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孙奎商量好计策,沐如意便窝在草榻上睡觉,她在乡野长大,睡草榻可是常事,她便也不觉得难受或是不适应,闭了眼没过一会便睡熟了。
这牢内只有一扇小窗,她见不到太阳,唯有靠那窗外透过来的几点阳光分辨白天和黑夜,她也不知这一觉睡了多久,睁开眼时那窗外已是漆黑一片,孙奎正站在隔壁的牢房里活动筋骨,手腕和脚腕上锁着的铁链被他扯得叮叮当当的响个不停,沐如意就是被这声音扰醒的,孙奎见她醒了,嘿嘿笑出声来,原本就是个五大三粗的大老爷们,此时身穿囚服散乱着长发嘿嘿傻笑的样子倒多了些阴森恐怖的味道来。
沐如意嘴角抽了抽,问道:“大哥,你这是作甚?”。
孙奎闻言伸了个懒腰,那手腕上扣着的锁链就被他这动作惊得哐啷哐啷的响个不停,他笑道:“好久没动手了,我担心待会抻了筋,就先练练手”。
说到这儿,他停下动作问她:“妹子,你说,这今天晚上那叫个啥武宗的能来吗?他要不来怎么办?”。
沐如意没回答他的话,只将目光转向牢房外,问道:“大哥,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孙奎仰头瞅了眼牢内开着的小窗,窗外漆黑无比,他唯有借着牢外长廊处点起的火把才能将这牢内的每一处都看清,他皱眉,回答道:“该是亥时了。”
沐如意点点头,眯着眼睛继续往牢外看,心中暗暗想到,这牢内亥时发饭,武宗也该来了。
正如此想着,武宗的身影出现在她的视线里,耳边传来孙奎的惊叹声:“还别说,这小子真来了!”。
沐如意眯着眼睛细细端详武宗,这小子生得浓眉大眼,倒是不错,身材高大,被官服掩盖住的胳膊粗壮无比,眼中带有一丝凌厉之色,脚步轻,走路快,腰板挺得笔直,身上带着一种若隐若现的强者气概,看得出他在极力掩盖着什么。
沐如意伸着手指点点自己的太阳穴,心中生出许多疑惑来,武宗习武,且功夫高深,不是只练过一年半载,那么问题来了,如此人才,为何愿意待在一个小小县衙里做个认人打压的小喽啰,还费尽心思的掩盖自己?
她拧眉,还未想明白什么,武宗便已开了牢门,将带着的饭盒打开放在沐如意面前,低声道:“你白日里给的银两我只花了一半,剩下的便买了这些饭菜。”
沐如意垂头看向武宗,见他那高高种起的唇角处已经抹了一层乳白色的药膏,白日里瞧着只有些青,现在已经变成了青紫色,她眉心高耸,心中疑虑越发严重,忍不住出声将心中所想说了出来。
“你……到底是谁?”。
武宗的手微微抖了下,在一瞬间后又恢复正常,他抿唇,眸中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慌乱之色,并未张嘴回答她的话,只安安静静的将食盒里的饭菜拿出来,然后站起身准备离开。
沐如意赶忙将他叫住。
武宗刚抬起的腿又放了下来,他侧头,便听沐如意道:“我心里存了些怨恨,你愿不愿意助我烧了这县衙?”。
武宗没说话,嘴角却狠狠的抽了两下,他赶忙离开。
隔壁牢房里的孙奎将这二人的对话听在耳朵里,他挠挠头,一时间有些摸不清头脑,只两手扒着木柱子小声问沐如意:“这叫个啥武的小子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怎么你说了半天他屁都没放一个?不会是吓破了胆,回家了吧!”。
沐如意兀自翻了个白眼,打趣道:“哥,你倒真是头脑简单,四肢发达。”
正说着,将手里拿着的一串钥匙扔给孙奎:“喏,把身上碍事的家伙都扔了,准备准备,待会儿动手”。
孙奎牢牢接过她扔过来的钥匙,动作麻利的解开手腕脚腕上扣着的锁链,他活动活动筋骨,将那锁链随手一扔,老老实实的坐回了草榻上。
沐如意睡了许久,此时毫无睡意,她睁着眼睛往牢房外看,口中计算着:“大哥,我这话只说一遍,你且牢牢记好。”
她说话声音小,孙奎却听得清清楚楚,他瞪大了眼,安安静静地听她说。
沐如意没转头看他,只自顾自的说:“县令张哲宿于他自己的府内,也就是说,大火一烧,他便是有再大的能耐也要辛苦赶来,如此一来我便有足够的时间助你离开。”
“这衙内只有三十几人,这三十几人当中,晚间巡逻侍卫只有五人,加上武宗便是六人,牢内有九间牢房,其中四间关着人,东西两侧的第一个房间各关了两人,我们只需要将这两处的牢门打开就好”。
“牢门开,必会惊动侍卫,解决侍卫后,你只管离开,离开后先趁着天黑找个地方宿下,剃光头发换身衣裳,若遇见侍卫便闭紧嘴装哑巴,走阳光大路,不可走偏僻小路”。
她说到这儿,从衣裳口袋里掏出一锭银子扔给孙奎:“这银子,就当盘缠吧”。
孙奎听他说完,心下有些着急,急道:“我说妹子,要不你跟我一起跑吧!把你一个人丢下,张哲那龟孙子肯定会为难你!”。
沐如意却笃定道:“不会,她不会想到我,逃离大牢的是你,他只会以为你对他怀恨在心,将一切罪责都安在你身上”。
孙奎这才放下心来,沐如意见他不再言语,便往草榻上一躺,闭上眼睛假寐。
一切都计划好了,现在唯有等,等夜再深些,等众人都放松警惕,才好动手,她一双眼在夜里睁得极大,心下暗暗想着,倒是老天助她,让她能在牢中认识孙奎,成全了她火烧县衙的心思,今日她不但要烧了县衙,还要掏了张哲的老窝!将他那私养禁兵的心思公开,将他吞朝廷救灾银两的事情在西村传遍!
没错,她要毁了张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