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苍劲有力的大手从窗帘后面袭来,好在牧小满做好准备了,上去一把抓住那人的手腕,本来想来个过肩摔,可惜那人力气倒挺大,瞬间以被动为主动,控制住牧小满的一只手,而另外一只手的手指成钩状,对着牧小满的眼睛刺去。
牧小满一把松开他的手腕,握紧拳头,噼里啪啦地对着他的脸部疯狂的挥拳,虽然对他使拳,可她暗暗地打量此人,此人身高和安东差不多,一米八以上,身形较瘦,上下身形匀称,应该不是卢家码头凶杀案的凶手。
再看此人眼睛如鹰,十分犀利,穿着黑色夹克,脸上蒙着一块深色帕子,鼻梁似乎不是很高,但是脸型倒是有些瘦削。
虽然打量了如此,牧小满的拳头却并没有缓慢半分,她甚至觉得,此人调动起她所有的冲劲,将连日以来各种对于生活上的困惑和委屈全部发泄了出来。那人却不曾想过,牧小满的拳头竟然如此快狠准,他的功夫也不低,牧小满心里琢磨着,此人所使的并不是拳击,看那架势应该是咱们中国的武术。
武术的招式非常多,如果让他占了主动,那牧小满是无从招架他的动作的。所以,她心道:一定要以拳头速度占据主动,如果被他控制住,恐怕自己会很危险!如果能够一拳爆了他的头,捉个活的,运气好的话,也许能挖出很多秘密!
就怕他只是个普通的贼!
这人的速度再快,跟牧小满的拳速相比也渐渐败下阵来,甚至被她狠狠地打了好几拳在脸颊上。更是有好几次,牧小满的拳头伸过去,直接张开手指,想要掀开他脸上的帕子,却被他巧妙地挡了过去。
此人十分难缠,在牧小满的眼睛滴溜溜地打量他时,他一个猛子抬起腿,对着牧小满的腹部准备踢过去,可牧小满的反应更快!一个转身躲了过去,却瞬间抓住那人的脚踝,再一个反身将那人扭压在地!
那人自知处于弱势,一个鲤鱼打挺跳了起来,刚准备对着牧小满使出看家本领,却不想,门外走廊上传来牧竹之的说话声:“哈哈,这个渡边悟性还是很高的嘛!教他几个回合就上道儿了。小满呢?让她出来送送客!他们这几个同学真不错,改天让小满请他们吃顿饭,就当答谢这些人去年对她的帮助。”
牧小满和此人都大惊失色,两人皆冲向窗口。牧小满刚一脚踏上窗台,却不想,那人跟她一样的动作。她一个狠劲抓着那人的衣领,上去一击拳头将他打翻在地。她自己却上了窗台,在那人的爪子还没伸过来时,她一个鹰击长空,瞬间翻转,一个猛子扑想自己卧室的窗台,自己重力太大,胳膊被拉扯得生疼,她什么都不顾了,两脚一点墙面,翻进自己房间。
回头一看,那人正好跳下二楼,向着对面奔去,牧小满抓起放在旁边的那个苹果,用尽全力砸向那人奔跑的方向,不偏不倚,正中头部!
那人捂着后脑勺,恨恨地回头看了她一眼,消失在林荫月光下。
隔壁房间的门打开了。
牧小满的心脏吓得扑腾扑腾乱跳,却听见老陈敲了自己的房门,喊道:“小姐,渡边先生要回去了,老爷让你去送送。”
“知道了!”牧小满活络了一下拉疼的胳膊,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原来一个人闷在拳房里单独练拳永远不如实战来的重要。
牧小满在经过这次跟偷袭者之间的比试之后,深深地体会到自己还有很多不足,于是,她第二天一大早就去找柯叔了:“师傅,我想找个陪练!”
柯叔打量了她一番,摇了摇头,说:“你最近这几年进步很大,你每晚练拳的速度和状态就能看出,要想做你的陪练很难。拳馆里几个师兄们不一定能招架得住你。”
“师傅,你陪我练吧!”牧小满央求道:“最近发生了一些事,我想快点提升自己。”
柯叔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说:“最近我也有一些事,不一定能帮得了你。这样吧,你今天晚上八点半来一号房,我给你找个陪练!”
“能找到吗?”牧小满担忧地问。
“可以,我等下贴个公告,就说来拳馆做陪练会给点小钱,肯定会有人慕名而来的!”
牧小满兴高采烈地回牧府了,好巧,牧竹之去商会了。还有半个月就要进行商会投票了,他明面上不担心结果,背地里却是十分着急,因为他觉得,现如今最大的对手不是柏二爷,而是安东!
牧小满回到书房,拿出放在一边的卢家码头凶杀案调查报告又仔细地看了起来,凶手的大概模样她已经给吴大志了,只是,她不希望吴大志立即顺着线索抓人,因为,她总觉得,这件事背后一定有更大的阴谋。
从自己家被灭门,到阿金被杀,再到东京生活每晚都在恐惧中,接着在参谋本部考试与死神擦身而过,好不容易再次回到上海却又经历李师傅等七人的死亡,调查过程中,竟然有人跟自己一样,好奇牧竹之的房间?
最郁闷的是,牧竹之的房间里进了贼,却不能说的憋屈感真的是太难受了!
她总觉得这一切都是有一种联系的,但是,是什么联系,她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如果说就受益者来看的话,从多年前到现在,所有的生活越过越好的,牧竹之是一个,安本华是一个,柏二爷似乎也是一个。
而这其中牧竹之的嫌疑最大!那么他想在这里获得什么或者隐瞒什么呢?
牧小满的眼睛滴溜溜地看向书架,忽然,她很想找找当年寄给牧竹之的那封信。想看看爹爹到底在信里写了什么,她站起身来,向着书架上一排排的书望去,没有。
又打开抽屉,随手翻找了起来,放信件的那些地方也没有。
这些柜子她都可以随便打开,自己也有钥匙。牧竹之更是对她一切敞开,似乎没有秘密。也正是如此,似乎做得坦坦荡荡的人,才会有更大的可疑。
也许牧竹之不知道自己就是池小月?
不可能,如果於无时是牧竹之安插在自己身边随时要动手的杀手,那么一切都能说得通,而她清楚地记得,多少个夜里,她听见有人在她耳边喊过“池小月”的这个名字。
也就是说,牧竹之应该知道自己就是池小月!
既然以前他想杀死自己,为什么现在不杀了?
也许师傅是对的,让自己留在牧府,正好可以调查牧竹之的把柄!
她沉下心来在纸上写写画画:牧竹之,五十二岁,未婚,不近女色,爱抽烟,曾经是木匠出生,目前手中产业有……
等等!木匠出生?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实,而且牧竹之手下依然有一个木雕厂!难道他是靠木雕厂做大的?
不可能!木雕厂生意好的时候也只能保本,更何况最近战事紧张,木雕厂基本上都是在赔的。那么牧竹之到底是如何发家的?
想到这儿,牧小满很想问问他的发家史。如果直接问会不会让他有疑心?
牧小满就这么边琢磨,边靠着椅背,转过身去,两眼望着高大的落地窗外,窗外种着樱花树,这个时候已经落樱了,落地窗外的落樱……落樱?洛冰樱?
难道牧竹之对娘有过……
牧小满倏地站了起来,心跳加快,她呆呆地扶着落地窗,看着窗外的樱花树。虽然想到了这里,却又不敢肯定。她听李师傅说过牧竹之和爹爹的认识过程,她一直以为自己娘亲是通过爹爹认识牧竹之的。可这么一琢磨,牧竹之说话的口音里根本没有上海腔,反而有着浓浓的北平味儿。
若不是这次在北平住了那么久的医院,她也不知道牧竹之那浓厚的儿化音就是北平味儿!而娘亲虽然从小在北平长大,可说话并未有太重的北方口音。所以她一直没想到牧竹之的口音问题!
当初李师傅说起过爹爹抓小偷认识的牧竹之,走了****运,还认识了娘亲。怎么那个时候就没想起来这个联系呢?
她懊恼地跌坐回座椅上,两眼耷拉着,觉得还是千叶老师说得对,生活里处处都是细节……不对,这话是安东说的。
安东的影子刚在她脑海里冒出来,她又压回去了。克制住自己回到之前的思绪,她觉得,若是牧竹之知道她的娘已经不在了,那么必定会对她有思念。
思念,必定会有痕迹。
尤其是在工作之余,夜深人静之时,更是回忆泛滥之时。如果这个时候想到娘了,那么应该会有什么东西来满足他回忆的大潮。
而这样东西,应该就在手边,最容易拿到的地方!
对着窗外的落樱,看着手中能够满足回忆的东西……
突然,牧小满的眼睛落在书架的角落里,那个位置虽然不大起眼,可明显有一本书是跟其他书之间隔开的!
牧小满微微弯腰将那本书拿了起来,却看见封面上赫然写着:《战争与和平》!
是手写稿!而且是爹爹的字迹!
这是爹爹翻译过的文稿!
可是爹爹还没有翻译完就已经……
牧小满刚准备打开来看,一张照片和一张方片纸从书页里掉了出来。
照片是正面落在地上,那张方片纸是背面落在地上。
牧小满坐在座椅上,愣愣地看着地上那张自己娘亲的照片,那是娘亲的少女时代,穿着漂亮的旗装,温柔的目光好像旧时光,那么深,那么远,那么让人心酸。
牧小满的眼睛瞬间红了,弯腰将那照片和方片纸捡起,一滴眼泪正好落在方片纸上。她赶紧将那纸片上的眼泪擦去,翻了过来,然而,却在弯腰起身的瞬间,看到那张方片纸上写着:
始:上海 终:奉天
抵达日期:一九二三年腊月十六
那是一张火车票!
牧小满的脑子嗡了一声。
书房门开了,牧竹之迈着稳健的步伐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