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钱孙笑眯眯地搓着手,迈着欢快的舞步走了进来,他看到安东的脸色阴沉得好似一座冰山,于是,冲着外面服务生打了个响指:“拿两个杯子,再把我珍藏的滴金拿来,要1855年的。”
他转头看着包厢里的三人,笑呵呵地说:“安少爷,到我这里来就要开心嘛!虽然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呢,看在我的面子上,大家消消气哈!”话音刚落,服务生便将那瓶滴金和两个酒杯拿了过来。
赵钱孙将一个杯子递给安东,给他倒了半杯滴金,自己的杯子里则倒了半杯放在一边的拉菲,满脸堆笑地说:“我先做个自我介绍,好吧?我呢,是这家梦巴黎的老板,赵钱孙。”
“梦巴黎不是柏友山的吗?”吴大志皱着眉头看着他讨好的面孔。
“上个礼拜我有幸接管啦!”赵钱孙笑得满面红光:“安少爷,这二位是?”
“巡捕房刑查科副科长,吴大志。”吴大志自豪地自报家门。
“哟!我说怎么生得如此面熟呢?原来我们梦巴黎来神仙了!”赵钱孙赶紧跟吴大志碰了一杯。
吴大志骄傲地笑了笑,说:“那也是托安东的福,你该碰杯的是他!”
“那是当然,我跟安东认识已经好多年了是吧?”赵钱孙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说:“安少爷,咱俩老熟人了,我今天就先敬一下你旁边这位贵客,好吗?”
安东做了个请的手势,没说话,给自己又倒了一杯滴金。
“这位贵客生得更是面熟了,我们好像在哪里见过?”赵钱孙那脸上的笑容好似六七月的太阳,灿烂得有些过了头。
“我们不可能见过。”深泽笑着说:“深泽道弦。”
赵钱孙脸上的笑容僵在那了,过了好半天才愣愣地说了句:“日本人?”
“嗯,本名弦仁。”深泽笑看着他。
谁知,那赵钱孙眼睛一亮,好像看到自家祖宗一般,放下酒杯,一把抓住深泽的手,说:“你就是当今日本天皇的……亲弟弟?”
“呃……对,你知道我?”深泽有些意外。
“当然知道了!这世界上有什么消息是我不知道的?”赵钱孙感慨地说:“我就说这包厢今天的味道怎么都是一股金子味儿呢?原来是三尊大佛爷驾到哇!”
说完又拿起酒杯跟深泽说:“这杯你一定要喝,就当认我这个弟弟。”
“好像你比我大吧?”深泽尴尬地回望了一眼安东,安东依然没搭理他。
谁知,这一动作让赵钱孙心里立即明白了个全乎,他跟深泽对饮一杯后,赶紧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对安东说:“安少爷,这一年你辛苦了。”
这话说得,三人都抬起头来愣愣地看着他。
赵钱孙更得意了:“我就敬你这杯,就祝牧小满早日了解你的良苦用心。”说完,一饮而尽,不再多说一个字,笑眯眯地退出去了。
一时间,整个包厢震惊了,可他们三人都装作没听见一般,没人回答。直到估摸着赵钱孙走远了,吴大志和深泽才回过头来问安东:“这人怎么知道的?”
“赵钱孙,以前就是个流窜于大街小巷的乞丐,凭借小道消息得到柏友山的重视,后来才一步步地爬上来的。不过,我也是托他的福才认识了小满。上海这点大的地方,只要他想知道的,他都能打听的到。更何况,我跟小满之前要结婚的事全上海都知道,后来又没消息了。赵钱孙这人一定好奇极了,打听打听小道消息,满足一下他老鼠的本性也是正常的。”安东边说边给他俩倒了一杯滴金:“味道不错,你们尝尝。”
“他怎么也认识牧小满啊?”吴大志好奇了:“他那么爱打听,会不会嘴巴比我还快?”
安东笑了:“他小道消息灵通,但是嘴巴紧得很,除非给他钱。他这人,只认钱,不认人。当初小满快十岁时,刚来上海,就是他把小满带到柏友山拳馆去的,后来我打听到,原来这厮是把小满给卖了。”说完,他站了起来,说:“你们慢慢玩,我要回去了。”
“这么早?”深泽问。
“我是有家室的人。”安东头也不回地出去了。
不过,他没立即离开梦巴黎,而是环视了一下全场,看到赵钱孙正在吧台那和客人聊天,于是,他迈着信步走了过去。
赵钱孙远远地看到他过来了,心中一阵欣喜,知道自己放的鱼饵起了作用,于是,他得意地跟客人点头说了声抱歉后,便迎着安东走了过去:“安少爷这是要回去了?”
安东没回答他,直接开门见山地说:“帮我调查一个人。”
“谁?”
“牧竹之。”安东盯着他的眼睛说。
赵钱孙的眼睛里闪过一丝阴冷后又笑眯眯地说:“行!打听他哪方面呢?”
“他的发家史。事成之后,我会给你好处。”安东说完,看到他眼底流露出对金钱的渴望后,便转身离开了。
梦巴黎里气氛太过压抑,灯红酒绿,烟气熏天,他实在不喜欢这个地方。刚出了大门,一辆凯迪拉克停在他面前。不等阿廖沙下车,他便开了车门坐了进去。
阿廖沙娴熟地开着车向前驶去,兴奋地说:“少爷,名车就是不一样,开得感觉和老爷那辆破车完全不是一个层次的!刚才我把你送到这儿来以后,直接去了趟国际大饭店,那个李老板看到我开了这车过来拿合同,一直在问你怎么没来,你要是来了,今晚就把转交的事儿给办了。”
“明天去还不是一样?合同呢?”安东坐在后座问。
阿廖沙将一个文件夹递给他,说:“少爷,你这刚回来不到一个月,一连买下三家店面和工厂了,干嘛这么急啊?”
“明天早上几点签?”安东没回答他。
“九点,就在国际大饭店顶楼。”阿廖沙说完,有些犹豫又有些焦躁地挠了挠头,说:“少爷,你还要再继续买其他店吗?”
安东靠着后垫,抬起头看着窗外的街景,沉思了一会儿,说:“不够,还要再买两家。”
“可是……可是资金快不够了呀!”阿廖沙终于道出了难处:“老爷的木材厂上个月亏得挺厉害,这个月的利润也不大,都是在补窟窿。”
“缺资金啊?”安东将胳膊架在车窗上,摸着下巴,琢磨着:“明天周几?”
“周三。”
“明天中午去深泽那儿吃饭!”安东淡淡地笑了:“他那儿应该会有大金矿!”
“少爷,你怎么回来后就一直琢磨着赚钱啊?”阿廖沙不满道:“你倒是想想办法什么时候跟小满小姐和好啊?”
“扣你一个月工钱!”安东瞪了他后脑勺一眼。
阿廖沙赶紧改口,道:“你什么时候能跟少奶奶和好啊?”
安东满意地笑了,看着外面墨黑的夜空,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初夏的夜空好像因为没有牧小满在身边,而缺少了安心的味道。
“小满回去了吗?”安东的声音明显温和了许多。
“回去了,少奶奶每天晚上倒挺准时,七点进拳馆,练到八点半准时出来。反正牧府和拳馆也就隔着一条街,两三分钟的脚程,你就别担心了。不过少爷,少奶奶绝对还是在爱着你的,否则她不可能每次都进一号拳房的!少爷,你这个时候赶紧加把劲把少奶奶劝回来,绝对能成!”阿廖沙说完,见安东没有回答,又换了个换汤不换药的话题,问:“那……少爷你今晚还去练拳吗?”
“去!”
安东到拳馆练拳时,牧小满已经回到房间里休息了。只不过,自从她发现於无时不对劲之后,每天晚上回到自己房间总要前前后后检查一遍方才安心。好在,自从那天过后,於无时很少出现在她面前。
她斜靠着落地窗,琢磨着:仓库七人均死于枪击,这七人都在自己的位置上没有挪动一步,也就是说,凶手没有在他们面前出现。
由此可见,凶手应该是在仓库的对面,找个很好的角度,利用无声手枪,一枪毙命。而仓库的正对面是江水,晚上没有船只停靠。所以凶手不可能在那。
而仓库的背面,种了好几排大树,这个季节枝繁叶茂自然能给凶手一个隐蔽的去处,只不过,凶手若是躲在树上,能找到好位置吗?
牧小满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很晚了,转头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快十点了。可这个问题如果不能立即解答,她一晚上都会睡不着的。
怎么办?
去仓库!
打定主意的她快速换上了一件干净利落的衣服,关上了房间里的灯,从抽屉里摸出一把钥匙,打开了平时上着锁的落地窗,一阵夜风吹了进来,牧小满觉得,这一定是个能够解决问题的夜晚!
于是,她侧身翻出窗户,不能从正面跳!因为楼下正对的就是三刀的房间,要从侧面!
她脸朝墙面,单手抓住窗棱,单脚借力踩着墙面,姿势似乎不大好看。好在这是二楼,直接掉下去也摔不死,最重要的是,动作要轻!
可她自从中苏边境受伤后已经一年多没有练过了,就算这是二楼,心里还是有点儿发虚,想当初,在学校练习四楼的高度都不在话下,二楼算什么?
她暗暗地告诉自己,看来以后每晚要多练练,刚想到这儿,心一横,眼睛一闭,蹦了下去!
可还没着地呢,就被一人接住了,她刚准备尖叫,却在夜色朦胧下看到了安东湛蓝色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