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睡梦中的魏岭生被手机铃声闹醒。他迷迷糊糊地看了一下,是花圃平时负责送货的张小朋,心里不由得骂道:“这混小子,这么早打电话!”
“魏哥,出事了!你快来花圃看看!昨天晚上不知道什么人干的,花圃好多花毁了!”
魏岭生一下子从床上跳了起来,从他一开始经营花圃的生意以来,还从来没有出过这样的事情。
开着自己那辆有些破旧的二手捷达,匆匆赶到花圃的魏岭生,一下车就看花圃中大片大片倒伏在地的花卉,地上还被泼上了大量的红油漆,另外几处大棚的薄膜几乎全部都被用刀划开了长长的口子,大棚上也泼上了红漆,整个花圃一片狼藉。张小朋从园子另一头跑过来,住在花圃边附近负责种值的老李头夫妇正一脸心疼地蹲在地垄上,摩挲着地上倒下的一片月季。见他来了,两个人站起来,恐慌地看着他。
“老魏呀,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早上一起来就这样了!这是谁这么缺德呀!”老李头跺着脚恨恨地说。
“魏哥,这倒是冲着谁来的呀?咱们平时也没得罪过人呐!关键今天上午还有不少要送的货。这咋办呢?”张小朋着急地说着,无奈地看着满地被铲倒的花。
魏岭生也是一头雾水。这么大面积的花卉被破坏,可不像是恶作剧,这明显是冲着花圃的生意来的吧。可是自己平时,真没有得罪过什么人。同行干的?也不像啊,附近几十里都没有什么花圃了,再远的倒是有,比自己这个大得多,人家也不稀罕来破坏这个小园子吧。
“算了,现在也弄不明白咋回事了,”魏岭生拍了拍张小朋的肩,“你赶紧给广州那边打电话,今天上午不是有批花要过来吗?你按订单把现在缺的部分统计出来,告诉广州方老板那边临时增加一批货。”
“好咧,我这就去。”张小朋转身往花圃旁边的几间小平房跑去。
魏岭生说罢又回头对李老汉夫妇说道:“你俩也别急了,赶紧把地里的花收拾出来,看看多少还能种活,剩下的,临时插在水里养上,我有用。”他说着又抬眼看了看几处被破坏的大棚,叹了口气说:“看样子,这回损失可是大了。”
“老魏呀,这到底是为啥嘛?你最近得罪谁了?”老李头拍了拍手上的土,探过头来问道。
“不知道啊,我也没得罪人呐。”魏岭生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魏哥!魏哥!你快过来!”突然,张小朋在平时用来办公的那几间平房前招着手,高声叫着,声音听上去都有些异样。
魏岭生觉得不对,赶紧拔脚往那边跑去,老李头夫妇也在后面一路小跑跟着赶过去。到了房子前面,几个人都瞠目结舌地站住了。
五、六间平房的窗玻璃全部被砸得稀碎,好在窗户上都加过铁栅栏,门也都是防盗门,所以看样子并没有人进到房子里边。但是房子的门上、墙上都泼了红漆。
魏岭生心里一阵阵地发凉,这是什么人干得呢?到底跟他有多大多深的仇恨呢?
“报案吧,魏哥,这倒是有多大的仇?要下这样的狠手!这不对劲啊!”张小朋紧张地说。
“就是,老魏,报案吧,我看这个事不小。”老李头也跟着说道。
魏岭生没有吭声。转着屋子转了几圈看了看,的确,只是砸了玻璃,泼了油漆。窗户上的铁栅栏没有锯过的痕迹,门锁也很完好,没有丝毫撬过的痕迹。显然晚上来搞破坏的这个人或是这几个人,并没有打算进屋。看眼下这个情况,不像是偷盗,倒真像是寻仇来的。
“真是奇怪了,我在这干花圃这个行当,也就两年时间吧,在这真没得罪过什么人呀。”魏岭生摇着头说。
“魏哥,你这个人厚道,又不贪财,平时卖的价都低,难保不挤兑了别人家的生意,也许真是……真是同行干的呢。”张小朋有些担忧地看着魏岭生说道。
“也许吧,不然真是没法解释了,”魏岭生摇着头说,“我去派出所报个案,你们先收拾着吧。”
整个上午,魏岭生在派出所做了笔录,又陪着民警过来在花圃勘察了现场,看着民警拍了些照片。送走民警之后,又赶紧给几家原来预定送货的花店打电话,把送货的时间推迟到下午。接着又确认广州那边今天发货的情况,然后又核算了一下这次花圃的大致损失。忙完这些,已经到了中午1点多了。
在老李头家里简吃了点东西,魏岭生又把早上老李头收拾起来的那些铲断的花,挑了一些,扎了一大捆,他准备下午回市区买一个大大的花瓶,把花插进去,然后放在许悠然的病房里。
魏岭生回到自己家里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快3点了。他把满满的一大捧花插进刚买的一个大花瓶里,自己退后一步看了看,很满意地笑了。这样会让病房有些生机勃勃的样子,她一定喜欢。魏岭生这么想着,心里很有些欢喜。
他转身又走进卧室,拿起了那本路雪轻的毕业纪念册。本来,他是打算今天早上去医院看看许悠然,把这本纪念册给她带过去的。
魏岭生看了看时间,可以去医院看看许悠然了。这个时候,许悠然应该已经睡醒了。他是知道的,她平时午睡时间会比较长。
他拿报纸把纪念册包上,然后一手抱着那一大瓶花,一手拿着纪念册,匆匆忙忙锁了屋门下了楼,直奔停车的地方走去。昨天要这本纪念册的是许悠然,可是魏岭生知道,要看这本纪念册的,却是路雪轻。他边想着这些,边不由得自己摇摇头,似乎摇摇头就能把混乱的思维理清楚似的。
一路想着心事的魏岭生,丝毫没有注意到,楼门外不远处有两个人,一直冷冷地、一眼不眨地看着他上车离开。
到了医院,魏岭生小跑着上了楼。走到许悠然病房门口,他习惯性地从门上的小玻璃窗往里望了望,可是,里面的情形却让他惊呆了。
许悠然左手挂着吊瓶,紧靠在床头坐着,满眼的痛苦和惊惶,努力想把自己的右手从凌越的手里抽出来。而凌越坐在床边,紧紧攥着许悠然的手,正急切地说着什么。隔着门,魏岭生听不清他说的什么,但是看着许悠然神情,已经能猜出个大概了。他一把推开了病房的门。
只听见凌越正大声地说着:“……是许悠然,你就是许悠然!别胡思乱想,别……”
看见他进来,凌越一下子停住了,没有再往下说,人也愣了一下,许悠然趁机把手使劲抽了回去。惶惶不安地看着他们。
“凌越啊,你下午在这陪悠然啊,”魏岭生若无其事地说着,把那一瓶花放在了许悠然的床头,转头又冲着许悠然问道:“丫头,你咋样啊今天?”
“哦……叔叔阿姨他们今天下午说是单位有个会,要晚过来一会儿,正好我下午没事,过来陪陪悠然。”凌越站了起来,有些不自然地说着。
许悠然没有说话,苍白的脸上,写满了惊慌失措。
“哦,对了,该给你花店送的花,今天有点儿状况,推迟到下午让小张送过去了,我早上给顾兰打过电话了。”魏岭生故意说个轻松的话题,让许悠然放松一下。
听到顾兰的名字,许悠然愣了一下,随即像是想起来了似的,脸色也缓和了起来。
“晚了也没关系。”过了半天,许悠然才轻轻地说了一句。
忽然,她的目光落在了魏岭生手里的那个报纸包着的东西上。
“是,是它吗?”许悠然猛地抬起眼看着魏岭生,眼里透着异样的光芒。
“是,是它。”魏岭生微微笑了一下,把纸包递给了许悠然。
许悠然伸出手,一把拿过了纸包,双手扯开报纸,全然忘了自己左手上还扎着吊针的针头。
“小心针!”凌越喊到。
许悠然好像完全没有听到,她迫不及待拆开纸包,拆开的一瞬间,就像一下子石化了一般,定在了那里。
她苍白的手,小心翼翼地抚摸着那本纪念册的封面,手指从封面上那张老照片上滑过,那是一张当年9211班的合影,那上面的每一张面孔,都是那么陌生,又是那么熟悉。她的手指在年轻的罗砚成的脸庞上停了下来,轻轻摩挲着,似乎不忍离开。
许悠然的眼泪顺着脸颊淌了下来。
还没有等她翻开,突然,凌越探过身子,一把把纪念册抢了过去。这个突然的动作,让魏岭生和许悠然一下子都愣住了。
“为什么给她看这个?这跟她有什么关系!”他直直地看着魏岭生,声音里带着不解和愤怒。
“凌越!”魏岭生压低了声音叫道:“把东西还给她!你这是干什么?”
“这话该我问你!”凌越已经压抑不住自己的愤怒,“你给她看这个,你要干什么?!”
“把它给我!求你了!快把它还给我!”许悠然哭泣起来,双手伸向凌越,“还给我!”
凌越的眼里愤怒,瞬间变成了万般复杂的痛苦,他迟疑了一下,拿着那本纪念册向门外走去。
魏岭生急忙拦住了他。而这时的许悠然突然光着脚下了地,疯了似的向凌越扑了过去,左手上的吊针也扯掉了,挂吊针的铁杆先是倒在床上,接着“咣当”一下砸在了地上。
“快还给我!”许悠然哭喊着,一把抓住了纪念册。
“别刺激她!你要是真的爱她!现在就赶紧还给她!”魏岭生压抑着怒火,低声吼道。
凌越一边紧紧地抓着纪念册,一边愤怒地高声吼道:“许叔叔已经告诉我事情的原委了,可是,她是许悠然!是许悠然!你给她看这个干什么!你非要把她引着让她变成另一个人吗?”
魏岭生看着许悠然光着脚站在冰凉的地板上,哭着抢那本纪念册,心里一阵心疼,他顾不上凌越说些什么,一把把他推到了墙边,帮着许悠然把纪念册夺了下来。许悠然紧紧地把它抱在怀里缩到了墙角里。
凌越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怒火,扑上来抡起拳头向魏岭生砸过来。魏岭生一把攥住了他的胳膊,再一次把他顶到了墙上。
“你们到底是怎么想的?你们想把她变成谁?许叔叔那个说法根本不可理喻!至于你?你更居心叵测吧!”凌越发疯一般地吼道。
“你懂什么?你个毛孩子!”魏岭生低低地吼道:“你克制一点儿,不要吓着悠然!”
“你还记得她是悠然?你是想把她变成那个什么路雪轻吧?你到底安的什么心?!”凌越又高声地叫道。
魏岭生终于怒不可遏地发作了,他揪着凌越的衣领,一把把他从墙边扔到了房间里另一侧的地上,凌越摔倒在床头柜前面,床头柜上的花和花瓶被碰倒了,花瓶“啪”的一声摔碎在地上。魏岭生怒火中烧地扑了过去。
“你们干什么!”随着一声怒吼,房门被“咣”的一声推开了。许巍怒发冲冠地站在门口,脸因为异常的愤怒而憋得通红。而何清仪急急地扑向蜷缩在墙角的许悠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