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你还不答应是准备放弃?”何达舍正犹豫间,郭敬贤不冷不热的声音传来,令他心中不由一颤,抬头看向纪天河与郭敬贤二人,越看越觉得两人眉来眼去的有问题,越看疑心越重越犹豫,偏偏这时候郭敬贤又好似不耐烦地问道:“看来你是真准备放弃了,那就快走吧,免得在这浪费时间。”
“对了!”何达舍双眼一亮,“这二人定是用这种方法诈我,让我以为其中有诈,再三犹豫不敢接手,他们就能再有时间从容布置了。哼!我就说……我来得这么突然,他怎么可能会提前布置下陷阱!虚虚实实,纪天河,你果然狡猾。”何达舍再三考虑,还是觉得这两人是在唱空城计,一时坚定了信心,重复中气十足道:“那就麻烦郭先生了!”
“好。”郭敬贤点点头,向徐会从几人抱拳道:“先请几位大人把这件事备了案,盖棺定了论,在下再做公示吧。”
“也罢。”徐会从叹息道:“子平。”
“下官在。”
“你将此事做个案底文书吧。”
“是。”
子平是徐子墨父亲徐平的字,徐平得了徐会从的命令,当即命令下人搬来桌椅,摆下文房四宝,研磨提笔,转眼间便写下案底。
这张墨迹未干的案底在场中几人手里传了一遍,徐会从叹道:“如此,既已落案,便不许有人再反悔了。”
“当然。”此时此刻,何达舍喜形于色,催促郭敬贤道:“郭先生,后面的事还要劳烦你了。”
“我当然知道。”郭敬贤面无表情,伸手入怀,掏出另一张纸递出去道:“天河兄全部家产尽皆记在这张纸上了,你自己看吧。”
何达舍笑容一僵,纪天河家产明细怎么会提前写在纸上?除非早有准备!他急不可耐地一把抓过纸张,拿在手里却又犹豫了几秒,这才缓缓打开。
不料他刚刚看了一眼,就立即汗如雨下,面上血色全褪,又上上下下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口中念叨不停:“不可能,这不可能!”
“怎么回事?”众人心中大为惊讶,何达舍身后的青兰雪此时也不顾矜持,前行两步把纸抢在手里,匆匆一瞥登时如遭雷亟,呆立当场,手一松,任由手中白纸飘落在地。
众人心中好奇更甚,纷纷凑上去看,尽然惊讶不能自抑,一时竟以为自己眼睛出了问题!
只见那白纸上落着几行虬劲有力的黑字:“今将家产并商号房地尽数抵与江北商盟,另欠商盟黄金五百万两,定半分息(也就是百分之零点五的利息),五年内还清。”后面是纪天河和郭敬贤各自的落款和红印。
“这不可能,这是假的!是你们骗我的!”
“不是假的,这上面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是真的。”郭敬贤不急不缓地说着,一步步从台阶上走下来,“也就是说,大通商号是我江北商盟的,咱们身后的房子也是我江北商盟的,现在天河兄名下的家产只有这一张欠条。”
“不,不,不,不可能!”何达舍气急败坏地咆哮,“胡说八道!难道说他纪天河现在身上穿的衣服,他每天吃的饭都是你们江北商盟的?”
“没错。”郭敬贤的声音愈加冷漠,也愈加怜悯,“天河兄如今已经受邀成为我们江北商盟的一员,他在这边的一切吃穿用度都是江北商盟买单,换句话说,”说到这里,他的表情也变得轻松一些,“要是在公家,这就是公款吃喝。”
“你们……你们!”何达舍连连倒退,伸出手指颤抖着指向两人:“你们早就串通好了是不是!合起伙来坑我!”他猛地回头向青兰雪二人怒道:“你们两个也是跟他们一伙的!这都是你们故意设下的陷阱引我上钩!”
青兰雪似乎也因为这样的事实受到的打击太大,眼神还有些迷茫,对何达舍的职责没有多少反应,慕忻则冷冷地看着何达舍道:“注意你的身份,注意我们的身份!”
这一句话就像一盆冷水一样浇在何达舍头上,让他迅速冷静下来,再看青兰雪两人的目光有些蔫。他重新把注意力集中到另一边,大声喊道:“罢了罢了,你的家产我不要了!这契约还给你,就算是一笔勾销了。”
“不行!”
一边的徐平目光阴沉道:“你当我成晋律法是儿戏不成?案底已立,岂是你想要就要,想弃就弃的?”
何达舍啐了一口唾沫,他现在倒也光棍,知道今天的事不成功自己在这里将举步维艰,想着回去就赶快转移资产,离开这个地方。口中不在乎道:“好吧好吧,你们说什么就是什么,那我就要了,要了好了。反正纪老板你现在身上分文没有,那就这样了啊,我有事,先走了啊。”说着,他急不可耐地就要离开。
“慢着!”徐平再一次喝止了他。
“还有什么事?”何达舍现在都有些心惊胆战的了。
“看来何老板对律法确实不怎么了解。那我就告诉你个明白。轩德先帝亲自修订颁布并沿用至今的财司法明确写了,以今日这种形式得他人财产者,形同子孙继承先人财产,子承父财,父债子还!你不仅要承接纪天河的全部家产,还要继承他的全部债务!”
“扑通!”何达舍一屁股坐在地上,面无人色。
纪天河的脸上终于露出笑容。
身为一个商人,何达舍怎么会不清楚有关财政经济的国家律法?一开始看到那张欠条时他就想到了这个后果,所以那时他才会那么失态。后来心神镇定下来,立即就想着把事情搅黄,自己可以趁机脱身,赚不了可也不能栽在这里,可惜的是,这里的人没有一个是傻瓜。
何达舍求助的眼神飘向宋东衙,却见对方跟个木桩一样站在那里,对这边的情况不闻不问。有没有多大的交情,你都栽进去了还指望我来救?
何达舍一颗心不断往下沉,忽然转头看向身后,只见青兰雪和慕忻两双冰冷的眼神,毫无感情地看了他一眼,转身就要离开。耳边飘来郭敬贤的声音:“何老板,有钱就赶快把债务还了吧,我们商盟也是很缺钱的。”
“不不不!”何达舍疯狂摇起头来,连滚带爬到纪央脚下,连连磕头求情,“纪老板,不不,纪老爷,是小人有眼无珠,是小人被猪油蒙了心,是小人不自量力,您老就行行好,大发慈悲饶了小人这一次吧,小人日后一定鞍前马后地侍奉您小人……”
纪天河摇摇头,轻声笑道:“何老板,做错事总是要付出代价的,再说,您家财万贯,这点破费对您来说算得了什么呢?”
“老爷,大人,那可是五百万两黄金哪,我掏空家底都还不起哪,您这是要我的命,我的命根子啊,大人,大人,老爷……”他扑上去,死死抱住纪天河的大腿,“求老爷给条活路,我家里上有老下有小,还有一大家子要养活啊……”
纪天河皱了皱眉头,说道:“一大家子人?是你那几十房小妾?还是那一大堆的下人?”说完,他有些不耐烦地抽出脚,作势就要离去。
纪央在一边看着,心中不禁有些悲哀,一个人为了钱财,可以如此低三下四不要脸皮,把自己的尊严连同人格都狠狠践踏在脚下,这样的人,人生还有什么意思呢?
“不,老爷,纪老爷……”何达舍苦苦哀求无效,脸上突然涌上几分狠色,恶声道:“既然你们不让我好过,我也要把你们拖下水!”说着,他突然站起来大声道:“诸位大人,小人有事禀报!这次的事情本非小人所愿,全是那两个贱人(手指指向青兰雪和慕忻)引诱小人的,并且她们还是……”
“住口!”何达舍刚刚开口,那边要离去的两女登时变脸,只听一声呵斥,慕忻身影一闪冲到何达舍身边一巴掌就往他脸上扇去。
“啪!”这一巴掌没有打在何达舍的脸上,而是被一个人紧紧攥住。纪央看着眼前满脸煞气的慕忻,笑道:“藏得挺深的嘛。”
何达舍被慕忻的动作吓了一跳,见纪央将她拦住,定了定神,立即大声喊道:“她们是青花会的!”
“什么!”此言一出,原本看热闹一般的众人大惊。青花会,那是一个神秘又势力庞大的反朝廷组织,存在历史有百年之久,活动范围不局限在一个国家,在几个小国曾经三次掀起****还差点成功,是不少国家联手驱逐的毒瘤。
“此言当真?”徐会从严肃地问道,在他的辖地出现青花会成员,还大摇大摆隐藏了这么久,处理不好对他的问题可就大了!
纪央也被何达舍语出惊人所吸引,注意力分散,忽然手上一松,慕忻已经摆脱了他快速退到青兰雪身边。
“千真万确!”
“拿下他们!”
随着徐会从一声令下,四周的人无论是徐会从几人的下属还是纪天河的家丁又或是何达舍带来的打手,统统面色一肃,虎视眈眈地盯着两女,就要把她们包围起来活捉。
突然
“一群渣滓,也想拿我的人?”一声狂傲的狞笑声响起,一个矫健的身影不知从什么地方出现在场中,双手各抓一人,身形一纵冲天而起。
“留下!”
那人刚刚冲气,一只硕大的拳头向他狠狠砸去!
来不及多想,他双手都提着人,只能抬腿踢出挡下这一拳。
一声闷响,那人没有做任何停留,半空中身形一偏,方向改变飞到另一边的屋顶上,连续几个起落踩碎数块砖瓦快速远遁,很快不见了踪影。
“好快的轻功。”纪央重重落地,甩甩胳膊没有感觉到什么不适,不由得赞叹了一句。
刚刚那一刻,他已经认出了救人那人的身份,是那一晚在地宫中那把自己全身裹在黑袍中一见面就要抓他们的几个人里那个领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