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陈墨，今儿你看起来似乎是有些疲惫？”
调酒的时候，一个女生走过来，一头褐色的卷发，高挺的鼻子，蓝色的眼睛，里面瞳孔分明，皮肤白得像雪，在灯光之下显得更加透了。她的手里拿着一个高脚杯，透明的玻璃杯中只有那仅剩无多的酒红色液体，每一次晃动着，都在杯中转起一个圈，落下的时候总有那么点挂杯，据说这是酒好的象征。就好像是海浪一样，一波涌起扑上海滩，留下了一个湿湿的痕迹无法抹去，还得等那里的水慢慢蒸发痕迹才能够消失殆尽。然而这很明显是一件不太可能的事情，因为潮起潮落无时不刻都在进行着，你并不知道，或许在那水还未蒸发完、痕迹还没有完全消失的时候，说不定下一波的浪潮已经又一次蜂拥而上，掩盖住了那浅薄的痕迹。
女生凑上前来的时候，身上带着一阵淡淡的香水味，比起刚才那个女人的要清淡舒服多了。
陈墨抬头看了她一眼，然后又低下头继续自己手里面的工作——有事时做事，没事时调酒，反正工筹也就是那么多，要是酒能够调得出让人满意的，说不定还能够加薪。
“何出此言？”
“嗯，很明显啊。”少女喝了一口酒，唇上的口红却一点都没有擦到酒杯，玻璃杯的杯缘上一点痕迹都没有，一看就是特别有技巧的。她走到陈墨旁边，举起刚才自己喝过的杯子到少年的嘴边。陈墨微微轻过头，在双唇触碰到杯子的那一刻，少女立刻倾起杯子，里面酒红的液体顺着流到了少年的口中。
“味道不错吧？”
“嗯，还好。”
“切，居然才这种评价……你都不知道，就这么一点点东西，你们老板都要给心疼死了，还是我给了九百才肯给的，还说什么‘看在你这么可爱的份上给你便宜一点好了’，真的是看我这么可爱温柔就这样子坑我啊。他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了，还这么抠门儿。”少女撅着嘴抱怨着，走到旁边拿起酒瓶给杯子盛满，自己又喝了一口。
“老板穷，你有钱，当作施舍一下。”阿泽不知道什么时候凑过来的，嘻嘻哈哈的表情，一脸的妖媚。要说真的，他就是那种长得特别不正经的男人，长得特别邪魅的女人。陈墨已经不是第一次怀疑他爸妈一定就是自己想象中的那样。
“我鬼知道啊，我帅怪我咯？反正我就是孤儿院里出来的，长得再帅气也不知道谁给的。”每一次有人这么说的时候，阿泽总是说得那样轻巧，耸耸肩的动作看起来那么轻松，实际上就像是两边绑了几百斤的秤砣那般艰难。陈墨理解的。
每一次母亲给自己打电话的时候，阿泽总是在旁边默默地看着，双眸中闪着光，又似乎划过了遗憾。阿泽知道陈墨的过去，也了解他家庭所发生的事情，所以很多的时候，陈墨挂断电话，少年只是站在旁边拍拍他的肩膀。
“有家人，真的很好的。陈墨，你要懂得，去珍惜。”
陈墨用力地点点头。他知道，他当然知道家人有多么重要。
“你作为员工竟然这么说老板啊，小心他听到了回来把你揍一顿然后炒鱿鱼咯。”少女哈哈大笑，拿着酒杯又给自己灌了一大口酒。别人喝酒都是一小口一小口品尝的，只有她总是那样子粗暴，说什么要大口大口才能够尝得出滋味。
阿泽伸手过来夺过她手里的酒杯，仰起头对自己灌了好几口，急得旁边的少女呱呱叫的：“喂！那可是我的杯子！我喝过的！”
“你喝过啊，陈墨不也一样喝过吗，你都不介意他你怎么还会介意我。”
“你怎么能跟他比！你这个臭流氓。”少女撅着嘴把杯子抢回来，用有些歉意的目光看向那个一直在做事情，手上工作从未停的陈墨。少年回过头看了一下，很平静地吐出一句话：“没关系，我不介意。”
阿泽一听队友帮自己了，立刻也就叫嚣起来了：“呐！听见没！他说不介意！你介意个鬼啊！”
“陈墨你这个坏人！居然不帮我说话！”少女不满地嚷嚷了起来，衣服被绷紧成一个轮廓，圆润的“小山坡”一颠一颠的，撒娇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撩动人心。
声音吸引了周围一群“饿狼”的目光，他们纷纷往这边看过来，色眯眯的目光都落到了少女身前那快要蹭到了吧台的部位。
大概是因为目光都太过于灼热，以至于陈墨是有点不舒服的。他抬头环视了周围一圈，最后目光落在了众人都盯着的地方，幽幽地叹了口气。
“丹尼斯，你真的不适合穿这种深V领。”
“哎？为什么？”
“惹眼。”
“那不是挺好的吗？”
阿泽一拍桌子，仿佛是听懂了话中之话，又或者是想到了什么比较猥琐的东西，嘴角的笑容绽放开，看起来有些邪恶。
“丹尼斯，你就有这么想要调情啊？
“滚。”
“难道不是吗，我看你这个样子，穿成了这幅模样，八成就是要去见什么人，或者说是有意穿这么裸露的。”
被唤作“丹尼斯”的女生瞪圆了眼睛，凑到阿泽的面前，对着阿泽嘴角那抹邪恶的笑容毫无介怀，无所畏惧一般。“我警告你，注意一下你自己这张破嘴巴！”
“是是是，就你的嘴巴没长歪。”
“一云泽！”
“同学，那个字念‘易’不念‘一’，是第四声不是第一声。”
“我就喊你一云泽怎么着了？！”
红发少年很无奈地看着她，最后还是叹了口气。
“你高兴就好，我不跟胸大无脑的女人计较。”
丹尼斯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然后就不再打算理会这个脑袋有病的家伙了。
陈墨无奈地笑了笑，嘴角上扬的弧度非常小，以至于根本没有人察觉到。
丹尼斯是一个中美混血儿，总说是混血儿特别地漂亮，大概是吸收了父亲和母亲的好的基因吧。
真不知道是为什么呢，有很多的时候，纯种的似乎更容易出现继承了那“不好”的基因。
丹尼斯是一个不太需要粉饰的女生，纯天然的就是一个美女。如果换做是以前，如果…尼斯要这样在陈墨面前，少年的心一定早就被撩动了。
只可惜，现在的他，已经见过了太多的女人。
总有人喜欢一言不合就往吧台这边凑。
“那是因为这年头大龄剩女多啊，能够凑过来的估计都是那些老女人，别看她们好像那么年轻，她们可是一点都不年轻了，估计还是个劈过腿的剩女呢，没人要的那种。”阿泽那时候就是真的就这么当着面说出来的，也是幸好吧台周围那时候女生不太多，音乐也放得足够响亮，才没有太多的人听到他们之间的谈话。只是丹尼斯举着酒杯那么瞪了红发少年一眼。
“瞪什么瞪啊，老女人。”
“你说谁老呢？！”
“说你啊！”
阿泽跟丹尼斯真的好像是天生水火不容一样，一言不合就是打架，到最后为了要“文明”，于是决定“君子动口不动手”，来拼酒量。
酒量这种东西……好像拼起来真的是挺坑爹的。
然而今天，一切都难得地安静。
红发少年和少女的目光都齐齐望向那个淡定地在自己位置上调酒的陈墨。陈墨是这里的调酒师，也是服务生。其实按理来说酒吧里面确实是需要服务生这种东西，但是在这种喧闹的、毫无情致的酒吧里，只有疯狂的人们，没有理智的存在。这根本就不是一个可以安静调酒的地方。
如果不是别的酒吧不愿意收他这种年龄的人。
未成年。
真是一个重重的枷锁。
陈墨似乎并没有察觉到隔壁的人的异样，就任由他们那灼热的目光一直盯着自己。
“喂，你有没有发现小墨墨今天有点不对劲啊。”
“是啊，你看他的手，都不知道是干什么去了，看起来伤得挺严重的。”
“学校打架？”
“好像很有可能。”阿泽凑到少女的耳边，两个人说话的声音轻悄悄的，防止周围的人尤其是他们议论着的那个人听到。“你看他那张一点表情都没有的脸，好像是有人欠了他几百万一样，吓死人了。”
“我觉得最主要的，是他居然就那么愉快地拒绝了那个女人。我看那个女人其实也不错啊，也不会是太什么的。他竟然也不调戏一下。”
“这不是很正常吗，陈墨又不是像你这种花心大萝卜。”丹尼斯白了阿泽一眼，语气里满满是讽刺。少年听出了她的话中话，感觉心里有点愤懑。
不过她说得确实是实话，阿泽是一个很开放的人，他可以今夜揽着一个女人，明晚有搂着另外一个女人。
女人都是拿来消遣的嘛。他是这么说的。
就像是正常人无法理解为什么这些人没了女人就一定活不下去那般，每天需要****来补充能量让自己快乐的人，也永远无法明白那些过着平淡生活的人为什么还能够活到现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