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的是执法队,巡守在鳌山上,保护玄武宗宗门内平日安宁与纪律负责进行违纪处罚的特殊机构(就像少林寺的戒律院一样)。
执法队出面,三言两语便把事情搞得一清二楚,领头那人知晓来龙去脉后也没多说什么,只吩咐人把裘江抬走医治,把纪央带走单独关起来,带走罗谛作见证人,其他人驱散开。
临走之时,纪央侧头朝罗谛一笑,眼神中透出几分莫名的意味,口中道:“真是麻烦了,师兄。”
罗谛只觉双腿一软,若不是有人扶着,差点就栽倒在地上,待抬头去看纪央时,他已经头也不回的离开。罗谛蓦然间一片天旋地转,纪央虽然没有再看他,那种如芒刺在背的感觉,却让他心底冰凉。
很快,闻讯赶来的曲靖安见到了被单独关起来的纪央。
“师父。”原本坐着的纪央见到曲靖安连忙起身。
“嗯。”曲靖安点头,“你没事吧。”
“问题不大。”
“问题不大,那就是还有问题?”曲靖安瞪着眼睛问。
纪央举起右臂,不在乎地笑笑:“和那家伙硬对了一拳,胳膊有点不适。”
曲靖安瞪了他一眼,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圆盒,丢给纪央道:“幽麝芝灵膏,记得一天三次搽。”
“知道了师父。”纪央笑嘻嘻地收起。
曲靖安点点头,沉默了一会儿,方开口道:“这件事,你做的不错。”
纪央含笑看着自己的师父,没有言语,静待下文。
这次的事,对方先是收集纪央的资料,对纪央有了比较“充分”的了解,知道他沉迷于武学,这才以《天罡霸绝》为引,钓他上钩,又在裘江背后挑拨,引导着他与纪央见面,借裘江之手与纪央起纷争(可惜,裘江的智商不怎么高),逼迫纪央用出天罡霸绝,自己毁掉自己。纪央不知道对方怎么就那么有自信会让自己用天罡霸绝,不过看罗谛阵前话语看似维护纪央,实则句句都带着引导性,便知他们肯定另有布置,就算这个目的不成,定然还有其他目的能顺势达成。这是阳谋,所以背后的人不怕别人猜到,可笑那群执行计划的,身份实力不够,没有胆气,小心翼翼深怕暴露,纪央看着都替他们累。
很明显的,这是借打击纪央来削弱曲靖安的势力,而曲靖安自己也说了,对方不止是朝他来的,那么曲靖安后面,肯定还有人。
又是一阵沉默后,曲靖安略带沙哑的声音响起:“我本来不与你说,是为你好,实力不够,知道多了只会受其害。就算现在,我也只能告诉你一点,”他踌躇着,嘴里蹦出几个字:“帝室之斗,天下之争。”
纪央脸上的笑容消失不见,默然沉思,片刻道:“可那位如今才不过五十多岁,正是年富力强之时,怎么……”
曲靖安叹道:“你是不知,陛下多疑,后宫无主,太子未定,这场争斗久矣。”
“那今日之事……”
“我属一派,杨坚属一派,背后谋划之人另属一派。”
纪央皱眉道:“就连咱们玄武宗内部都不是铁板一块,那其他势力不更是四分五裂,错综复杂?”
“表面一潭死水,不起波澜,实则暗流涌动,危机四伏,如今局势,就是如此。”
纪央忽然笑道:“当如师父所言,我如今还是不知道这些的好,与其操心离自己那么远的,还不如关心关心自己,我要受到什么责罚?”
曲靖安赞许地笑道:“你有这般心性,为师能彻底放心了。责罚不必担心,此事错不在你,至多为了维护下那个老东西的面子,治你个出手太重的罪,去回风崖待几天罢了。哼,今日之事,日后必不让他们好过!”
这件事的处理结果很快下来,裘江受罚苦役,扫山路一月,因为受伤较重,暂缓执行。纪央罚下回风崖面壁思过,为期七日。明面上这件事就这么解决了,暗地里,那些搅风搅雨的斗争,依旧持续不断。
回风崖。
这是一块百米长宽从绝壁上突出的平台,山壁内倾凹出一个勉强可称作洞的凹陷,其内有一泓清泉,碗口大小,是在这下面的唯一水源,石台边缘扎根在崖上一颗老树,枝干虬结,上面一年四季结着大小若柿子的红果,酸涩难吃,鸟雀不愿食,是在这下面的唯一食物。这里离上面有三四丈,人徒手不能上下,只能借助绳子才下去。
回风崖上风吼不息,似厉鬼哭嚎,似嫠妇幽泣,凄怨呜咽,片刻不绝。人在回风崖上,不得片刻安宁,那风似九幽中来,从七窍间穿过,吹入脑腔,在脑室中呜哇回响,一时三刻便令人头脑发胀,厌烦郁闷,苦不得脱。到得夜间,寒风刺骨,直刮过胸腔腹内,肌隙骨髓,把人风干吹空,连续几日下来,使人身若干尸心若死灰,其间痛苦,非言语所能言尽。
只是就在这“呜呜”风吼声中,纪央就这么盘膝静坐在石台边缘,闭目不动,安稳若山,嘴角含笑,神游太虚。
慢慢的,纪央身体颤动一下,右臂伸出,平举齐肩,右掌舒展开,掌心向下,手背向上。如此又是不动,只是细看去,却能发现不是不动,只是动的幅度很小,很快,方向随风,时变不定。
如此有一刻钟,纪央收回手臂,握掌成拳,慢慢向前面空气打去。动作很慢,一寸一寸地往前挪,若是细看,也能发现那手臂那拳头同样若颤抖般细微动着,尽力跟随着这呼啸多变的风。势头用到尽处,便把拳收回来,再以同样的速度打出,一遍,一遍,又一遍,如此反复不绝。
蓦地,纪央脸色一变,痛楚的神情一闪而过,手臂抽搐般的一抖,收回拳头,手掌皮肤上溢出一层密密麻麻的细小血珠,给白皙的皮肤蒙上一层淡淡的红。
“可惜了。”纪央揉着手,从怀里掏出曲靖安给他的那个圆盒,打开盖子,一股清香扑鼻而来,吸一口,沁人心脾。纪央用手指挖出里面淡绿色的半透明药泥,细细地均匀抹在右手上。
手伤不好,纪央便不再练功,走到那出凹陷处,倚着石壁坐下,任冷风拂面,凉意披身,纪央飘然间进入梦乡。
朦朦胧胧,模模糊糊,面容不清的白衣女子飘然落到他身边。
“纪央,最近过得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