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咯咯，咯咯，咯咯......”，眼看着那柄银枪，就要刺穿那道如蝴蝶般翩跹的身影，那女子袍袖挥舞，莲步轻挪，妖媚的红唇上闪过一抹冰冷的讥笑，如镜花水月般化为道道涟漪，消散在虚空之中。
只留下一抹淡淡的香气，萦绕在漆黑的甬道内，似乎在嘲弄着什么。
“噗--”
呼吸间，一抹淡金色的血液如绚烂的夏花，蓦然绽放，一只泛着粉色幽光的手掌，猛然从那银色的盔甲上抽了回来。
白羽闷哼一声，蹙着眉头，脸色潮红的半跪在地上，显然是受了不轻的内伤。
“咳、咳、咳......”
一时间，土石飞溅，伴随着一阵剧烈的咳嗽声，那柄盘龙银枪，被狠狠的杵在了泥泞里，再也没了往日的威风。
给人一种日薄西山，英雄迟暮之感。
“咯咯，咯咯咯......”
“怎么了，昔日盖压仙庭，纵横无忌的白羽仙君，竟会如此虚弱不堪，连强大的神魂如今都变得黯淡不堪，真叫小女子惊讶啊，早知如此，我下手就该轻点......”
“因为我姑姑会心疼的！”
“但我纳兰世家那一百多口亡灵，正在地狱里咬牙切齿的恨不得，让我将你抽骨挖心，你听，他们就在我耳边一遍、一遍的在诉说着，青萝，青萝，给我们报仇雪恨、报仇雪恨，报仇雪恨.....”
青萝妩媚的声音简直甜得有些发腻，但言语中的渗入骨髓的怨毒，听来却是格外刺耳，令人如堕冰窖。
她就这样神经质的不断呢喃着。
“你有什么资格，让我从我姑姑身体里滚出去？”
三千年前，要不是自己的姑姑纳兰月一意孤行，非要收留眼前这个毫不相关的男人，他们纳兰世家如何被灭，自己说不定早就是玄仙巅峰的存在了。
这不至于落到现在这家破人亡，任人欺凌，在天阙宫为奴为婢的光景。
他有什么资格来装好人？
“你给我闭嘴！”
猛然间，白羽虎臂一挥，盘龙长枪扫出一片银芒，直往声音传来的方向刺去。
搅得漫天萤火，如一艘艘颠簸的小船，在漆黑幽暗的风浪里摇摇曳曳。但那女人却如同暗夜里的精灵，完全消失了踪迹。
“怎么，生气了？”
“你可知道，当时我们都经历了什么？”
“满地都是尸体，可你，至始至终都没有出现！”
“你不是不败的战神吗，你不是承诺过，要保护姑姑，保护我们纳兰家吗？”
“可你，去哪儿了？”
青萝的声音带着一丝莫名的快意，仿佛又回到了三千年前，那个血雨腥风的夜晚。她泪眼婆娑的躲在母亲的尸体下，眼看着自己的亲人一个一个惨死在那些黑衣人的屠刀下，看着那一朵朵如玫瑰般刺目的鲜血，一次一次的在虚空中绽放着。
族人的哀嚎，凌乱的脚步，敌人的嘶吼，一切都乱了。
她哭哑了嗓子，希望有人能大发慈悲，放过他们，然而回应她的只有无尽的火光和杀戮，以及亲人们堆叠如山的尸体。
而那时，她也只不过是个还不满十岁的孩子。
眼泪哭干了，血流尽了，纳兰世家也从此消失了。而记忆力那个总是把自己举过头顶，战神一样的男人却至始至终没有出现。
这叫她如何不恨，如何不怨？
“我让你给我闭嘴，你听到没有！”
“滚--”
狠狠吐掉了嘴里的一口血水，白羽嘶吼着在手背上蹭掉了嘴角残存的血迹，饿狼般的眼神里，有一种叫暴虐的东西，在疯狂的萌动着，蚕食着他的理智，燃烧着他的愤怒。
他何尝没有想过愤而杀出，可他身后有月儿，有整个纳兰世家，他不能。可没想到，以生命为代价履行的诺言，换来的却是幸存者无边无际的恨意。
曾经，面对三十万降将的苦苦哀求，他没有蹙过眉头；曾经，面对仙界赫赫有名的三大金仙的围攻，他没有胆怯；曾经，面对九死一生千刀万剐的酷刑，他没有惧怕。
可现在他后悔了。
如果当初，没有灭掉太初；如果当初，没有遇见月儿；如果当初，纳兰世家还在，这一切的一切，是不是都会变得不一样了。
“啊--”
伴随着着一声猛然的咆哮，一时间地洞山摇，甬道震荡，一枚清晰无比的脚印深深烙印在龟裂的大地之上。
那尊杀神动了，整个人如同一只迅捷的猎豹，挥舞着长枪冲了过来。
然而面对着身披银甲，双眸似电，浑身爆发着骇人杀气的白羽，青萝摇动着那把粉色的白骨折扇，莲步轻挪，璎珞般的眼神里充斥着泪光，讽刺的笑道，
“怎么？”
“三千年前，纳兰世家流得血还不够多，死的人还不够吗？”
“你白羽仙君，今天想要痛下杀手了？”
可话音未落，一把银色长枪，已如长虹般，狠狠朝她矗立的方向，刺了过来。
“噗--”
点点湛蓝色的血液混着那苦涩的眼泪，交织着沁入了那潮湿泥泞的土壤里，青萝如同一具丧失魂魄的木偶，呆呆的矗立在黑暗中，任由那柄长枪穿身而过。
本来，她可以直接拿着凤天骄赐予的白骨追魂扇，直接禁锢那人的灵魂，但她没有那么做。因为她知道，这是用她亲人的骸骨炼制而成的，里面有他们的灵魂。
她能感受到来自他们的呼喊。
死或许是一种解脱，背负了三千年的宿命，恨了三千年，在黑暗中苟活了三千年，她已经倦了、累了。
这一刻，她终于想明白了，其实自己并不是想复仇，而是想死在白羽手上。
刹那间，青萝觉得自己，好像不在是凡人眼中高高在上的仙人了，而是一个双手沾满了无辜人的鲜血，在黑暗中，哭泣了三千年，迷失了三千年的少女。
尽管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生杀予夺的强大感，一步步的蚕食着她的心智，令她痴迷，令她沉沦。
但还是抵不过，内心底，灵魂深处，那渴望跟家人团聚的心。
她怎么可能不知道，白羽这样的仙君，即便陨落，即便只剩一抹残魂，也不是她这么个小小上仙，能够轻易挑衅的。
但她还是不顾一切的想激怒他，甚至不惜拿自己姑姑的妖身为要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