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从上午进行到晚上,牧竹之手头有要事处理,在确定牧小满手术顺利后,才匆匆离开。安东少爷本想陪在病床边,无奈,医生不准,安本华更不准。更何况,牧小满正在术后观察期,尚未脱离危险,如果旁边有闲杂人等,也不大方便。
无奈,他只能跟着父亲回家。然而,和气生财的安本华前脚刚踏进了自家大门,那脸便耷拉了下来。安东少爷暗自大呼不妙,果然,安本华没有上楼,直接坐进客厅正中央的软沙发里,翘了个二郎腿,松了松勒了一天的领带,有气无力地对阿廖沙说:“去,把大家都叫来。安东,你给我老实站着,不许坐!”
待大家在他面前站成一排后,安本华不屑地哼笑了一声:“瞧瞧你们,我不在家,你们这都是一副什么德行!我还以为现在上海流行这种发型和着装呢!搞了半天,全都是牧小满那孩子的样子!”安本华的声音不大,也不洪亮,可这几句不高不低的话却震住了大家。老爷发火了,没人敢再吭声。
“还有你,安东!”安本华指着他:“我让你去练拳,你这一年到底玩的什么把戏?”
“我拳击进步很大,全都是小满的功劳。”安东少爷理直气壮的用俄语说。
“那你为什么今天不去参加预赛?!跟着牧老板后面去什么医院,起什么哄?!”安本华依然说着国语。
“她是我的陪练,我为什么不能去医院?”安东的俄语脱口而出。
安本华觉得这一年没见,自己儿子的性子越发倔强了,他将口气软了下来:“安东啊,你能在去瑞士之前,顺便拿个拳击奖,这对你以后去瑞士的学校也是有帮助的嘛!至少,至少你得让我看到你这段时间的成果啊!”
“我看不到小满恢复健康是不会去瑞士的!”安东说这句话时,在心底犹豫了一圈。这个念头是他今天在手术室外想到的,真让他说出去,也是费了好大一番勇气。好在,这边说出口,那边倒也觉得轻松。
安本华一个头两个大:“你这少爷脾气什么时候能改改啊?我一个人带你不容易,你能不能听听我的意见呢?你要去瑞士,好,我帮你安排去瑞士。你要举办拳击比赛,要死要活地在家玩绝食,行,我帮你安排拳击比赛。现在你倒好,牧小满她什么时候恢复健康那都是个未知数,你没听医生说吗?距离心脏还差一分,谁知道她手术后会不会有什么并发症,没准今天晚上就死了呢!”
这话说得,让安东一头恼火,冲着他爸发起火来:“就算你是我爸,你也不准咒她死!”
“哟呵,你这一年还学会跟我吵架了?!牧小满教你的?!”
满脑门子火山岩浆的安东少爷,气急败坏地说:“牧小满什么都没教我,她只是每天安安静静地陪我练拳!但是,她是我的礼物,你不是信上帝吗?她就是上帝送我的礼物!”
安本华一脸不屑:“哼,上帝送你的礼物太多了,牧小满她排不上!”
“牧小满她是独一无二的!我遇见她的那天,是我去年的生日!那天我求你不要走,哪怕陪我吃一块生日蛋糕都行!可你满嘴都是要跟别人‘和气生财’,却从来不懂得跟我亲近几分!她就像我的生日蛋糕一样,让我感觉很开心!”
安东这段话让安本华有些愣神,他自己知道为了生意亏欠儿子太多太多,可他忙于生意也是为了想给安东太多太多。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回答。
见自己爸爸没有多说什么,安东便乘着这股子还没熄灭的勇气,大声地说:“牧小满恢复健康后我一定跟你去瑞士!爸,你这件事必须答应!”说罢,转身便气势汹汹地出了自家大门。
阿廖沙有些迟疑,看着安东少爷的背影有些为难,回头又望着安本华,自己想追出去保护安东少爷的安全,却又担心安本华不许。
安本华叹了口气,向外挥了挥手,对阿廖沙说:“太晚了,他一个人出去不安全。你跟着。等他脾气消了些,你再把他哄回来。去瑞士的船票是一个月后,现在也不大好换票了,你……劝劝他。”
阿廖沙应了一声后,便追了出去。
谁知,安东少爷没走远,就在门口自家轿车旁边站着,似乎是在等阿廖沙,见他一路小跑了出来,终于笑了:“阿廖沙,我就知道你不会丢下我不管的。”
阿廖沙挠着后脑勺,笑着说:“是老爷让我追出来陪着你的,其实老爷很关心你的。”
“我知道。”安东少爷边说边拉开车门:“上车!”
“去哪儿啊?”阿廖沙有些为难:“少爷,时间不早了,快十二点了!”
“去医院!我不放心,如果阿金还在,他应该会在医院里陪着,可现在小满病房里什么人都没有,我总觉得不对劲。”
安东少爷的担心是真的,他俩到达医院的时候已经过了十二点了。小满所在的病房是一栋三层高的红砖瓦楼房。看那楼房外观本就有些斑驳的墙面,在这深夜倒显得诡异万分。这是栋老式建筑,平日里因为住院,看病的人很多,倒也不显得冷清。可今天晚上,阿廖沙站在病房楼下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安东少爷,或许你是对的!”阿廖沙说着,将车停到稍微远点的地方。下了车后,紧紧地拉起他,疾步向楼里走去。
一楼是护士台,正常情况就算是半夜都会有值班护士在工作。可今天怎么一个人都没有?阿廖沙觉得有些奇怪。
就连涉世未深的安东少爷都觉得整栋楼里似乎有着不同寻常的气息:“好可怕啊!怎么连个人都没有?医生护士怎么都没见着?而且……怎么就护士台上一盏灯啊?走廊上怎么不开灯的?!”
阿廖沙没回答他的话,而是拉着他径直向走廊的另一端走去,那里有个楼梯,上了三楼,拐个弯,第二间病房就是牧小满的房间。他俩本是疾步走在这空荡荡的走廊上,可越往前,越靠近那楼梯口,阿廖沙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他知道,就连安东少爷都觉察出有些不寻常,因为,握着他的手能感觉到全部都是冷汗。
步子越来越慢,回望走廊两边,本是有其他病人居住的房间,此时,竟都是空荡荡的了。
阿廖沙不信鬼神,但此刻却让他觉得危险似乎正在靠近。可安东少爷那是真正的害怕了,甚至有些发抖:“阿廖沙,我们从另外一边楼梯上去吧!这里好恐怖!”
“哪里恐怖?”阿廖沙故作镇静。
“旁边病房为什么没有人啊?我们白天来的时候这里住满了病人,怎么这个时候……”安东的话没有说完,因为这空荡荡的走廊从远处传来了他的回声。那回声似远似近,宛如鬼魅一般。他告诉自己,练拳之人,怎能害怕鬼神之说?可却禁不住全身哆嗦。
阿廖沙安慰道:“这里是门诊病房,到了晚上自然没人在了。”当然,他知道自己说的不是真的,可安慰小少爷要紧。
好不容易两人走到走廊的尽头,回头望望,真的没人。太奇怪了!
他牵着安东少爷的手,刚准备抬起脚,又道:“少爷,咱平时不信鬼神,这世界上没有鬼。有的只是人装神弄鬼!”
安东少爷咽了口口水,从喉咙里发出一句极不情愿的“嗯”。
“你也不小了,身高都要赶上我了,等下上楼,我们一步两阶台阶这样往上走,知道吗?”
虽然安东少爷觉得这里一定有什么玄机,可他还是觉得别问了,于是“嗯”了一声,便跟阿廖沙一起向三楼走去。
然而,两人到了三楼,又傻眼了。
那三楼楼梯口和走廊之间有一道铁门,铁门上挂了一把大锁,根本打不开。
“算了,从那边上吧!”安东少爷提议道。
两人刚准备转身下楼,却听见三楼里,不知哪个病房传来一声清脆地“吱呀”声!好似一阵风吹开了窗户,又好像是……
有人打开了窗户。
糟糕!
阿廖沙暗道不好,拉起安东少爷就往楼下奔。
“怎么了!?”安东少爷本就怕得要命,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惊得不行。
“有人进了小满的房间!”
“你怎么知道?”
“直觉!”
然而,另外一道楼梯也被上了锁,根本进不去。安东少爷有些慌神,他看着仿若镇定的阿廖沙,压低声音问:“是不是有人想要害小满啊?我怎么总觉得不对劲啊?”
阿廖沙看了一眼安东少爷,说:“少爷啊,你乖乖待在这里,我等下就来!”不等安东少爷的回答,他便一路小跑地下了楼。
安东少爷没来得及拉住他,眼见着他溜下楼,本想跟着下去,但是,如果自己下楼后,阿廖沙回来找不到自己怎么办?他看了一眼身旁的环境,潮湿,阴冷。
更重要的是,恐怖!
也不知这里到底死过人没有。
可是,如果就待在这里,会不会被突然出现的鬼吓死?
他觉得自己快要崩溃了,表面上善用拳术的自己,其实就是个胆小鬼。可又转念一想,不对,小满还躺在里面呢!
正当自己犹豫间,却听见某个病房的门“哐当”一声,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