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边开着车子带着红叶凛一起来到安府家附近,做了一路内心挣扎的红叶凛终于开了口:“你去他家吧!我就不进去了。”
“怎么了?”渡边拐了个弯,将车子停靠在路边。
“我跟安东以前就有点小误会嘛!反正……他也看不上我,”红叶凛这话说得心里酸溜溜地,仿佛吃了个尚未成熟的大酸桃,心和眉眼一同憋屈了起来:“再说了,他那么聪明,我要是跟你同时出现在他家,万一,他发现了我们的真实动机该怎么办?”
渡边没想那么多,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每次只要跟红叶凛在一起,脑子都转不动,也不想转,本来看问题虽然不快,但是也很深入的他,在面对红叶凛那张妆容美艳而精致的脸时,大脑总是一片混乱。
“好吧!那你逛一会儿街就回家?”渡边温柔地问,旋即,又改了口:“这样吧,要不你先去酒厂,帮我把最后那杯毒酒给那四个人喝了。等我赶到酒厂的时候,可以正好观察他们的反应,节省时间。”
“哦,好啊!”红叶凛虽然有些不大情愿,却还是答应了下来,她笑了笑,说:“你可真狠,最后的毒酒让我给他们灌下。”
渡边吻了吻她:“我们是为陛下做事,这件事结束后,我们立即结婚。”
纵然红叶凛心中有一万个不情愿,却也依然笑眯眯地回应他:“好啊!”
渡边沿着一条宁静的上坡路走向安府,也不知是安本华刚刚去世的原因还是怎么的,他总觉得这条路有着不同往常的死寂。
一点儿声音都没有。
仿若朝阳透过树叶间隙投射下来的光斑都能让他听见初秋的声音。
远处街市上的烟火气息,仿佛被这树荫弥盖,遮了个严严实实,丝毫透不进这里。远远地向着安家府邸望去,门前也没有仆人进进出出,更没有吊唁之人的靠近。
人走茶凉,此番已是不同往昔。
他一个人踱步走进花园,踏着石板路走向大门,越往前走,他的心里就越发觉得怪异,他前后回头望去,也是没有半分人影。
难道安东不在家?
又或者今天是安本华下葬的日子?
可再怎么样也不应该没人啊!
渡边带着满腹狐疑对着宽敞的大门象征性地敲去,稍稍用力,大门竟然开了。他好奇地探头向里望去,却只见安本华的遗像赫然挂在正对着大门的那面墙上。
渡边的心不由得微微一紧,总觉得照片里的安本华似笑非笑的样子让他的心底有些发虚。
客厅的正中央放着两口棺材,不用问,安本华的尸体一定正躺在里面。
可是,旁边另外一口棺材到底是用来干嘛的?渡边心里没有底。虽然在他手下已经死了十六个人了,可对尸体的恐惧依然飘忽在他心底。
他咽了咽口水,壮着胆子走了进去,刚准备怯生生地问一句是否有人,却听见在他身后有个苍白无力的声音幽幽响起:“你来做什么?”
说的是日语。
渡边吓得两脚发软,若不是右手依然扶着门边,恐怕,他真的会像跑丢了轮子的车,跌跌撞撞地翻滚到一边。
回头望去,却见安东正坐在门后的地面上,手里拿着一瓶洋酒,十分颓废而乏力地灌醉着自己,凌乱的头发,肆意疯狂的胡茬似乎在无声地说着他的遭遇。他的眼睛因为疲惫和绝望而显得无神,正呆呆地看向前方,一个似乎旁人永远也无法到达的地方。
“你怎么这副模样?”渡边拧着眉头,试图想要拉安东起来,不想,安东却拒绝了他。他张了张嘴,努力地想要去安慰他,开了口,却变了味:“难道你们中国人死了亲人的时候都是这般模样吗?怪不得天皇陛下想要……”
“砰!”安东不耐烦地将手中的洋酒用力地砸向一边,瓶子砸到茶几上,里面残余的洋酒正咕噜咕噜地涌了出来,瓶子没碎,似乎质量很好。
渡边想着今天来的目的,于是,他换了个口气,硬生生地将后半句话给咽了回去:“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知道你心情不好,这个时候你最需要的就是安慰了,”渡边回过头看了看空荡荡的家,又问:“你家仆人呢?”
“被我遣散了。”安东的声音有气无力的,好像说的是一个平常无奇的事。
“牧小满呢?这个时候你最脆弱了,她去哪儿了?要不要我打个电话把她叫来?”
安东没回答,蜷缩着自己,将头埋在双膝中间。渡边看这情形便知道“牧小满”这三个字已经不能再说了。他尴尬地站在一边,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觉得时间不等人,他不能再这儿跟安东耗着了。于是,他清了清嗓子,说:“安东,我想来问你件事。”
“嗯。”安东知道,渡边这个时候出现在家里,绝非来吊唁这么简单,可是背后到底是什么情况,他不知道,也不想去思考。他只觉得自己的大脑一片空白,空白得好像活了那么大,走过了那么多的路,全部都是虚幻,全部都是梦境一般。
渡边顿了顿,方才问:“你听说过‘贪狼族’吗?”
这三个字仿若一道闪电,瞬间击中了安东的后背,他蓦地抬起头来,瞪着不知是因为始终没休息,还是哭泣了很久的泛红双眼看着渡边,满是防备地问:“谁告诉你贪狼族的?”
渡边笑了笑,洁白的牙齿显得他的笑意是那么的真诚:“书上看来的。”
他在撒谎!
这是安东脑海里瞬间浮现出的四个字,他甚至暗忖:“既然渡边已经找到这里了,很明显,不是书里看来的,应该是和日军那边有关。而且,应该是跟他们背后的相思子毒素计划有关。”
然而,纵然安东脑海里思考了那么多,却并没有表露出半分,只是淡淡地答了一句:“哦。”
渡边急了:“你知道贪狼族吗?能跟我说说贪狼族的事情吗?又或者,你知道……谁是贪狼族吗?”
安东冷笑了一声,最后那个问题才是今天渡边来家里的真实目的吧?不过,有些事情他也不想去思考了,很累。可“贪狼族”这三个字却分明是跟牧小满有关的,虽然牧小满已经跟他决裂了,他却不能放下牧小满半分。
“你问这个干吗?”
渡边很想一笑了之地回答一声“好奇嘛”,可他转念一想,安东是何其精明的人,一个能在晚进校半年却依然能考第一的人,绝非善类!对于安东,要么说实话,要么说一个很像实话的……实话。
“最近总参谋长不是一直让我研究一些东西嘛!研究了那么久,我忽然觉得,对于医学,相比于救死扶伤,看遍生命的生死无常,我还是比较喜欢做研究。安静,干净也清爽。后来我听说这个世界上有各种不同的族群,稀奇古怪的名字,十分有意思。那么多有意思的族群里,竟然发现有一个叫做贪狼族的,还就在上海!我想着,你见多识广,是我们几个同学里最聪明的,就想来问问你。哦,对了,我还去问了千叶老师呢!”
渡边不知道自己这番看似十分真诚的话语,在安东的眼里却是漏洞百出。甚至是,他说的最后那一句话,也无形地将千叶老师给出卖了。
安东在心底前前后后地分析了一番,觉得,渡边应该是开始着手研究贪狼族了。又或者,是想把研制出来的毒酒给贪狼族的人喝,以观察其反应。
于是,他眼睛微闭,靠在门上,淡淡地说:“我就是。”
“什么?!”渡边十分意外。
“我就是贪狼族。全世界仅存的贪狼族人,现在只有我一个了。”
渡边不无意外地笑了,原来,所有的一切全部都在自己身边,只是笨拙的自己,一直没有那双发现奇迹的眼睛。
甚至是,他十分后悔,后悔自己没有把药箱带来,好直接注射,也省得跑来跑去,浪费那么多时间。不过,既然贪狼族人就是安东,那么一切就变得简单多了。
“我可以邀请你加入我的研究计划中吗?”渡边欣喜地问。
“怎么加入?”安东冷冷地问:“是给我喝点什么呢?还是直接注射?”
渡边根本没有听出安东话语里的异样,被即将到来的成功冲昏了头脑的他,大声地说:“我先给你做个检查,确认一下你的各项指标,然后……恐怕要请你喝一杯红酒了。”
安东淡淡地笑了,他的眼睛看着遗照上的安本华,出神地说:“如果你当我是同学,那就直接注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