓缓伸手划过聂卿的脸,轻挑着暧昧的弧线,从他的鼻尖慢慢滑落,碰触到他带着湿意的唇……
她靠的极近,她的头发缠绕着他的黑发,阴影落在他的眼底眉梢,像一条妖娆的女蛇。
聂卿第一次觉得屈辱,但他此时浑身无力,连躲避她动作的力气都使不出,而且他实在担心花好此时的安危。
突然,营帐外传来一阵响动,聂卿的心一紧,就听萧杏儿娇笑着凑近他耳边,“你听,祭猎开始了。”
※※※
却说花好这一天确实是危机四伏,险象环生,谁也没料到曹友直的亲信中居然混入了萧弘奕的人。
昨晚花好遇袭,曹友直马不停蹄就来探望她,态度不仅友善还透着恭敬,这名亲信察觉到异常便把事情报给了萧弘奕。
“你说曹友直对花好态度很恭敬?”萧弘奕坐在营帐里专门设置的书房里,手里捧着一剪春梅在摆弄,红蕊初绽,正要怒放出它的傲人色彩。
“是的,属下听两人言辞,肯定他们绝对不是第一次见面。”张兵神情恭敬地跪在书桌前。
萧弘奕停了停手里的动作,指尖拂过春梅粉嫩的花瓣,精锐的眼睛眯成一道冷厉的线,“张兵,本相记得你曾在沈河帐下效力?”
“是的,相爷。沈河案发时属下是他的亲兵之一。”其实那时候他已经是萧丞相的人,当年也是他将一部分捏造出的罪证放入了沈河的私人书房里。
“可还记得沈河的夫人柳氏?”
张兵想起自己偶然瞥见的那抹倩影,猛然抬头:“相爷的意思是……”
“之前倒没想起来,此刻想想,姓花的那丫头可不就和沈夫人有几分相似吗?”萧弘奕勾起唇,笑得令人发寒齿冷。
“这么说,那个宝安县主有可能就是沈河遗孤?”这样就难怪曹友直对她的态度如此恭敬。
萧弘奕放下手中花瓶,而那朵含苞欲放的红梅却已经被他掐碎在了手心,“看来曹友直是留不得了,张兵,你速速……”
阴谋的密云已覆在花好头顶,而她对此一无所知。
****开始于皇猎最后的祭猎。
花好当时也应邀在场观看,谢春风和秦又白一左一右站在她两侧,将她护卫在了中间,祭猎只有大齐的皇嗣武将允许参与,他们是没有资格的。
她们站在人群中遥遥看着大齐皇帝拓跋洵精神烁烁的走近围栏,将士们在他的示意下打开了手臂粗细的围栏,围栏中早已准备好的数匹白鹿,它们的尾巴上都绑着长长的炮仗。
这些白鹿便是本次皇猎最重要的祭品。
礼官抱着皇卷大喊了一堆花好听不懂的吉祥话,待他宣读完,拓跋洵先点燃了供桌上的香,然后接过侍卫手里的炮仗引线,点燃了祭品尾巴上的炮仗。
“噼噼啪啪!”
爆竹声在耳边尖锐的响起,祭品们早就躁动不安,这一受惊自然愈发狂躁,纷纷冲向了已经敞开地围栏门,飞奔四散。
参与祭猎的勇士们已经整装待发,他们身下的马儿嘶鸣扬蹄,每个人都精神振奋,背后的羽箭闪着厉厉的荧光,像急欲冲锋陷阵的将军。
但在供桌上那根香燃烬之后,他们才被允许开始捕猎。
有风来,扬起了香线尽头一抹飞灰,同一时间,数十马蹄疾驰而出,勇士们嚎叫着追逐着那些白鹿。
风云际会,逐鹿天下。
这便是大齐的野心。
“花好,我们往后退退,小心流箭误伤。”秦又白扯了扯花好的衣袖,不知是不是他想太多,总觉得今日的气氛有些怪异。
虽说因为围猎时场地所限,所有人今日所用的箭矢都去了箭簇,箭头上包了染了色的布,按理来说并不会造成任何伤害。
花好今日穿着一身柔软浓艳的牡丹长裙,摇曳出别样的风华,长长的黑发梳成流云髻,唇边荡漾着一弯冷淡的笑,那笑缺了真诚与欢愉,只剩下凉薄与看不透的苍凉。
但这样的她也美得如云端仙子,犹若入画。
“那些箭不是都已经去了箭簇吗?”
“县主,小生也觉得硕亲王此言有理,这种时候还是小心一点比较好。”谢春风扫了一眼满场乱跑的白鹿与追逐它们的人,眼神晦暗难明。
既然两人都这么说,花好自然没有意见,由他们护着往人群的后方退去。
事后她无数次感激他们的明智之举,因为****就发生在箭矢飞出的瞬间。
“啊!”
不知是谁尖叫了一声。
“不好了,三皇子中箭了!”有人发觉异常,疾声高喊。
但这句话就像一个信号般,点燃了这场****的引线。
无数的利箭在半空中疾飞而过,射穿了某些人的胸膛。
花好感觉到多数箭矢都在冲着她们的方向而来,秦又白、谢春风还有景云早已拔出随身武器,不断将飞射而来的箭矢打飞。
“护驾!”
“曹将军叛变了!”
“是他杀了三皇子!”
“快杀了曹友直!”
混乱中,花好听到了这些话。
曹友直怎么可能在这种时候叛变?他要为父亲平反,但绝没有背叛大齐之心。
难道又有人诬陷?有人设计了这一切陷害曹友直?
是谁?
刀光剑影,箭如花雨,花好心跳如雷,她被秦又白等人护着后退,但视线焦急的搜寻着曹友直的身影。
马蹄乱踏,尘土飞扬,她终于在混乱的人群里找到了曹友直的身影,他身旁有几名护卫守着,但她却见铁甲银衣的他身后——
“将军小心!”花好用了自己最大的嗓音在吼,但她的提醒却没能挽回什么。
她只能眼睁睁看着一柄锋利的长剑刺穿了他的胸膛,他倒了下去,死活不知……
“花好!”秦又白挡开一道差点刺到花好身上的剑,他们身旁已经围上来许多大齐士兵,明显不是为了保护他们,而是为了刺杀他们。
他也顾不得男女大防,一把揽住花好的腰,在景云和谢春风的帮助下跳上一匹马,往猎场外奔驰而去。
所幸他们之前就退得早,才不至于陷在人群里被挡住去路。
身后有马蹄震震。
“有人追上来!”谢春风拉着缰绳回身望着后面。
秦又白眉目冷凝如铁:“有人想杀花好!”
从刚才的情况看,攻击他们的人多数冲着花好而去。
“是萧弘奕。”花好咬着唇,低低念出了杀父仇人的名字,“他一定是发现我和曹友直联系上了,想要斩草除根!”
“你和曹友直?”秦又白有些微愣,花好什么时候和大齐的将军扯上关系了?
花好想起秦又白并不知道自己的身世,但这时候也不是解释的好时机,“这件事等安全了再说。”
她看着身后逐渐接近他们的马匹,“谢公子,景云,你们往左边赶赶。”
谢春风和景云见她手里拿着药包药瓶就知道她这是要下毒了,依着她的话把马往逆风方向驱。
花好见风向稳定,毫不犹豫地打开了药瓶药包,将各色毒粉散布在了空气里。
很快他们身后就传来哀嚎吐血倒地声,花好这一次并没有手软,洒得都是足以致命的毒。
“你的东西越来越毒了。”秦又白扫了一眼身后,语气有些沉,对花好愈加纯熟的制毒技巧有些心哀,她以前最多用些迷心散等无伤大雅的药粉,现在一出手却是剧毒。
花好嗤笑一声,极尽嘲讽,“王爷想说,我该一直做那个把别人的性命当宝看重的蠢花好吗?但那些人对我做了什么?他们一直在把我的性命当草一样践踏!”
“我绝无此意……你这样也很好,真的。”秦又白知道她这段时间经历了太多打击和伤害,心性大变也是难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