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的月色照不亮被黑暗的回忆冲刷得阴郁无比的车内,更照不亮安本华此刻的身心。他呜咽着说:“我当时疯狂的解释说这不是我指使的,这一切都跟我无关!可柏友山似乎一口咬死了我就是罪魁祸首。那时,我一心只想着逃脱罪责,却不曾想过,真正的阴毒之人,正是那柏友山!
其实於无时这人疑心病极重,他在这个世界上不相信任何人。包括柏友山,他都不曾信任过!我也庆幸於无时的疑心,让我不至于完全背黑锅!”
“似乎包括阿廖沙他也不曾信任过。在东京,我甚至很少看到他俩接触。”安东回忆着说。
安本华没回答他,继续接着说:“现在想来,应该是柏友山和於无时早就串通好了的。当时,柏友山对其他人使了个眼色,便让那些杀手推着我和於无时进了旁边的书房。而我带着的打手们,被其他人控制在了院门外。到了书房里,其他人都退出去了,唯独留下我们三个。
我还记得,柏友山伪善地说,这件事儿他做个保,保证今后不说出去!可我崩溃的辩解这一切都不是我做的,为什么现在搞得好像我是杀人凶手了一样!我质问於无时,到底是谁指使他的。结果你猜怎么着?於无时早就准备好了,从身上摸出三张纸来!”
“这三张纸就是证据?”安东问。
“是的!不仅是证据,更可以说,是三张合同!原来於无时他早有准备了,那合同上写着,他是受我和柏友山的指使,杀害池正远的。这下好了,一张合同,把我们三个人捆绑到一起了!柏友山看到这张合同后,大发雷霆,他不曾想过,自己也被於无时拉上贼船了。
他刚想对於无时发作,可於无时是什么人?是我亲手培养出来的一等一的杀手!柏友山还没来得及斥责他,他便将枪口直直地对准了他,并反手把书房门上了锁。而那证据上写着,我必须从今往后善待他弟弟阿廖沙,不准因为这件事迁怒他。又写着柏友山必须从此以后所有生意股份全部分他一半。否则,他随时随地将这份合同交给报社!”
安东摇了摇头,道:“看来,他还是关心阿廖沙的。”
“柏友山气急败坏地将那纸张撕了,可於无时似乎写了好多张,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又一张,似乎总也拿不完的证据。而我当时反问,是不是牧竹之派他来加害我们的。结果他摇头表示不是。於无时这人,阴毒至极,他既然说不是,那就一定不是。可他说是的人,却不一定是。比如我。
就这样,我和柏友山被迫在这张合同上签了字。我们三人一人保留一张。那柏友山本是想要加害我的,没想到哇,没想到!后来在於无时的枪口下,我们走出了书房。於无时应该是曾经听说过俄国的灵魂传说,所以,在池正远他们三人眼睛里又各自补了一枪。
我对手下们说,去外面找池小月,把她保护起来。刚说到这儿,还在尸体旁边看守的一个杀手突然问了一句‘撒宁’,我们一惊,以为被其他人发现了。谁知,是小满回来了。那孩子大概是看到了,直接吓跑了。
我琢磨着小满机灵,也许会去东北大学找人,便跟手下说,让他们去东北大学找她,千万不能伤了她。谁知,从那以后便再也寻不找她了。”
“爸,你上次跟我说后来那把火是你放的?”
“是的。因为我也怕,我怕在这里留下了什么证据,怕被人发现。就算我有再多的理由,我也说不清我那天晚上出现在池家的原因。”
“那张合同呢?”安东问。
“回上海后,我们三人都怕对方抵赖,都怕对方捅出去。所以,便回北商会盖了个章。现在放在银行保险柜里。”
“爸,为什么你不扔了?”
“后来我慢慢缕清思路了,我觉得这就是柏友山想坑我的一个陷阱,他没想到把他自己给绕进去了!我这还真要感谢於无时的疑心病!当我一切都想明白时,我觉得这张合同,应该是他柏友山杀害池正远一家的佐证!就算他柏友山把这份合同扔了,就算他怂恿於无时把这合同扔了,可我有!
你发现了吗?池家被灭门后,柏友山的生意也一落千丈,我估摸着,他是故意把自己的生意做砸的。又或者,他是对外放出风声说他的生意做砸了。这样,给於无时的钱就会少很多。后来我知道,柏友山用尽心思想要暗杀於无时,都失败了。没辙,既然无法杀他,就只能利用他了。所以,黑蝎,又成为柏友山的黑蝎了。”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牧先生?”
“我当时带着凶手去奉天的原因根本说不通,我没有证据。没有人愿意帮我说话。如果被牧兄发现,我该怎么做人?不过,我跟他说过於无时要多加提防,牧兄也是听了我的话,为了架空於无时的实力,不让他在国内发展,所以,才让他陪小满去东京读书的。可没想到啊,小满竟然就是池小月!”
安东回忆着:“怪不得小满曾说过,总觉得晚上睡觉时有人想害她。”
“可是,过几天就是选举新任商会会长的日子了,现在看来,牧兄会有很大的胜算担任会长,我怕这份合同会落入他的手中。因为我记得,於无时单独在北商会专属银行保险箱里开了个户,单独存放了这张合同!又不知道他现在去哪里了,这张合同会不会在商会合并后一起交到新会长手中。如果要交,如果新会长是牧竹之……哎,后果不堪设想啊!”
说到这儿,老陈再次小跑了出来:“安老板!老爷请你们进去!”
此时,牧竹之的眼睛微闭,不发一言地坐在客厅沙发里。牧小满失了魂似的站在他旁边。安东看那简自淮的表情似乎很是轻松,看来,一场风波已经过去。
他随安本华一起坐进沙发里,却听见牧竹之直接开门见山地说:“安老弟,南北商会已经不存在了,你现在也不必跟柏友山之间有任何生意往来了。有一些恩恩怨怨,我也要算算清楚了。你愿意站在我们这一边吗?”
安本华一惊,琢磨着会不会牧竹之知道了什么,可再一想,就他这个暴脾气若是真知道了什么一定早就爆出来要崩了自己了,绝不会留都今天。于是,他故作镇定地说:“当然愿意了!牧兄,咱们两家早就是一家人了!”
一语双关!
安东暗自叫好,不过,除了简自淮以外,没人听得出来这第二层含义。
“柏友山有没有对你透露过这次商会会长选举他有什么打算?”牧竹之抬起眼睛严肃地问。
安本华本就有些心虚,看到他如此坚定的眼神后更是心中没底,不过,也只能说了实话:“他跟我儿子说没有这个打算,但是我觉得他是想要拿下这个位置的。”
“这个位置决不能让他得逞!”牧竹之的语气说得并不是很快,甚至在牧小满的耳朵里听来,总觉得他的声音有气无力的。
牧竹之接着说:“从现在开始,我准备从生意上打压柏友山!你愿意帮我吗?”他没把话说明白,他更是没有把已经怀疑柏友山就是杀害池家凶手这事儿说给安本华听。毕竟,安本华这么多年都跟柏友山同属北商会,他俩的事情很多都说不清。牧竹之很怕安本华背后是跟柏友山一伙的。虽然目前来看,不大可能。
“我当然愿意!”安本华脱口而出。
“好,”牧竹之对简自淮使了个眼色,又道:“今天简自淮在这里作为第三方证人,安老弟,如果哪天你背着我跟柏友山成了一伙的,到时候,休怪我对你不客气!”
安本华大声地表露自己的立场,说:“我怎么可能跟他是一伙的?”
此时,安东也表明立场,说:“牧先生,你完全放心,我爸虽然之前是在北商会,可他和柏友山早就不是一路人了。否则,我自己的工厂也不可能是南商会这边的。”
牧竹之闭着眼睛,点了点头,他觉得房子似乎在微微地旋转。
“更何况,”安东微微对牧小满笑了一下:“因为小满,我们也绝不可能跟柏友山是一路人。小满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牧小满没注意到安东的这些话,她满脑子还在回想着暗语解读出来的那封信。更是在回想着,就在刚刚,牧竹之跟她推测出当年杀害自己一家的,就是柏友山!
而当年,牧竹之让於无时去买十张火车票,可於无时分明买了二十张!那么,剩下的十张必定就是给柏友山的。
并且,帮牧竹之买的那十张火车票,都是末等车厢的票!当时於无时给出的理由是:年末,车票早就卖光了。
可牧竹之却觉得,末等车厢就末等车厢,无所谓,救人要紧!
更何况,牧竹之刚刚告诉她,当年於无时以身体抱恙,并未跟他同去奉天救爹娘。
她回想了好多,想起柏友山从知道她身份后对她的态度,从柏友山曾经让她认照片的模样。甚至想起柏友山从以前到现在,那眼睛里充满着对自己的厌恶!
而她曾经以为,柏友山眼睛里的厌恶是因为阿金的死。
错了,一切都错了!柏友山他分明是在恨自己,恨自己是池正远的女儿!
可她记得当年安东跟她一起分析过,当时去奉天的,有三路人。一路如果是柏友山,一路是牧竹之,那么,还有一路到底是谁?
“那好,”牧竹之放心地站了起来,速度不快,却觉得一阵头晕目眩,血液仿若那汩汩喷出的泉水,瞬间涌上大脑。他只觉得从天而降一盆冷水,在这闷热的夏天浇得自己全身冰凉。伴随着牧小满那一声惊呼:“爸爸!”他便失去意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