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泽倒是履行了诺言,从野外集训回来后,隔三差五就会给牧小满带来一份凶杀犯罪分析报告。每次都等中午下课后,大家准备去食堂吃饭前递给她。
他深知牧小满的性子,料定她必须等手头的这份看个大概,又做了笔记后再去食堂。于是,整个教室里,独留牧小满一人在那认真分析着报告,他倒是乐呵呵地一人先去填饱肚子。
吴大志看不懂了。他原先是想把深泽作为自己的练习对象的,一直自信满满地觉得玩世不恭的深泽这下终于收心了,奈何现在深泽这副举动又让他不知该如何理解了。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每当牧小满看完报告再去吃饭时,深泽总是适时地出现在她身边,不为别的,只为问问她:“今天这份资料你看的如何?”
“还行。”牧小满大口吃着蟹黄拌饭,旁边放着一盘食堂赠送的蒲烧鳗鱼,狼吞虎咽地吃着:“不过,你给我看了这么多资料,我还真发现规律了。”
“什么规律?”深泽托着腮,满眼都是爱意地望着她。
“首先,凶手都是男人。好像到现在还没有看到女杀手呢!”牧小满喝了一口蔬菜汤,接着说:“其次,这些凶手,他们似乎小时候过的都是苦日子。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既然童年过的那么凄惨,为什么不好好的把今后的人生路走好呢?”
“因为人的长大好像一棵大树的生长过程。人的童年,就是这棵树还是小树苗时的对应时光。那个时候,是小树苗开始将自己的根茎深入地底,寻找自己根基的时间。如果在这个时间遭遇到狂风、干旱、洪涝,这棵小树苗就算能够侥幸长大,也必定根基不稳。”
牧小满若有所思地问:“所以,一个人的童年就是寻找自己根基的时候?”
“是的。”深泽又道:“但是,不可能每个童年过的不好的人都会有犯罪嫌疑,这个还要取决于凶手跟他母亲的关系。这点你发现了吗?”
“嗯,发现了!这些凶手似乎跟他们母亲的关系都很差,看来母亲在一个人的人生中真的很重要哎!”牧小满想起自己的娘了:“其实,我童年过的也不开心……”
“可是,你和你娘关系很好啊!”
“哎?你怎么知道的?”牧小满一愣。
深泽有些语塞,不过转瞬便解释道:“洞察力呀!”
他想了想,又道:“牧小满,虽然你童年过得不开心,可你的善良和美好并没有因此削减。从今往后你的美好,由我来守护。只要我在你身边,你不会再有半分不开心了。”
牧小满有些尴尬,心底暗自抱怨:你这家伙该不会又要表白了吧?
然而,她表面却转了个话题:“不用守护我!我能保护好自己!你看,现在就没人敢欺负我啦!现在就连红叶凛和平野凉介看到我都绕道走。”
深泽一愣,沉默半天,才说:“这两人,我不好动他们。如果是其他任何人欺负你,我都能让他消失,但是他俩我不大方便。红叶凛其实是校长的侄女,校长和我哥哥关系很好,是我哥的亲信。”
“哎?红叶凛是校长的侄女!?”牧小满很意外。
“是啊!所以之前才那样对你。还有平野凉介,他父亲是财务大臣……”
“怪不得这么嚣张!”牧小满感慨道。
“因为平野是他家最不成器的儿子,所以,他父亲对他的事情也是不闻不问。否则,你在高中第一次打他时,怎么可能安稳度过?就算如此,我也不好轻易动他呀!”深泽很是自责,不过,却转而笑脸夸了她:“我们家牧小满很争气啊!打他两次却让他奈何不了你。”
牧小满笑着将一大块鳗鱼塞在口中:“那是当然!”
“食堂的鳗鱼好吃吗?”深泽依然托着腮,笑着问。
“嗯!以前我都不知道,原来快到下午才来吃饭竟然还有赠送!”牧小满好像发现新大陆似的,说:“有时会有虾仁,今天又是不带刺的鳗鱼,可能明天又会有什么吃的。”
深泽笑哈哈地看着牧小满那副贪了小便宜的模样,并没有接话。
说什么呢?说这些虾仁,都是自己一点点的提前为她剥出来的?还是说,这些不带刺的鳗鱼也都是自己提前挑出刺的?如果真说了,依这丫头的脾气,一定不会再吃了。
不过,这么长时间下来,深泽也观察出她的喜好了。牧小满是喜欢吃海鲜的,奈何不爱吃带壳带刺的东西,因为怕麻烦。所以,他每天提前来食堂,也是为了给她做好背后的事,到时候,再以食堂赠送的名义给她。她吃得开心,他看得开心。
就好像今天的蟹黄拌饭一样。深泽没告诉她,你的蟹黄是我用七个肥美的大螃蟹扒拉出来的!那壳儿太硬了,吃得嘴都痛。食堂赠送?要不是我,食堂能有这么好心?
他笑着摇了摇头,却乐此不疲地每天中午替牧小满做好一切,他自己都在感叹,从来没有哪件事情能坚持这么久的。看着外面飘着零星飞雪的天空,掰着指头算来,野外集训后,开始为她做这些应该也有三个多月了。
这么长时间里,牧小满的刑查学也在逐步提高,甚至可以慢慢地在别人说话,做事时立即抓到对方背后的讯息。刑查分析课上,她和深泽更是时常观点一致,得出更加精确的答案。
千叶老师也将题目的难度提高了几分,开始并不拘泥于一些现实案例了。经常折腾出一些让人猜不透的事情。
有时候会在教室里放上几把武器,让他们推断出他背后的动机。
有时候会在讲了一半的课时,突然训斥吴大志,并让大家推断他的缘由。当然,吴大志表示十分委屈,是刑查课的牺牲品。
牧小满却对这样的学习感到极大的兴趣,再加上深泽那一大堆似乎总也看不完的犯罪分析报告,并且两人就他人的某个动作,某一句话,甚至一个眼神经常拿出来讨论。彼此之间,进步相当大。
可再怎么讨论,他们都不明白今天千叶老师在教室里多放了一把桌椅是为了什么。
吴大志说:“我觉得是有其他专业的学生来选学刑查了。之前牧小满在间谍大会上的那一套分析,好多人都表示对刑查学有兴趣,可大家又觉得难,没人真的来选修。这么看来,终于有一个不怕死的了。”
渡边却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牧小满的观点和渡边一致:“千叶老师总是做一些奇怪的事情,你们忘记上次他在教室里放了把菜刀吗?我们推断他是对厨艺感兴趣,或者菜刀凶杀案。结果答案却是刀具的历史发展!给我们上了一节枯燥的历史课。”
深泽没管那么多,一屁股跌坐在原来的位置上,乐呵呵地说:“今天这节是读心课?我觉得最难读懂的不是我们家牧小满的心,而是千叶老师的心。”
“谁是你们家了?别乱说!”牧小满觉得一时耳朵有些发烫,却也在深泽旁边的位置坐了下来。
深泽将椅子稍微靠近她一些,侧过身,一把抓住她的手,低声说:“你的手好凉,冷吗?学校这边冬天来得早,外面都开始下雪了,要不要给你买副手套?你的生日好像快到了。”
牧小满用力挣脱他的手,生怕别人看到,她望了一眼门外,看到千叶老师迈着他惯有的脚步走了进来,她小声地说:“你别这样。”
深泽看着她那好像做了坏事的小猫一般的神情,心底满满的都是想要宠她的爱意。读心课?千叶老师,你该重新开一堂偷心课!
深泽脑子里一直在盘算着晚上该如何建议千叶老师这堂偷心课程,以至于这堂读心课到底上了什么内容根本听不进去。他总觉得,跟牧小满这段时间的相处,距离得到她的心仅一步之遥,他更清楚的是,仅仅的这一步,只需要击中她心底最脆弱的部分。
那个最脆弱的部分,当然是牧小满的爹娘!
打靶时百发百中的自己,这次一定能拿下牧小满的心!
而这一步,深泽并不着急,牧小满的性子他早就摸清了,这个女孩,绝不喜欢别人干涉到她的事情,然而,一步步的在她身边引导她,保护她,给她正确的报仇方向,才是她真正需要的。如果直接替她报仇,恐怕,她虽然会感激,却仅仅是感激而已。
因为牧小满需要的是陪伴,而不是替她报仇。
陪伴的过程里,给她快乐,让她不要有那么大的压力,才是一个合格的爱人该做的事。
我不想做你的恩人,我要做你的爱人!
千叶老师的提问打断了他的思绪:“深泽,你说说看,这把桌椅说明了什么?”
“……有人来选修刑查课。”深泽想也没想就把吴大志之前的猜测说了出来。
这句回答却让吴大志得意极了,他觉得自己的想法得到了深泽的认可,那看来,距离准确答案八九不离十了。
“有谁能就我今天的模样来判断我来教室之前发生了什么?”千叶老师继续问。
吴大志缩着脑袋。
“牧小满!”千叶老师点名她。
牧小满现在特别喜欢读心课,毕竟看穿一个人是一件很过瘾的事儿,她盯着千叶老师片刻,便说:“你今天没带书本,说明你没有从办公室里出来。平时你虽然穿戴干净整洁,却很少穿皮鞋,就算穿了皮鞋,也很少擦亮它。
然而今天,虽然你看着穿戴寻常,擦亮的皮鞋却说明了你刚才见过什么人了。而这个人,应该是在某个领域里很有威望的,你在学校见他时,旁边应该不止你一人,校长是必定在的。这件事情恐怕和你有关,需要你去承担。
恰巧又是上课时间,反正这节是读心课,对你来说没拿书本并不是问题,问题是,如何去处理刚才你接手的事情。这才是你现在真正烦恼的原因。因为你虽然从表情上看不出端倪,可你眉头总在某一瞬间稍稍紧锁,看得出,事情并不好办。”
“非常好!”千叶老师点了点头:“冷静、睿智、反应快!做刑查,要的就是冷静!只有冷静,才能从别人身上发现秘密所在!”
很少得到表扬的牧小满开心地将自己刚才的分析过程拎出几个重要点,将它们写在本子上。耳边却传来千叶老师的声音:“进来吧!”
教室门打开,牧小满并没有抬起头来,而是继续在本子上写出刚才的推断过程。她太过专注,就连千叶老师说了什么她也没注意。
然而,深泽愤怒的口气大声地打断了她的专注:“混蛋!你到底在玩什么花样!”
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