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煜醒来的时候,只觉得脑袋像要爆炸一般,眼睛动了动却睁不开,眼睫上满是凝结的血污。耳朵里嗡嗡响个不停,让他以为自己身处车水马龙的闹市。
哗,一桶凉水从头浇下,冲刷掉眼睛上的血污,也让他终于能看清眼前的一切。
整个屋内像是把他在刑部衙门的审讯室给照搬了过来。铁制的笼子,前方的桌子上放着各式各样的刑具,后头坐着一人正阴测测地看着他。光秃的脑袋上画着一只展翅欲飞的老鹰。
只消一眼他就知道这是寻仇来了,他记得几年前曾经追捕过一个采花贼,那人的胸口处就画着这样一只鹰。那人虽然不是死于他手,却实实在在是死在他面前的,而且他本来也没打算放过那人。
“花川……看见你头上的老鹰,我倒是想起他来了。”说出来的声音沙哑干涩,一句话说完他已是咳嗽连连。
“沈大人的记性不错,还能记得我兄弟的名字,不错我就是花川的哥哥花贵。”
“你杀了他又逼得我不得不远走他乡,这个仇我早就立誓要报了。你如今落在我手里也算老天有眼,正好让我杀了你以告慰我兄弟在天之灵。”
“你若是要杀我早就在水底动手了,还会费尽心机把我捞出来又救活?你不过是听命于人的小角色罢了,何必说的这么义薄云天。”看见此人,沈煜明白这一趟对方就是为取他性命。他得罪的人多了,一时还真猜不着会是谁。
那人被揭了老底,气的脸皮跟着抖了抖,“我是杀不得你,不过我可以让你生不如死。”说罢他摆了摆手。
唰,一道鞭子打了过来,打得沈煜原本已经麻木的身体一阵火烧火燎。鞭子上浸了盐水,顺着伤口渗进了皮肉里面,如一根根带了倒刺的小刀子在剜他的肉。身上的神经跟着一跳一跳,痛楚直达天灵,冲的他的脑仁跟着一跳一跳。
沈煜一声不吭地看着花贵,嘴角噙着一起冷笑,仿佛在嘲笑他的无能。
“给我打,使劲打……”花贵霍一下子站起来,接过手下人的鞭子朝着沈煜疯了一般,使劲抽来。
鞭子抽中身体的皮开肉绽的声音,惊得两侧站着的人面面相觑。
“帮主帮主,您先消消气,他已经昏死过去了,再打下去可是会死人的。那时我们就没办法向詹先生交代了。”
“你们没法交代,就把我交出去。”花贵虽然这么说,到底是看见昏死过去了的神木停了手。
“帮主说的这是哪里话,没有您就没有杆子帮,兄弟们同气连枝。不过人死了,詹先生若是翻脸不认账,到时候不是白白损失一大笔银子。”
“他什么时候来?”
“看现在的天色,再有两个时辰就该到了。要不您先回去,让姑娘们好好给您收拾收拾,一会儿也好容光焕发地去见詹先生。”
花贵哼了一声,甩掉手里的鞭子抬脚出了铁笼子。里头的人也跟了出去,只留下两人。
“副帮主,您为什么要拦着帮主杀了他,到时候帮主没办法交差,您不是正好可以接着詹先生把花贵赶下去。”
“就怕这种事是有命做没命享受,你不知道这人是谁吗?”副帮主走过去把沈煜从行刑的架子上放下来,从怀里取出一个瓶子倒了一粒药喂给沈煜,又灌了些水才把人放到了一边干燥些的地面上。
“他不就是一个朝廷的走狗吗?”
“朝廷的走狗也分很多种,他就是那种最好不要招惹的,他不单是刑部侍郎,还是庆国公府的世子。关键他还有一个不好惹的老婆,那女人掌管着千手山庄,说要杀人就会把你祖宗十八代都给刨出来鞭尸。”
“那不是母夜叉吗?”
“母夜叉倒不是,以前这一带专管漕运码头的陈进才你还记得不,那就是得罪了她被她治得人不人鬼不鬼的,最后人都不知道在那儿了。”
“所以能积德就积点德,反正要杀他的也不是我,到了詹先生手里咱们也爱莫能助了。”副帮主说完,领着小喽啰出去锁上了铁笼子。
通往杆子帮总舵的一条官道上,一辆马车疾驰而来,马车驶过卷起地上的泥水扑了趴在地沟里的人一身。
风里刀瞧着马车走远了,才噗噗一通乱吐把嘴里的泥水吐干净。
“当家的,咱们要冲进去解救沈大人吗?”小喽啰看着马车的影子低声问道。
“怎么救?还没等你冲进去就被人家给乱箭射死了,先回去。苏庄主不是说让我们有什么风吹草动都告诉她吗?现在就走。”
客栈里,艾虎站在苏天歌身后听风里刀说今日的见闻,末了他忍不住激动地说道:“咱们既然知道了杆子帮的老巢,赶快通知官府前去围剿。”
苏天歌没理他问风里刀,“马车可有什么特殊标记?”
“没有,跟街面上来往的车辆一样,不过马车很顺利就进了杆子帮的门,像是约好的。”
“你手底下还有多少人?”
“有……三四十个吧。怎么?苏庄主还真准备强攻啊,那里紧挨着河道,还没等咱们攻进去呢,人家就跳河逃跑了。”
“我没说现在攻打,你把你的人都撒出去,在各个出口安置好,跟着从那里出来的任何可能藏人的车辆。我要知道它们最终的去向。”
“这个没问题。”风里刀吓得满头汗,他曾经试着攻打过那里一次,人进去了发现是一座空寨子,结果人家从水里钻出来一关门。杀了他几乎半数兄弟,他要不是仗着功夫好些,那次也得交代了。
“艾虎,你接着去衙门督促让他们寻找大人,声势越大越好。得让他们知道,我正心急如焚地在下游寻找,而且不找到大人誓不罢休。”
“是。”艾虎应下,跟风里刀一块走了。苏天歌走到窗边看了一下,段铭正压低了斗笠装着监视这里的模样。
至于那个假的,她想大概已经被段铭给扔进河里喂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