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将暗未暗，还有一些残留的晚霞挂在窗棂上，露出挣扎之姿。
“今日朝会，接近半数朝臣上折子希望太子监国，以减轻父皇的压力。我观父皇甚至有动摇之意。”六皇子站在窗边瞧着那些艳红，神色严肃。
“苏姑娘给您的提议您还在犹豫什么呢？只要拿下安家，我们就有跟这些朝臣争上一争的资格。您难道没有发现皇上其实也在犹豫吗？”
“按理来说太子已经入主东宫超过十年了，加上皇上身体不适，太子监国合情合理。可是皇上为什么没有立即答应，说明皇上对于现如今整个高棉国的皇权还有政务格局是不满意的。圣上也许想在他手里做一些改变，只是你们这些皇子并没有给他这种选择。”
“还有就是害怕万一做了另外一种选择，会引起朝局动荡。”
千面生说完看了看六皇子，“礼已备齐，您何时去安家提亲？”
“苏姑娘还没有消息吗？”
“没有，她的随行侍卫几乎翻遍了整个晏城，依然没有任何消息。”千面生原本以为她是在躲某些人的监视，如今看来是真的从晏城蒸发不见了。他真有些后悔教会她人皮面具之术了，茫茫人海让人何处去寻找她的踪迹。
“若是有她的消息，一定要告知我。”六皇子叹了口气，“明日我回到父皇面前请求赐婚。”
“您只管去，属下已经安排好了造势，还有除了六部三公九卿，其他非世家的一部分官员的支持。”
“好。还有那个在明觉寺山林里放暗箭的人，也要尽快揪出来。”
“是。”送走了六皇子，千面生走到隔间敲了敲门，“出来吧。”
灰衣人闪身从隔间走出来，走到窗边往下瞧了瞧低声说道：“如果他有这个实力，我们可以适当地提供帮助。”
“这是大历皇帝的意思？”
“差不多。”灰衣人语焉不详。
千面生笑了一下，“我知道你们那位皇帝在犹豫什么，如果支持太子，那就是等于给自己埋下了一颗随时都会张开獠牙的狼。支持六皇子，虽然能避免眼前的战争，却也害怕他真的会将高棉带上一条富强之路，这又等于睡了一头雄狮。左右为难。”
灰衣人没有说话，自斟自饮了一杯水，“苏天歌去哪儿了？”
“我怎会知道？”千面生有些奇怪地看了灰衣人一眼，“你说她为什么要从我们的眼皮子底下消失，是不是她知道了你们的真实意图？”
“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圣意难测，我只负责完成圣上的嘱托，至于你，扮演好自己的角色。双面细作不好当。”
灰衣人说完，千面生岔开话题，“六皇子和安家联姻，需要一定程度上的支持，你们是不是要拿出点诚意来。”
“我会安排。”灰衣人说完走到门边听了听声音，开门出去了。千面生坐下来捏着杯子在想事情，苏天歌到底发现了什么？是明觉寺的刺客？还是大历皇帝的真实目的？她这样潜藏起来想干什么？
咚咚，有人敲门，他心情不是很好仰头说道：“进来。”
门开了，走进来一个白衣书生，容貌不甚出众只是那浅浅的药味让他的神情瞬间严肃起来。
他站起来一件不可置信，“你……”
“坐下说。”书生在桌边坐下看了看他，“我来告诉你，太子很快就会按捺不住要有所动作。我不管你双面细作的身份，只告诉你一句话，帮助六皇子登上帝位，你才能得庇佑安度余生。”
“你发现了什么？”千面生瞧着书生，似乎想从那双淡然无波的眼睛里审出点什么来，结果什么都没有。
“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对了，千叶先生似乎这两日就要来晏城，我希望你能取代他，这个给你。”书生从袖子里取出一物递给千面生，“拿着这个去晏城的山庄联络点，调用你需要的人手，希望你这次不会让我失望。”
千面生接过来发现是一枚密钥，他抬头，觉得再见她竟让他觉得害怕。
“你专心去做这件事，灰衣人那里我自有安排。”书生说完起身要走。
千面生起来说道：“若是沈煜问起来的话，我该怎么说？”
“就当你今日没有见过我。”说完书生掀开帘子走了，千面生揣着密钥走到窗边往下看，人来人往已经不见刚才的书生，但他知道，她就藏在那些来往的人中，擦身而过，无人察觉。
众朝臣提出让太子监国不久，晏城发生了两件大事，皇帝赐婚六皇子和安国公府三小姐，择日完婚。还有就是平王府段世子给皇帝找了一个炼丹术士，几颗丹药下肚，皇帝已经能一夜安眠，再上早朝已是神清气爽。
出言呵斥了领头上折子的六部之后，再无人敢提太子监国之事。
段世子因为举荐有功补了礼部主事的缺，在安国公府三老爷手底下做事，一时成为晏城热议的对象。
“道长，道长，真得感谢你的这些丹药，我现在平王府终于能挺直腰杆走路了。你都不知道，我以前跟谁说话，谁都爱搭不理的。”
“这是段世子的福气。”老道士捋着胡子淡然地说道。
“说起来这事还多亏了苏姑娘，要不是她给我出的这个主意，我哪有今日。”段世子决定找个机会好好谢谢苏天歌。
老道士点点头，“我们把长寿丹炼制出来，才是对苏姑娘最大的感谢。”
“道长有把握吗？”
“贫道何时打过诳语，长寿丹炼制成功已经指日可待，只要圣上服用此丹，可以强身健体年轻十岁不止。到时候就是我高棉之福，天下之福了？”
“那好，道长您只管好好炼制丹药，我会奏请圣上给你准备最好的药材，最好的丹房。”
仿佛这长寿丹已经是挂在枝头的果子，只要轻轻摘下吃下去，就能永葆青春。
哗，东宫的书房里，地上已经碎了数只杯子，太子拧着眉头，“长寿丹，长寿丹，父皇究竟还要我当多久的太子？”
“太子息怒，这帮妖言惑众的妖道，哪里能炼制长寿丹，分明是欺君罔上。”幕僚低声劝解着。
“你还不明白吗？圣上这摆明了就是不信任太子，否则也不会连监国都不允许。如今六皇子与安家结亲，还得到了世家之外许多人的支持。我们不得不防啊。”另一人说道。
“难道圣上想打破祖制？”
“难道不是吗？”
嘘，众人噤声，但是这个想法却如野草一般疯长在东宫每一个人的心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