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在黑夜里行驶,沐如意坐于车内,起初还觉得担忧害怕,可等了许久,也未听见王珂言语半句,便渐渐有了睡意,于是抱着小吉祥缩成一团,头枕着一旁的大木箱子睡熟了,这箱子太过坚硬,那未磨平的棱角将她脖子上的皮肤磨得生疼,可她此刻睡意渐浓,不肯醒来。
朦胧中听见谁在说话,她迷糊间只听见这零星对话。
“来了?”
“嗯,有劳。”
还未来得及思考,便觉得某个干燥温暖的大手摩挲上了她的脸颊,而后自己便被揽进了比坚硬木箱温暖舒适数倍的男人的怀抱里,她舒展了眉心,终是觉得舒服了,头顶上却传来王珂的叹息声,紧接着便觉得疼了许久的脖子上被抹了什么东西,她闭着眼睛嗅了嗅,是药香。
她听见她的丈夫王珂在她的耳边低声说话,这声音轻柔得很,似是害怕吵醒了她,她觉得脖子处那被木箱棱角磨伤的一大块皮肤也得到了抚慰,
沐如意迷迷糊糊的想,若此后余下的岁月都要与这人纠缠,倒也不算太坏。
马车缓缓行驶,她靠在王珂那宽阔而温暖的怀抱里,竟觉得无比安心,想想也是奇怪的很,她自嫁与王珂以来,便觉得他从前所生活的那份宁静也因她的到来而渐渐丢失了。
沐如意昏昏沉沉的想着,便忍不住在他的颈窝处蹭蹭脸,睡熟了。
再次醒来是因为马车外那嘈杂无比的嚷嚷声而醒的,她皱皱眉头,睁开眼,怀里的小吉祥也被这声音吵醒了,此刻正揉着眼睛打哈欠,见她醒了,张嘴说道:“姐,你也醒了啊,外面这是咋啦?王大哥呢?”。
沐如意下意识的抬起头看,马车之内哪里还有王珂的影子?她瞧见自己刚刚枕着的坚硬木箱上铺了一层厚厚的衣裳,若不是这衣裳,她便会觉得,那个温暖宽阔怀抱只是她做的一场梦。
想得正出神,遮挡马车车门的帘子被人掀起,王珂站在马车外,深灰色的麻布上衣被撕扯得破烂不堪,肩那处被扯开了好大一个口子,导致那袖子可怜兮兮的挂在他粗壮的胳膊上,他拧眉,毫不费力的将那袖子扯下随手一扔,而后抬头看向沐如意,沉声问道:“睡醒了?”。
沐如意点点头,她怀里的小吉祥拱拱自己胖乎乎的身子,手脚并用的往外爬,王珂长臂一伸将他抱起,放下马车,而后将手伸向她。
沐如意眨眨眼,将自己的小手放在他的大掌上,被他带下了马车。
刚下马车,便被阳光恍了眼,她下意识的抬手遮挡视线,待到适应了这阳光,才将目光转向四周。
那石砌的拱门之上刻着三个大字,正是西村之名,河原村,拱门两侧蹲着两个霸气威武的石狮子,狮子外的那两排路面上便是两排已有树荫的大柳树,不远处有一土房,这土房瞧着简陋,房外却守着几个身材高大的侍卫,为首的是个身型瘦小的老侍卫,留着长长的络腮胡子,却长了一双极为精明的老鼠眼,他身上穿着纯黑色的侍卫服,腰间别了一把亮闪闪的黄铜小匕首,足下蹬着一双黑布鞋,此刻他正挺直腰板,眯着一双老鼠眼盯着刚下马车的沐如意看,他将目光在沐如意身上扫了两圈,清了清嗓子,咳出一口痰来,慢悠悠的开口。
“你这屠夫,你又没有出村官文,要我如何放行,若我说,你便带着你这美娘子回村吧,好端端的折腾些什么?”。
正说着,便打了个哈欠,抬脚往那土房里走,边走边对着王珂毫不在意的挥手:“回去吧,回去吧,拿了出村官文再来。”
“就是就是,你说你这后生,出村官文都没有,还来这村口做甚?”
沐如意扭头,便瞧见后面挤过来两个身材肥胖的妇女,其中一个扭着腰走前几步将手中的官文递给那老侍卫,一张肥油油的大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讨好之色,老侍卫伸手接过她递来的官文,随意瞅了两眼,便挥挥手示意放行,那妇女顿时喜笑颜开,哼着歌出了村,与她同来的人赶忙跟上她的脚步。
沐如意眨眨眼,抬头看向王珂,对方此刻薄唇紧抿,面上已带了几分不悦之色,她却觉得这人时时刻刻都板着一张脸,她实在不晓得他心情如何,于是她将目光转向那老侍卫,张嘴问道:“敢问官爷,我们今日,是当真不能出村了?”。
老侍卫闻言转过身来,摇摇脑袋,回道:“如今世道太乱,这出村官文,也是圣上想出来的法子,我区区一个佩戴黄铜的小侍卫,是做不了主的”。
沐如意被他这话语噎住,低头瞅了瞅老侍卫腰间配戴的黄铜匕首,习武之人都以腰间配戴的匕首身份,若材料越好,做工越精细,则代表此人身份越尊贵,这老侍卫腰间只配了个黄铜匕首,想来此人也不过是个看村的小喽啰,不值一提,如此想来,这老侍卫到当真有几分自知之明。
想到这儿,她笑出声来,随即想到自己失了礼数,便轻咳一声,收了笑脸,扭头看向王珂,低声问道:“王大哥,这下怎么办?”。
王珂垂头,便看见自己这小娘子瞪着一双杏眼看他,他心下一软,忍不住出声安慰道:“不必担心,这官文定会有人送到”。
话音刚落,便听见一阵十分清晰的马蹄声传入耳畔,沐如意抬眼去看,来人骑着汗血宝马,身着纯白锦衣,黑发束起以纯银冠固定着,腰间挂了块碧色玉佩,手中折扇一张一合,更衬的此人英俊潇洒,只微微一扬眉,便引得正欲出村的几人扬起了头。
沐如意拧拧眉毛,心中唏嘘不已,张大侠每次出场都能吸引无数人的目光,当真乃妖孽妖孽。
他一出现,刚才还拿捏身份的老侍卫瞬间垂下了脑袋,噗通一下跪了下来,恭恭敬敬道:“小的侍卫李,见过张大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