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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归宁(上)

素真没想到这件事红鸯都知道了,不过这也不算什么稀奇事,红鸯紫鸳来王府的日子比自己还要多几天呢,那些嬷嬷们会在她们面前议论也是平常事。

春英端着茶过来,听到红鸯这话就想为陈士允说上几句,可此刻素真已经是临淄王妃,是自己的女主人,自己又有什么立场来说这些呢?

素真已经接过春英递过来的茶,对红鸯笑着道:“这有什么稀奇?”

“王妃,话不是这样说,您若没有得到王爷的宠爱,那……”紫鸳正在为素真整理换下的衣衫,听到这话也急了,几乎是冲过来对素真说。

素真把茶杯放下,对春英道:“春英,你瞧,她们两个,毕竟都是在侯府长大的,你告诉她们,王妃是什么?”

“天子下诏,礼部纳采,六礼齐备,方为王妃!”春英认认真真地对紫鸳红鸯两人说了这十六个字,素真点头:“是啊,这十六个字里面,可有哪一句说,不圆房就不是王妃了?我是王妃,天子下诏,诰封已得,不管王爷宠我也好,不宠也罢,甚至于……”

素真不由自主走到开着的窗前,窗外的海棠正在盛开,素真觉得这些话不是自己说出的,而是那样缥缈。

“甚至于他一辈子不和我圆房也好,我都是王妃。”改不了变不了,除非天子下诏,命二人仳离,否则,永远都是临淄王妃,在下诏而镇远侯府接诏那一刻起,就无法改变了。

“小姐!”紫鸳已经忍不住扑过去抱住素真,眼泪啪嗒啪嗒地流下。素真轻轻地抚一下她的头发:“哭什么?”

“小姐您这样,太苦了。”紫鸳用手抹着眼里的泪,对素真哽咽地说。苦?素真看向屋内的这几个丫鬟,春英一脸震惊地站在那,素真微笑,可这微笑看在红鸯眼里,却那样苦涩,红鸯也忍不住擦一下眼角的泪。

素真的语气还是那样缥缈:“苦?有什么可苦的呢?我生在镇远侯府,长在镇国公府,从小锦衣玉食,得众人疼爱,长大后又嫁进王府,成为临淄王妃,我哪里苦了?”

紫鸳抬头看向素真,那句,可是你心里苦,已经到了喉咙口,却没有说出来。素真轻轻地拍一下紫鸳:“好了,你那时候就爱哭,这会儿又哭了,都这么大的人了。”

“人家眼窝子浅!”紫鸳不好意思地说了这么一句,素真曲起手指刮她鼻子一下:“那你就不要怪别人笑话你。”

紫鸳努力点头,好让眼泪不流出来,素真看向窗外,其实这个院子很不错,花木扶疏,身边的人也不错,大都是自己熟悉的,可以听鸟叫,可以弹琴,可以作画,没有俗事打扰,这一生,也许很快就过去了。

素真在那沉默地望着外面,屋内的丫鬟都不晓得该说什么,只有风从外面吹来,吹起素真的衣衫。

内侍的声音在外面响起:“禀王妃,苏嬷嬷请王妃到前面殿上,要请娘娘升殿。”这是王府众人要拜见王妃了。素真差点都忘了这件事,于是素真对春英点头,春英掀起帘子走出去,对内侍道:“等我们伺候王妃换好衣衫,再往前面去。”

紫鸳已经擦掉眼中的泪,拿过衣衫给素真重新穿戴起来,素真看着镜中自己,对紫鸳笑着道:“你瞧,只有我能在这王府升殿,接受众人参拜,你有什么好担心的。”

“我……以后再不会哭了。”紫鸳憋了半天才憋出这么一句话,素真浅笑,站起身往外走,屋外阳光依旧灿烂,侍从已经等在那里,素真一走出,众人就簇拥着素真往前面银安殿走。

陈士允也全套礼服等在那里,素真走进,和陈士允并肩坐下。苏嬷嬷和陈士允身边的大内侍,见他们夫妻二人坐下,也就带着众人跪下行礼。

三拜九叩大礼行过,陈士允又说了几句场面话,众人也就退去,留下苏嬷嬷和大内侍陪在陈士允夫妻说话。

苏嬷嬷说了两句就对素真恭敬地道:“王妃,府里的账簿老奴已经整理出来,还请王妃过目,以后这府里的大小事务,都由王妃做主。”

素真没想到苏嬷嬷开口就是这句,于是素真笑着道:“今儿进宫时候,母后还说,府里事务嬷嬷最熟,况且我刚嫁进来,府中的许多事务,我都还不清楚,还要麻烦苏嬷嬷再操心些日子,等我慢慢和府上众人熟悉了,那时再接过府上的事,苏嬷嬷以为如何?”

“母后确实说过这话,嬷嬷,您就不要推辞了。”陈士允知道苏嬷嬷在担心什么,也在旁边安抚,苏嬷嬷抬头看着素真,想从素真脸上看出一点虚情假意,可是素真笑的那样温柔,眼神也很平静,一点也没有虚情假意、欲擒故纵。

苏嬷嬷的眉头微微一皱,大内侍已经开口:“苏姐姐,您看王爷和王妃都这样说,您就不要推辞了。”

“可是……”苏嬷嬷还在可是,素真已经伸手按住苏嬷嬷的手:“嬷嬷可是以为我这是故意的话?”

苏嬷嬷没想到自己心中所想被素真说出来,脸不由微红,素真缓缓地道:“我才初来,嬷嬷对我是不明白不了解的,难免就有些别的想法,等日子长了,嬷嬷就晓得我是个什么样的人了。”

“既如此,那老奴也就不再推辞,等王妃和这府里的人熟悉了,老奴再把这账簿带过来。”素真这话说的苏嬷嬷生起一些惭愧,毕竟这门婚事,是吴贵妃促成的,而且素真这会儿看起来,不但人长的美,家世出众,性情也是很温柔的,对自己还这么和气。

这样的王妃,若不是身负那样的命批,她和王爷,该是多么好的一对夫妻。苏嬷嬷想着就抬头看向陈士允,陈士允的神色依旧平静,罢了,自己的提醒在那里,王爷要怎样做,那是王爷的事。

苏嬷嬷思量定了,就对素真道:“说来,还有一件事儿呢,明日,依例王妃该和王爷往镇远侯府省亲,所要带去的礼物,老奴都已准备好了,等会儿把单子送来。”

“劳烦嬷嬷了。”苏嬷嬷听到素真的话,又行一礼也就退下,素真站起身,对陈士允道:“没有别的事的话,那我也就回去了。”

“其实,你可以把王府的事情都接下的。”陈士允看着素真,冒出这么一句话,素真对陈士允微微一笑:“接不接,我都是王爷的妻子。”

说话时候,素真看向旁边的大内侍,他一直没走,想来是陈士允的心腹,于是素真对大内侍道:“还不知这位内侍贵姓?”

“不敢当,老奴贱姓楚,入宫之时,偶遇圣上,圣上赐名念德!”楚念德对素真恭敬地道。

“原来是楚内侍,照料王爷辛苦了。”素真说完也就离开。

“念德,你觉得,我这个王妃,是个什么样的人?”素真离开之后,过了很久陈士允才问楚念德。

“王妃很美,此刻看来,脾气也很好。”楚念德字斟句酌地说着,陈士允笑了:“那么,你觉得,这桩姻缘,是好姻缘,还是坏姻缘?”

“王爷想让这桩姻缘变好,那自然就是好姻缘。”楚念德的话让陈士允笑着摇头:“滑头,果真滑头。”

“做人不能全抛一片心!”楚念德说了这么一句,陈士允又笑了,是啊,自己已经长大了,不再是深宫之中,需要忠心耿耿的奶娘和内侍保护住自己,才能安全度过的孩子了。这桩姻缘,最好是好姻缘。

寻一个清净地,得一个知音人,然而这对生下来就处富贵荣华之中的自己来说,并不是件轻易能得到的事。

镇远侯府一早就为素真的归宁忙碌着,顾夫人最为忙碌,而镇远侯一直命人来叮嘱顾夫人,要顾夫人注意这个,不要忘了那个。

顾夫人一边吩咐着,一边在那忙碌着。素婉也在旁边帮忙,见镇远侯如此小心,不由好奇地问顾夫人:“娘,我总觉得,爹爹对姐姐,似乎不像别人以为的那样。”

“别人是怎么以为你爹爹对你姐姐的?”顾夫人拿起一块料子,仔细看了看,就把料子放下,吩咐丫鬟道:“皇家的衣食料子,都是上好的,我倒觉得,回礼送些王爷王妃素日爱吃爱玩的就好,再搭上几样古董字画。不必准备这些衣料了。”

丫鬟应是离去,素婉这才对顾夫人道:“别人都觉得,爹爹对姐姐淡淡的,不闻不问,并不像对我这样疼爱呢,可我觉得,爹爹心中最疼爱的,其实是姐姐。只是……”

素婉不知该如何说下去,轻叹了一声,顾夫人眼见快忙完了,也就把手中的东西放下,拍了拍素婉的手道:“你才多大点的孩子,叹什么气呢?不管你爹爹心中对你姐姐是怎样想,你只要记得,你爹爹很疼爱你,娘也很疼你。至于你姐姐……”

“以后我会和姐姐相处好,但是,不会……”素婉没说下去,只是靠进顾夫人怀里,素真已经是临淄王妃,素婉和她相处好了,等到以后素婉出嫁,对素婉是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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