巩叔这样的大好人,以及他搜集的那些剪报,可都是造福于人类的,这样的人我该帮。
但是我所想到的办法又的确危险。
描花形里面有一种手法,叫做‘刀走偏锋’。
‘刀走偏锋’,一听就知道这是一件铤而走险的事情,下刀要快准狠,手稍微抖一抖,那可就会让委托人一命呜呼的!
所以我犹豫了,站长听我说要回去跟我二叔商量,也同意,但是还是一再的强调,能帮尽量帮帮。
我点头,上了车,一路上心里都在挣扎。
车子转进我家小店的那条街,我就看到街道上停了一长排的车子,而且有些车子很眼熟。
果然,店门口一群人不知道在弄什么,还放了鞭炮。
“梁姨,你们在干什么呢?”我站在人群后面喊了一声,梁姨立刻笑意盈盈的朝我招手,“小陈回来啦,正等你呢,你看!”
人群散开,我就看到二叔正站在一块匾额的后面,脸上笑得都皱成了一朵菊花了。
那匾额上面四个大字“燮理阴阳”!
燮理阴阳,指调和、理顺阴阳,使之和谐平衡,各归其位,在用人上 ,要和谐,相得益彰。
这是梁姨他们的一片心意,表彰我们这一次帮助他们将那些可怜的孤儿送回正常轮回之中的义举。
但是,‘燮理阴阳’太招摇了,别说是我,就是二叔估计也顶不起这么大的褒奖。
当时我便走上前,握住梁姨的手说道:“梁姨,你们的一片心意我心领了,但是这四个字我真的受不起,还请收回。”
“你怎么受不起,难道你所做的事情不符合这四个字吗?刚开始写匾额的时候,我倒是想用‘天下第一刀’的,但是觉得有点土,所以临时换了,小陈,你就收下吧!”
我一听梁姨的话,脸色都吓紫了,我的天啊,要是送来的真是‘天下第一刀’的匾额,以后我还不得时常收到挑战书啊!
“旭哥儿,收下吧,这是他们的心意,正好咱小店还没个招牌呢。”
二叔对这样的褒奖可是极其受用,可是我却很不喜欢这种好大喜功的作风。
“梁姨,这匾额我真的不能收,我这只是一个化妆小店,挂上这样的匾额,以后那些小姐姐可就不敢来了。”我好不容易又想到了这个借口。
梁姨听了之后,直摇头:“就你们这手艺,还化什么妆啊,白瞎了一身的本事,兄弟姐妹们,上匾额!”
梁姨一声吆喝,大家七手八脚的将我推进了店里面,紧接着,将匾额强行挂在了我的店面门头上!
二叔笑得那叫一个,额,怎么形容呢,花枝乱颤都不为过,但是我却愁容满面。
这匾额一挂起来,我的麻烦便没完没了了。
以前,我只是一个小小的化妆师,在这市井之地讨一口饭吃,温饱即可。
但是‘燮理阴阳’这匾额一挂起来,就是在向整个阴阳行当的人宣誓,我陈旭,从今天起,已经正式踏入阴阳行当!
那么,那些比我厉害的,看我不顺眼的,我曾经无意中得罪的阴阳大师们,就师出有名了,可以正大光明的朝我出手,向我挑战。
或许,此时此刻我想这些还为时过早,但是未雨绸缪这个词的意思,我还是懂的。
所有人脸上都挂着笑,都在庆贺,只有我这个被庆贺的人,心里凄苦,却又不能拂了梁姨他们的面子。
宝宝心里苦啊,宝宝还不敢说,憋屈!
这一弄,又是小半天过去了,梁姨他们挂好匾额,又拽着我和二叔去酒店胡吃海喝了一顿。
反正我是没什么胃口,没吃几口,心事重重。
等到酒足饭饱之后,我们分开,我开着车载着二叔回店里,二叔身体还没好,却因为高兴,又多喝了两杯,倒在后车座上呼呼大睡,我摇摇头,真拿他没办法。
等到到了店门口,我伸手去扶二叔下车,却发现二叔身底下压着一个牛皮纸信封,我很奇怪,掏出来一看,大惊失色。
牛皮纸信封里,装着足足十万块钱,里面还有一封信,是梁姨他们写的。
娟秀的小字密密麻麻,我站在车边一行一行的默读着,几度哽咽。
那封信上面详细的叙述了这么多年来,他们这一群人为了这些被尘封于孤儿院地下室的孩子做出了多少努力。
他们曾经多么无助,直至几近绝望,是我们帮助他们在有生之年完成了这个毕生最大的愿望,所以,这匾额和钱我一定要收下,这是他们的一片赤诚之心。
最后,梁姨还写到,他们本来来自五湖四海,为了这些孩子,在我们市扎根这么多年,现在心愿已了,是该回老家看看的时候了。
他们人走了,但是心还在,只要哪天我陈旭有困难,只要一句话,他们能帮的,一定竭尽全力。
最后,是那将近三十个家庭的签名以及联系方式!
我手里握着那封信,眼泪在眼眶里面直打转,手在抖,心里很激动。
回头看向店门口的那块匾额,忽然就没有那么排斥了!
二叔一直跟我说,我是个阴人,生来就是要走阴阳行当的,行阴阳,是我毕生的使命。
迟早要面对的事情,迟来,不如早来,我没准备好,但是对方也不一定就已经摸清了我的底细!
知己知彼的战斗,胜负,早已经在对峙双方的心里,那样的战斗,对我来说,才是最致命的!
想通了这些,我将信揣进牛皮纸信封里,裹在怀里,背起二叔,开门进店。
十万块,不可能我一个人独吞,在这件事情里,我,二叔,狗子,董爷,林峰还有张瑾全都出了力,对了,还有巩叔,每个人都应该分一份。
但是,当我将钱分成了几等份想要给大家送去的时候,二叔阻止了我。
二叔说,你小子就是不长记性,忘了我怎么跟你说的了?阴阳行当,讲究的就是因果,他们这次帮了你,你用这钱财将他们打发了,钱情两清,以后,你再找他们,哪来的因果?欠着这份人情债,以后你的路才宽。
虽然我极度怀疑二叔是舍不得钱,但是想想也有道理,所以就先将钱放了起来。
“对了,二叔,有件事情我想跟你商量来着,但是之前你喝醉了,现在醒了吧?”
中午吃的饭,喝的酒,现在已经是傍晚了,二叔睡了一觉,酒气散了不少。
“你二叔我千杯不醉,说吧,什么事,这么郑重?”二叔总是这么不靠谱的样子。
我坐在他对面,组织了一下语言:“二叔,你知道咱描花形里面有一种叫做‘刀走偏锋’的手法吗?”
“我当然知道,这种手法很危险,弄得不好就会出人命,怎么,你遇到什么棘手的事情了?”
二叔这会子不跟我嬉皮笑脸了,坐直了身体问我,我点点头:“这次能成功的破了这个案子,有一个人对我的帮助很大,但是这个人因为某些缘故,心结深重,我想帮帮他。”
“旭哥儿,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你小子不会已经答应了人家了吧?”
我直摇头:“没,还没有,我说回来跟你商量一下再给回复。”
二叔这才稍稍放下心来,但是眉头还是紧紧的皱着。
“二叔,你说做人怎么就这么难呢?我想帮人,想解救这个世间所有苦难的灵魂,可是我的能力真的是太小了,那种无力感快将我逼疯了。”
“你小子不是没有能力,是你的自信心不足,还有一点,就是没人好好的引导。”二叔叹息道。
我一听这话,立刻来了精神:“对了,二叔,说到这事,你说给我找师父的呢?是不是就是张瑾?”
“张瑾?你觉得可能吗?一个将死之人罢了!”
二叔对张瑾的态度很复杂,一方面,张瑾的出现导致了我爷爷的直接死亡,二叔对张瑾,肯定有怨的,但是张瑾又救了二叔,二叔对张瑾也有感激,所以他自己现在都很矛盾吧。
“那不是张瑾又会是谁?二叔,要不你自己教我吧?”
其实我觉得二叔就蛮厉害的。
“我要帮你找的那个师父,绝对是个高手,要不然你以为董爷为什么总是让狗子跟在你身后做跟班?还不是想沾你的光?那个老狐狸!”二叔恨恨的说道。
我这才恍然大悟,这董爷还真是老奸巨猾啊,他先是摆谱让我求着他,损失了我五个精魂,之后又派出狗子帮我,我心里之前还蛮感激的,现在被二叔这么一说,也立刻觉得我被董爷给套进去了!
“好了好了,不说这些了,真烦,还是说说我这次到底要不要出手干预巩叔的事情吧!”
我不想想那么多,那些事情都是以后会发生的,我犯不着现在就给自己找不痛快。
二叔咬咬牙,一拍沙发把手说道:“帮!就是为了在你未来师父的眼里面赚个好印象,这事我们也得漂亮的给办了!”
我满头黑线:“二叔,你确定吗?万一要是失手了,我可就完了。”
“有你二叔在,怕什么,回复人家,就说咱明天一早就去把事情办了!”
我点点头,拿出手机给站长打电话,但是没把话说的那么满,只是让他和巩叔好好沟通一下,我们这边会尽力而为。
站长很高兴,说一定会先做好巩叔的心理工作,等着我们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