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头像是她不知在哪里玩的时候谁偷拍的,碧海蓝天,洁白的游艇上她歪着头,笑得调皮搞怪。王谨骞下意识地从裤兜摸出那条绳子,外头的确是雨天,可是他却一直没舍得扔。那天在机场,外头忽然就下了暴雨,机场有公司员工打了伞来接,他下车的时候盯着地上一汪小小的水坑,把绳子攥在手里半天也没舍得扔,最后手心都发潮了,才又悻悻地揣了回去。
消息发了有一段时间了,王谨骞想了想,还是把电话打过去。
可是没想到忙音响了半天都没人接。周嘉鱼的电话没打通,纪珩东的电话却适时接了进来。
“干吗呢?消失了,找你两天硬是没找着人。”
王谨骞叹了口气,闭着眼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最近忙,手机没看见。有事啊?”
“别怪我没提醒你,最近你是不是又干了什么缺德事,我可是听说有人在查你啊。”纪珩东在电话那头说得悠闲,还有点幸灾乐祸。
王谨骞闭着眼没睁开,哼哼两声:“查我?查我什么啊?”
“查你什么我就不知道了,不过是人托人托到我这儿来打听的,这地儿水深不比你在美国,事儿我给你留意着,你刚回来,保不齐有人想动你的脑筋,自己小心点。”
王谨骞挂掉电话,呼吸轻而缓慢,好像什么都没听说过。
他躺了一会儿,起身找出充电器把电话充上,特地把静音模式改回了正常的情景模式,待一切做好之后,才安心睡了起来。
王谨骞休息的时间,很少有人敢去打扰。
江助理站在办公室门口踟蹰了半天,眼看着时间就要到下午三点,他回头冲身后正在百无聊赖翻杂志的年轻女人抱歉地道:“何小姐,麻烦您稍等一下,我进去叫王总。”
女人从杂志中抬起头,露出一个明艳得体的笑容:“好的。”
江助理轻声开门而入,在休息室门口小声叫醒王谨骞。王谨骞睡得本来也不熟,听见声音睁开眼,拿起床头的手机迅速看了看,眼神茫然惺忪:“怎么?”
“何姿何小姐等在外面,还有您让我提醒您晚上和科达集团的老总有约,时间快到了。”
“不是说好把人送到公寓去休息吗?”他声音发干,有些沙哑。
“何小姐坚持要先来公司报个到,已经等了半个小时了,您看?”
王谨骞懒懒地在床上抻了抻筋骨,抹了把脸:“知道了,马上出去。”
身上的衣服睡得皱皱巴巴的,这样出去见人肯定是不礼貌的,晚上还有应酬,王谨骞干脆脱了衣裳另换了一件。
何姿敲门进来的时候,他正好穿戴整齐从休息室走出来。
目光相对,彼此都停顿了几秒。
何姿是一位很干练的职业女性,手中挽着一只限量版的黑色拎包,手上、脖子上戴的是闪闪发光的钻石配饰,灯光照耀下更显得她皮肤细腻白皙,一头短发利索服帖地被她弄在耳后,细长的身材把当季香奈儿的套装穿得无比有腔调。
看着还保持着关门姿势的王谨骞,她扬了扬耳边的短发,笑着打招呼:“王总,你好。”
王谨骞慢慢点头,伸手示意桌前的两张椅子:“请坐。”
王谨骞关上门,信步走到房间另一侧给她倒了一杯水,嘴里默默说了一句:难怪。
难怪看到履历表上的人他没有一点印象,照片中的女人那个时候梳着长长的波浪卷发,五官远没有刚才见到的这般生动。现在她坐在自己面前,王谨骞就想起来了,这个人,是卓阳的同门师妹,曾经一手给自己做过几次风险评估,专业素养是让布鲁士都伸大拇指的。
玻璃杯轻轻搁在桌上,王谨骞朝她礼貌地点头,绅士风度十足。
何姿接过水杯,眉目流转间风情万种:“我以为王总不记得我这个人了。”
“怎么会。”王谨骞挑眉表示不敢,“你是卓阳训练出来的人,曾经给我出具过评估报告,最近一次是我收购弗兰克公司。何小姐,我很高兴你能加入布鲁士威尔投行中华区。我代表所有员工,向你表示欢迎。”
何姿大方回握住王谨骞的手,毫不扭捏。掌心的触感温热干燥,让她笑得更为动人:“我是主动向布鲁士先生提出申请的,我想也许王总会需要我。说起来,在美国我们可不是第一次见面呢。”
王谨骞坐得稳,对何姿漂亮不可方物的笑容不动声色:“是吗?”
何姿一点也不掩饰自己对他的欣赏,优雅地拿起杯喝了一口水:“在学校,你应老校长的邀请回去做演讲,那个时候我刚研究生一年级,坐在华人区第一排,我还问过你一个问题。”
王谨骞蹙眉想了一会儿,半晌遗憾地摊手:“实在抱歉。”
何姿无所谓地耸耸肩表示自己并不在意:“没关系,我相信,日后通过共事你一定会记住我的。”
王谨骞不是一个太擅长应付女人的人,和何姿这样面对面坐着已经有点扛不住了,可能是还没休息好,他脸色苍白,说话间也带了轻微的鼻音。他一面心里狂风怒吼地寻思着,大下雨天的你怎么不赶紧回公寓睡觉,跑到我这儿来做什么,另一面却一脸镇静地拿起桌上的外套起身:“一会儿让江助理送你回去,上班的事情不着急,我三点还约了人谈事情,先走一步。”
王谨骞系上西装扣子,和她并排往外走,顺势为她拉开办公室的大门。
何姿跨出去两步,高跟鞋下一双笔直匀称的小腿把步子踩得摇曳生姿:“王总,能问您一个问题吗?”
“当然可以。”
何姿把包在手里挽得更紧了些,向王谨骞的方向凑近一步,下巴微微扬起,涂着深红色复古口红的双唇开合,那种馥郁的香气险些让王谨骞鼻子一痒,再打出个喷嚏来。
“你有女朋友吗?”
王谨骞悄无声息地往后退了一步,伸手越过何姿为她按了电梯按钮,笑得有些胸有成竹:“暂时没有,不过很快了。”
周嘉鱼从教室出来,远远的身后有人喊她。
乐团相熟的一个小提琴手彭雯火急火燎地朝她跑过来:“嘉鱼姐,江湖救急啊。”
周嘉鱼跟她并排往一楼走,老神在在的:“干吗?排练又不去了?我可不帮你打掩护了,孙老太上回都警告过我一次了,彭施主,你好自珍重吧。”
“不是这事儿。”彭雯脸通红,不好意思地开口,“那个,我晚上在一家酒吧给人驻演,签的一个月,今天我男朋友来看我,我也不能让他知道这事儿啊,正好酒吧今天是最后一天,那种地儿你也知道,差一天都不给结钱,所以……”
周嘉鱼明白了:“所以你想让我去?”
“嘉鱼姐……”彭雯死死地握着她的手,鼻涕一把眼泪一把的,“我是真的没办法了,孙老太最不喜欢咱们在外头接私活,这要是让别人替我去,这话一准儿传到她耳朵里,到时候我小命不保啊!!”
彭雯家境不好,父母都在南方小城,都是朴实的老实人,她一个人在C大这样的学校念音乐已经给家里造成了很大的负担,所以彭雯平时总是在外头做一些来钱快的活计挣自己的生活费。一个女孩子在京城闯荡也算是蛮不容易,周嘉鱼踌躇半晌,有点为难:“你在那个酒吧做什么?”
彭雯伸出三根手指跟周嘉鱼保证:“那酒吧是新开的,挺干净,我就是在DJ下去以后拉半个小时的琴当休场,你放心,一点旁的都没有!”
周嘉鱼心软了:“可是我不会小提琴。”
“没关系!我跟老板说好了的,大提琴也是一样,只要把那半个钟头混过去就行,到时候我请你吃大餐啊嘉鱼姐!”
“大餐就算了。”周嘉鱼弹了弹彭雯的脑门,“你以后再有这差事别第一个想到我就行。什么时间,你把地址一会儿发过来吧。”