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姨将那个文件夹交到我手上,很轻,我打开来一看,文件夹里面夹着的,下面是一份购买机器的合同,上面是一张欠条!
欠条上面写着:借款人福源中心医院于1985年9月9日从安平钢铁厂借走价值三百万元的炼化炉三十台,预定在1990年底前还清,如若无法还清,则另商他法解决此事。
落款处是双方签字盖章。
但是在最下面一排,后来又签上了一行小字:此事已解决!后面盖的,是安平钢铁厂的私章。
这张借条可真好玩,我指着欠条问琴姨:“琴姨这欠条打得合规矩吗?”
琴姨伸头看了一眼,说:“这个我也不清楚,毕竟借条嘛,是根据双方的共同意愿签订的,他们商量好了就行了,85年的条子,我还没来钢铁厂呢。”
琴姨的意思表达的很清楚,那就是,不管这借条打得合不合规矩,跟她都没关系。
现在事情又出现了僵局,我已经确定地下室的那些机器就是炼化炉,但是,这借条的签章全都是企业的,没有具体人的名字。
我能猜出来这是凌森gua的产业,但是却猜不出来福源中心医院的大佬是谁。
“琴姨,咱钢铁厂里面,有年纪特别大的员工吗?或者是退休了却还健在的。”我试探着问道。
琴姨疑惑的看向我:“问这个做什么?”
“我就是有些问题想问问,没别的意思。”我笑着打哈哈,眼睛一直讨好的盯着琴姨。
琴姨脸色忽然变得复杂起来:“你该不会是上面派来查我们钢铁厂的吧?”
琴姨会这么问,肯定是知道上面给我行方便的事情,但是看着我带着个孩子过来,又觉得不像是什么领导,所以才会这么问。
毕竟,钢铁厂厂长死了,现在财产被充公,新厂长还没定,大家的心都还提着,警觉性很高。
“琴姨,你就别问那么多了,如果你不方便说,我可以去找刚才那个领导。”
我说着便将文件夹合了起来,还给琴姨,琴姨接过去,眼神里面闪过一丝慌乱。
我拉着狗子要走,还没踏出门,琴姨已经跟了上来,明显的讨好意味:“那个,去我家吧,我爸是这家钢铁厂最早的一批员工,只是年纪大了,说话有些颠三倒四的,你们别嫌弃。”
琴姨怕是误会了,害怕我是上面派来的人,也怕我是新老板,所以做出了让步。
我也不挑破,冲着琴姨笑了笑,说,好的,那就叨扰了。
这是中午休息时间,琴姨家离钢铁厂不远,开车五分钟便到了。
琴姨家住的应该是当年单位里面分的房子,小区的安保工作并不怎么样,但是家里面的装修还是挺考究的,能看得出来,琴姨是个会操持的女人。
一进门便是客厅,正对着门的墙面上,挂着很多照片,形成了一个心形。
我多看了两眼,琴姨便走过去,介绍道,这左边都是我父亲比较珍惜的一些老照片,右边的,是我们全家福。
我跟着琴姨的介绍大致看了一下那些老照片,一眼瞄过去,一张照片吸引了我的眼球。
那张照片有些年头了,我之所以被吸引,是因为这张照片上面,照的是琴姨的父亲,一只手靠在一个炼化炉上面,比着‘二’拍下来的。
钢铁厂的炼化炉不会经常更新,就算是更新了,样式也会改变,毕竟时代在发展,机器也会进行改良。
而这张照片上的炼化炉,跟我在地下室看到的一模一样,也就是说,琴姨的父亲是经历了那批炼化炉运转的过程的。
我抬眼看向琴姨问道:“琴姨,当年你父亲在安平钢铁厂担任什么职务?”
“哪有什么职务啊,他是精炼师,当年他们车间这样的精炼师,有七八个呢,不稀奇。”
琴姨说着,带着我们往后面的卧室走去,她家是四室一厅的户型,右手边第一间,便是她父亲的房间,门没关紧,推开来,便听到里面老旧收音机的声音,老人家正在睡午觉。
我本想退出来等一会,但是没想到琴姨却叫了声‘爸’,老人家便醒了,看到我们,一愣,继而起身,拿着那收音机走了出来。
“爸,这是钢铁厂的领导,来我们家慰问的,你可要好好配合,不能闹脾气,知道吗?”琴姨像是吩咐小孩子一样的吩咐她爸。
老人家一听我们是钢铁厂的领导,一下子紧张了起来,赶紧关掉了收音机,整理了一下衣服,冲着我们敬了一个标准礼:“领导好,领导请指示。”
这一来,弄得我们手足无措,琴姨在背后一个劲的给我使眼色,我只能配合她,清了清嗓子,大声的说道:“精炼区的师傅你好,今天我来,是代表安平钢铁厂对您老进行最真挚的问候,同时询问一些老年间的重要问题,还请您配合!”
“保证完成任务!”
老人家应该有七十多岁了,年轻的时候,在钢铁厂估计受的是军事化管理,所以老了老了,身上的正派之气还很浓郁。
我敬佩这样的老人,同时心里面也高兴,这样的人嘴里面说出来的话,都像是铁锤一样,掉在地上都能砸个坑,不会弄虚作假!
我给狗子使了个眼色,狗子立刻会意,下楼去车上提了些礼品上来,我双手奉上,老人家接过,对我做了感谢。
琴姨在后面一个劲的表示不要,我没理她,而是扶着老大爷走到了照片墙那边,指着那张有炼化炉的照片问老大爷:“大爷,您还记得这张照片是什么时候拍的吗?”
大爷一看到那张照片,先是高兴的笑了,继而拉下了脸,心情似乎很复杂,忽然举起拐杖,冲着那照片狠狠的敲了几下,转而训斥琴姨:“怎么还留着,我让你扔了的呢?”
“好好好,我现在就扔。”琴姨走过去,手脚麻利的将那个照片框拿下来,扔进了一边的纸篓里。
老大爷这才息了怒:“再让我看见挂上来,仔细你的皮!”
气汹汹的,琴姨在一边跟我小声的说,上了年纪了,这会让我扔,待会找不到了,又来训我。
真是老小孩啊!
大爷坐在沙发上生了会闷气,忽然抬头看见我,一下子又紧张了起来:“领导,您刚才想问什么?”
“哦,大爷,我想问,您为什么对这张照片这么排斥啊?”终于可以问问题了,莫名的松了一口气。
大爷摇头:“我不是生照片的气,而是一看到这照片啊,我就想到了我们老厂长,这一批炼化炉,是老厂长在职的时候,引进厂里面的最后一批炼化炉,在当时,可是稀罕玩意,我们高兴极了,兄弟八个都单独跟这炼化炉合了影,本来以为很快就会用上先进玩意,但是没想到,新机器没投入运营,老厂长却去世了,新来的厂长,面都没露一个,便将这批炼化炉给卖了,你说我们气不气!”
老大爷捶胸顿足的,作为一个精炼师,当然是希望自己依赖的吃饭的家伙能够为自己省时省力,用最短的时间,创造出最多的财富来。
但是这希望变成了泡影,能不恨吗?
“大爷,您还记得这批机器都卖给谁了吗?”我紧接着问道,看来误打误撞,我是找对人了。
大爷一拍沙发,气呼呼的说道:“我当然记得,四个穿白大褂的,我就想不通了,白大褂买炼化炉做什么,烧尸体吗?”
老大爷的嘴还真毒,琴姨在一边尴尬不已,我却乐开了花,接着问大爷:“那四个白大褂您还记得长什么样子吗?知道他们的名字吗?”
“我当然记得,当年这炼化炉还是我们兄弟八个帮着他们弄上运输车的,为首的那个白大褂,姓佟,叫,叫做……”
我的心紧紧的拎了起来,这大爷怎么关键时刻掉链子啊!
大爷越是想不起来,就越是急,直拍自己的脑袋瓜子,我赶紧去阻止,大爷一个劲的抱怨自己,老了,真的老了,脑子都生锈了。
琴姨赶紧将一边的收音机打开来,伴随着收音机里面的声音,大爷的情绪慢慢的平复,没一会儿竟然睡着了。
我这可急了,都临门一脚了,这个时候线索断了,太憋屈了!
但是我又不能将老人家给摇醒,至少我知道了那个人姓佟,或许根据这个线索,还能找出点什么有用的信息。
我站起来告辞,琴姨示意我等一下,她安置好了大爷,将扔在纸篓里面的照片框又挂回去,这才跟着我们离开。
上了车,我启动车子将琴姨送回钢铁厂,要离开的时候,琴姨忽然叫住了我们:“陈先生,有一个信息我不知道准不准确,但是我想有必要跟你们说一下。”
“哦,什么信息?”我疑惑的问道,琴姨说,“我爸老糊涂了,时常会骂人,骂的最多的一个人,好像叫做佟风。”
佟风?
刚才大爷说的那个为首的白大褂就姓佟,难道那个人就叫做佟风?因为他们抢走了本该属于精炼车间的炼化炉,所以大爷一直记恨在心,才会如此的念念不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