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脑关闭。
纪央的思维重归混沌。
没有阻碍的众人争先恐后地挤进大厅,勉强看清眼前的世界,所有人都情不自禁发出惊叹,脚下已迈开步伐四散走开。
这深埋于黑暗的地宫中,竟有着莹莹光芒,自四壁天顶地上散发出来,虽不甚明亮亦可勉强视物,神奇的是,光芒只充斥这大殿中,在外面便看不到一丝一毫,便是只站在门口差一步,不跨进来就见不到光亮。大殿中架着白玉石桥,人造的河流,幽深的水池。六根柱子支撑着大厅,左右两边墙上刻着一幅幅巨大的字画石刻,有人形图录,文字注解,众人细看,竟是一门门高深武功,登时全副心思都被吸引,一心一意沉浸在钻研壁上所记武功上,若痴若狂,几乎连自己也忘了。
左五右五,便是十幅刻图,所记载的都是大邪王当年纵横一世,除《天心不死诀》之外最精妙最高深的十门武学,其中所述的武学道理皆是直指武学本源,倘若内力修为不到者,或是天资不够高者看了不但没有益处,怕将反受其害,着了迷走火入魔武功尽废都有可能。
若论在场众人中武功最高者,那出手打伤纪央的中年兄弟俩可谓是当之无愧,他们两个功力深厚,见识又广博,因此只是匆匆在刻图上瞥两眼,二人便已想通这个道理,登时脸色都变了。
以他们二人的功力,修习这些武功自是无恙,若是其他时候,看到这样的石刻这二人必会欣喜若狂,不顾一切闭关参悟,可此时在这大殿中,还有一个安全要比他两人性命还重要,功力又不足以修炼这些武功的人,那便是东陵商家二公子商清池。
两人急忙搜寻商清池身影,果然见他正站在一副石刻面前,时而蹙眉喃喃自语,时而双手比划眉飞色舞,显然已沉浸入其中。两兄弟火急火燎地跳起来,一左一右奔到商清池身后,右边那个伸手要去推醒商清池,刚抬起的手却又僵在半空,拿眼睛去瞧左边那个,左边那个素来是二人间拿主意的,此时却满脸踟蹰不知如何是好。
原来自纪央与武林中人混战时,一些聪明机警的已偷偷躲过纪央溜进这大殿中,他们更早发现这些墙上的石刻,也更早沉浸其中,心神自然也陷得越深,越不容易唤醒,这其中便有商清池。若是强行打断他们思绪唤醒他们,只怕内力激荡之下会让他们受伤,心神受冲击,甚至影响日后武功精进。
左边中年人面色连变,终于好似下定决心一般面色一沉,张口一声大喝:“醒来!”这一声用了五成内力,音若当头棒喝,登时把商清池唤醒,“蹬,蹬,蹬”连连后退跑步,被二人一左一右扶住,口中告罪:“公子……”商清池这才以手抚额,擦掉额头上一层细细的汗水,惊吁道:“好险,好险!”那一声不仅惊醒了他,还惊醒了在场大部分人,向左右看去,尽是一脸惊悸,劫后余生的模样。
有那功力弱的,刚被唤醒意识昏昏沉沉,站之不稳总觉得地面在晃动,只以为是自己不清醒,谁知地面震动竟愈加强烈,无论武功高低,都快站不稳了,只觉大地轰隆隆作响,忽的一声兽吼,从一侧通道冲出一巨兽,其形若犀,毛色纯白,额头上长着一根尺许长的玉角,一双眼睛发着莹莹绿光。
“那是白夔!”蓦地一声女子的惊叫,开口的是那一直跟在花弄影身边始终面带微笑的娇俏少女,她虽然年纪看上去不大,却能一口喊出这异兽的名字,足可见她不简单。只是她脸上的微笑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满脸惊恐,“不可能,这明明只是神话传说中的异兽,世上怎么可能真的存在!”
在场的人大部分都不知道白夔是什么,却也不需要再多想,只是看这足有两人高的异兽奔腾过来的气势,便让人心中震撼,纷纷躲避不及。
这时候众人也才发现,这白夔前面还有一个人,闪躲腾挪,不停向这边跑来,众人哪还不明白,原来是有人故意引了这异兽来害他们。待看清来人相貌时,群雄更是心头大震,这人竟是苏承!
众人看清苏承时,苏承自然也看清了众人,当即忍不住大笑道:“你们都在,好极!好极!”
……
时间回到不久之前,苏承刚刚进入门后,关上门的那一刻。
“纪……”苏含章下意识张口,却只能喊出这一个字,苏承的手在她的颈后轻轻一捏,就让她失去了意识。
昏过去之前的那一刻,苏含章的目光从缓缓关闭的大门缝隙间努力向外看,与一双眼睛对上,那无比熟悉的眼睛,那平常怎么看都看不厌的眼睛,那是纪央的眼睛。两道视线交错而过,对苏含章而言就像永恒,一辈子那么长。大门彻底关闭,视线隔绝,苏含章的内心被恐惧和悲伤紧紧扼住,她心中升腾起无比强烈的预感,这一次分别,可能真的就是永别了……
“对不起……”苏承低头轻声不知是对纪央愧疚还是对苏含章自责的呢喃。
放弃纪央以阻挡王志,一这是纪央自愿的,二
苏含章是他的女儿,是这个世上他唯一的亲人,也是在找回亲情,看开对宝藏的执着后他唯一的珍惜,所以为了让苏含章活下去他可以牺牲一切,哪怕是自己的性命,又何况是纪央?然而苏含章对纪央非同一般的情感他也能看出来,他也知道这样放弃纪央对苏含章的打击有多大,所以他干脆弄昏苏含章,因为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愧疚,自责,这位饱受折磨的父亲最后做的一切,他的全副身心,只为了他的女儿。
背着女儿飞奔的苏承,没有注意到昏迷中的苏含章眼角的泪珠,晶莹剔透,在空中溅散,破碎,飘零……
“轰隆”,身后传来大门被打破的爆鸣,那是王志撞碎大门,自己身死的时候。苏承充耳不闻,埋头疾奔,穿过前厅,绕过走廊,经过一个个房间,终于走进一个空的房间。
苏承把苏含章放在地上靠墙倚着,一道内力输入她体内,苏含章悠悠醒来,苏承突然出手连点她身上穴道,苏含章睁大眼睛,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苏承,身不能动,口不能言。
苏承从怀里掏出一张叠起来的细绢,把它放在苏含章身边,说道:“别慌,一个时辰后你的穴道会自动解开,到时候你按照这张地图上标注的出路离开这里吧。”说着,替她拢好一绺散乱的发丝,柔声嘱咐着:“以后,自己好好照顾自己。”说完,站起身,最后深深看一眼苏含章,转身离去。
那一眼中,尽是疼爱与不舍。
身后,苏含章的眼泪,再次滑落。
苏承沿着路往前走,一直走到尽头,那里,是一个偏殿,苏承知道,离开这里的门户就在这里,可是想离开这里不是那么容易的,因为那个门户,有异兽看守着。
那是即使趴着也有一人高,体长超过五米的庞然大兽,身上长着厚厚的白色长毛,头顶长着一支玉角,四肢像柱子那样粗壮有力,后蹄前爪,尾巴垂在地上,正在呼呼大睡。
别看它在睡觉,可一旦有人想通过它后面的门户离开,靠近它十米之内就会把它惊醒,把被打扰睡觉的愤怒发泄在在场所有活物身上。
苏承远远打量着它,无论是为了让苏含章安全离开还是为了对抗王志(在他看来纪央面对王志必死无疑),他都要把它引开,而几经损耗内力所剩无几的他,是不可能做到的。所以他就地盘膝坐下,为这可能是他人生中最后的一场战斗,调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